作為抗日英雄的遺孀,她非但沒有受到應有的善待,甚至還淪落到只能乞討求生的地步。走投無路之下,只能無奈舉牌,說自己“是王銘章上將遺孀”,這才為自己爭取到了應有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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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王銘章的妻子葉亞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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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年,王銘章出生在四川新都縣,家里是做小生意的,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偏偏父母還去世得早,只留下兄妹三個相依為命。
要不是叔祖父可憐這孩子,出錢供他讀書,恐怕他這輩子都難有出頭之日。12歲那年,王銘章考上了新都縣立高等學校,讀書刻苦,可骨子里藏著股不服輸的勁兒。16歲時,他沒接著走求學路,反而考進了四川陸軍小學堂,自此一頭扎進了軍旅生涯。
清末民初的四川,軍閥混戰,你打我奪,亂得像一鍋粥。王銘章從見習排長做起,跟著部隊南征北戰,護國運動、川滇戰爭里都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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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愛搞內斗,看著鄉親們因為軍閥割據流離失所,心里不是滋味,可在那個年代,身不由己。憑著能打硬仗、不徇私情的性子,他一步步升到了師長,手里的兵越來越多,可心里的郁結也越來越深:什么時候才能不打自己人,干點正經事?
1937年盧溝橋事變,全國抗戰的號角就此吹響。王銘章再也坐不住了,主動請纓出川抗日。那會兒川軍的境遇有多難?說是“雜牌中的雜牌”一點不為過。
武器是幾十年前的老古董,步槍拉不開栓,機槍沒幾挺,士兵們穿的是粗布軍裝,腳下踩的是草鞋,連軍餉都常常拖欠。
有人勸他:“咱們裝備這么差,去前線就是送命,何必呢?”王銘章卻紅著眼眶說:“國家都快沒了,還惜什么命?川軍子弟,就得為國家流盡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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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德陽縣的抗日誓師大會上,王銘章站在土臺上,對著幾千名官兵喊道:“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一日誓不還鄉!”第2天,他就回到老家,把家里的事情都托付妥當,給家里人留了遺囑和錢,隨后就帶著部隊出發了。
從四川到陜西,再到山西,幾千里路,官兵們靠兩條腿走,餓了就啃干硬的窩窩頭,渴了就喝路邊的河水,腳上的草鞋磨破了,就光著腳走,血泡起了又破,卻沒人喊一聲苦。
終于到了山西前線,可麻煩卻來了。因為不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川軍并不受到重視,補給的物資遲遲不到,就連過冬的棉衣都沒有。眼看著士兵們凍得瑟瑟發抖,彈藥也快打光了,看著大家受苦,王銘章心里也是十分焦急。
正巧那時候部隊路過閻錫山的軍需倉庫,里面堆滿了棉衣、彈藥和糧食。王銘章申請了許多次,但一直都沒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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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王銘章最終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不能讓兄弟們餓著凍著去打仗!”
就這樣,他帶著士兵們直接沖進倉庫,搬了棉衣和彈藥就走。閻錫山知道以后氣得不得了,直接告到了蔣介石面前,還說川軍是“土匪部隊”。
蔣介石本來就看川軍不順眼,可這會兒正是用人的時候,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后就把第22集團軍劃給了李宗仁指揮。
李宗仁準備接手的時候,有人勸他:“川軍裝備差、紀律亂,就是個累贅,別要了。”李宗仁卻笑了笑,說:“諸葛亮的稻草人還能嚇退司馬懿,川軍再差,也比稻草人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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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都沒想到,就是這支部隊,日后竟然會用生命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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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初,徐州會戰打響,滕縣成了關鍵據點。這座小城是臺兒莊的門戶,一旦失守,日軍就能長驅直入,整個魯南戰場都將岌岌可危。
王銘章接到命令:死守滕縣,為臺兒莊大捷爭取時間。此時他手下能調動的兵力,滿打滿算也就3000多人,而進攻的日軍磯谷師團,足足有10萬之眾,坦克、飛機、重炮一應俱全,雙方實力懸殊得讓人絕望。
3月14日清晨,滕縣戰役打響了。日軍的轟炸機像一群餓狼,低空盤旋,炸彈密密麻麻地落在縣城里,房屋瞬間化為廢墟,塵土飛揚,哭聲、爆炸聲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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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過后,日軍的坦克開路,步兵緊隨其后,向滕縣城墻發起沖鋒。王銘章穿著軍裝,戴著軍帽,親自登上城樓督戰,手里的手槍一揮:“兄弟們,守住陣地,退一步就是亡國!”
川軍官兵們都抱著必死的決心,用簡陋的武器對抗日軍的現代化裝備。沒有反坦克炮,就抱著炸藥包沖向坦克,與敵人同歸于盡;子彈打光了,就拿起大刀、長矛,甚至搬起石頭砸向日軍。
城墻上的士兵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補上來,鮮血順著城墻流下來,染紅了腳下的土地。王銘章在城樓上反復巡視,嗓子喊得沙啞,看到受傷的士兵,就蹲下來簡單爆炸,看到退縮的士兵,也不責罵,只是說:“想想老家的爹娘,想想咱們腳下的土地,不能退啊!”
16日,日軍的進攻更加猛烈,東城墻被炮火轟開了一個大口子,日軍蜂擁而入。王銘章親自帶著預備隊沖上去,與日軍展開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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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兵相接,刀光劍影,每一條街道、每一間房屋都成了戰場。官兵們幾天幾夜沒合眼,沒吃一口熱飯,有的人累得站著都能睡著,可聽到槍聲,又立馬精神起來。王銘章知道,援軍遲遲不到,滕縣遲早會失守,但他還是給總部發了電報:
“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職部誓與滕縣共存亡!”
17日下午,滕縣的防線徹底崩潰。王銘章帶著十幾名隨從,在電燈廠附近與日軍遭遇。一陣激烈的槍聲過后,他身中數彈,倒在了血泊之中。臨終前,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死守滕縣!”
這4個字,成了他給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遺言。他身邊的十幾名士兵,也都全部戰死,沒有一個人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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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縣最終還是失守了,但王銘章和3000川軍官兵,用生命拖延了日軍4天半的時間,為臺兒莊大捷贏得了寶貴的準備時間。
后來臺兒莊戰役勝利,李宗仁感慨地說:“如果沒有滕縣的死守,就沒有臺兒莊的大捷。王銘章將軍和他的部隊,是民族的功臣!”
王銘章的遺體被警衛冒死搶了出來,偷偷運往武漢。
當靈柩抵達武漢火車站時,上萬名群眾自發前來悼念,中共中央派了代表,八路軍也派了代表,《新華日報》的記者全程記錄。毛主席、董必武、吳玉章親自題寫挽聯,這在當時是極少數偉大軍人才能享有的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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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武漢下著大雨,人們站在雨中,靜靜地看著靈柩,沒有喧嘩,沒有哭泣,只有無盡的悲痛和敬意。國民政府追贈王銘章為陸軍上將,發放了12000元撫恤金,這在當時可是一筆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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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想到,這筆巨額撫恤金,葉亞華并沒有用來改善生活,反而全部捐了出去,在新都創辦了一所學校,取名為“銘章中學”。
葉亞華是王銘章的第2任妻子,讀過大學,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王銘章犧牲時,她才30多歲,身邊帶著幾個孩子,其中最小的兒子叫王道綱。丈夫犧牲后,她沒有沉溺于悲痛,而是想著完成丈夫的心愿:讓更多孩子讀書,將來報效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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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葉亞華一邊打理學校事務,一邊撫養孩子,日子過得清貧卻充實。銘章中學里,不少學生是烈士子女,葉亞華常常減免他們的學費,親自給他們上課,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有人問她:“你把撫恤金都捐了,自己過得這么苦,值得嗎?”葉亞華只是笑了笑:“這錢是國家給烈士的,就該用在該用的地方。我丈夫為國家捐了命,我做點小事又算什么?”
可命運對這個堅強的女人,并沒有格外眷顧。建國后,時局動蕩,葉亞華因為“軍閥遺孀”“地主女兒”“國民黨余孽”這些罪名,遭到了批斗。她沒辦法再留在學校,也沒辦法在老家立足,只能帶著年幼的王道綱,一路南下,想去澳門投奔親戚。
從四川到澳門,路途遙遠,一路顛沛流離,葉亞華身上的錢很快就花光了。到了澳門,親戚沒找到,娘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露宿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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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華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可還是填不飽肚子。王道綱餓得面黃肌瘦,常常發燒,她抱著孩子,急得直掉眼淚。
最終,她放下所有的尊嚴,在街頭乞討,低著頭,靠墻站著,嘴里反復念叨:“幫幫忙吧,給孩子一口飯吃。”
可來來往往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沒人愿意停下腳步。天色越來越暗,澳門街頭的燈火搖晃,葉亞華的口袋里還是半分錢都沒有。她看著懷里昏睡的孩子,心里像刀割一樣。
走投無路之下,她拿出一塊木板,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字:“我是王銘章上將的遺孀”她把木板高高舉起來,站在人流密集的街口,淚水模糊了雙眼。
這幾個字,很快就在大街上引起了小小的轟動。有人駐足觀望,有人低聲議論,還有人拿出相機拍照。
“王銘章?就是那個死守滕縣的抗日將軍?”“他的遺孀怎么會在這里乞討?”消息很快傳遍了澳門,甚至登上了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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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臺灣的蔣介石得知后,覺得臉上掛不住:抗日英烈的家屬流落街頭乞討,這傳出去成何體統?于是,臺灣當局很快派人趕到澳門,把葉亞華和王道綱接到了臺灣。
到了臺灣后,葉亞華被安排在一所學校當英語教官,王道綱也得以繼續讀書。日子總算穩定下來,不用再忍饑挨餓,不用再顛沛流離。可葉亞華臉上很少有笑容,她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想起在四川的日子,想起銘章中學,想起犧牲的丈夫。
而王道綱,童年的流浪經歷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陰影,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不愛說話,對現實也漸漸失去了信心。
長大后,王道綱并沒有繼承父親的軍旅生涯,也沒有選擇世俗的生活,反而選擇了出家當和尚,終身未娶。葉亞華得知后,沒有反對,也沒有追問,只是默默地為兒子收拾了行李。她知道,兒子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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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母子倆大多時候在寺廟里生活,日子過得平靜而淡然。2005年的時候,97歲的葉亞華突然想回四川老家看看,王道綱就陪著母親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回到新都,當地政府專門派人迎接,給她們安排了寬敞的房子。葉亞華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銘章中學,如今的新都一中。
站在校園里,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她想起了當年建校的艱辛,想起了丈夫的遺愿,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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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又去了王銘章的銅像前,銅像上的王銘章,目光堅定,英氣逼人。葉亞華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很久,夕陽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歲月在她臉上刻滿了皺紋,卻磨不掉她對丈夫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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