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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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山市“眾鑫”冷鮮肉聯合加工廠,是一個獨立于城市文明之外的王國。
它坐落在城郊的霧氣中,高墻環繞,日夜轟鳴。在這里,生命以一種標準化的工業流程被高效終結。
刺鼻的腥臊味與消毒水的味道混合,是這片土地的底色。動物們被趕進固定的滑軌,電擊、放血、切割、封裝,最終成為超市冷柜里整齊劃一的“部件”。
在這個將生命機械化的地方,一個人的消失,和一頭牲畜的消失,其界限似乎也變得模糊。
直到11月10日,一枚小小的金屬,迫使法律的標尺強行介入,撬開了這個封閉王國的堅硬外殼。
01
11月10日,靖山市刑偵支隊二大隊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趙鐵山,二大隊隊長,正盯著桌上一份新立的卷宗,編號“1110-A”。
報案人,蘇琴,35歲。
失蹤者,劉眾鑫,52歲,蘇琴的丈夫,“眾鑫”屠宰場的老板。
“他說他11月5號晚上要去談生意,”蘇琴坐在審訊室里,雙手緊握著一個名牌包,指節發白,“但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打通他的電話。”
她的聲音帶著顫音,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焦慮。但趙鐵山注意到,她的視線始終游移,不敢與他對視。
趙鐵山,45歲,行伍出身,轉業后在重型機械廠干了十年保衛科長,后調入警隊。他不像傳統的刑警,他身上有股冷硬的機油味。他不信直覺,只信奉機械邏輯和物理證據。
“失蹤五天,為什么現在才報案?”趙鐵山的聲音低沉而平穩。
“我以為……我以為他只是不想見我。”蘇琴的音量更低了,“他經常這樣,一走就好幾天。但是王領班他們都說……”
“王領班是誰?”
“王海。我們廠里的領班。”蘇琴說,“他說劉哥是去豫州進貨了,讓我別擔心。可我昨天給他豫州的客戶打電話,他們都說沒見過他。”
02
趙鐵山驅車前往“眾鑫”屠宰場。
時值初冬,一場大霧籠罩了城郊。屠宰場的高墻在霧中像一頭巨獸。趙鐵山剛下車,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和牲畜排泄物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領班王海在門口等著。他三十八歲,身材精干,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平靜。
“趙隊長,辛苦了。”王海遞過來一根皺巴巴的煙,被趙鐵山擺手拒絕了。
“劉眾鑫的辦公室在哪?”
“這邊請。”王海領著趙鐵山穿過嘈雜的屠宰車間。工人們穿著深紅色的防水圍裙,低頭忙碌,流水線上的掛鉤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沒有人抬頭看他們,仿佛警察的到來,和一頭待宰的豬沒有區別。
老板辦公室在二樓,門沒鎖。
趙鐵山戴上手套,推開門。一股濃茶發霉的酸味傳來。
“老板什么時候走的?”
“11月7號。”王海回答得很快,“5號晚上他說要準備一下,6號沒來廠里,7號一早走的。喏,這是他留的條子。”
王海指著桌上一張壓在煙灰缸下的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豫州,進貨,勿電。
趙鐵山拿起那張紙。字跡很潦草,但墨跡很新。
他擰開了桌上的保溫杯,里面是半杯早已發霉、長出白毛的濃茶。
“他7號走的,5號泡的茶,到今天10號,就發霉成這樣?”趙鐵山看著王海。
王海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老板的辦公室沒人敢進。他愛喝釅茶,估計是走得急,忘倒了。”
趙鐵山又問了幾個工人,包括那個在廠里干了二十年、威望最高的屠宰手“老刀”。
所有人的回答都和王海一模一樣:老板7號去了豫州,這是老規矩,進貨時手機沒信號很正常。
一個水潑不進的“謊言共同體”。
03
趙鐵山回到支隊,立刻下令協查。
結果在兩小時后匯總到了他的辦公桌。
第一,交通系統。11月5日至今,靖山市所有火車站、機場、高速路口收費站,均無劉眾鑫的身份證或車牌記錄。
第二,通訊記錄。劉眾鑫的手機,最后一次發出信號是11月5日晚上九點。基站定位顯示,信號源,就在“眾鑫”屠宰場。
第三,銀行流水。劉眾鑫的個人賬戶和公司賬戶,在11月5日后,再無任何變動。
一個準備出遠門進貨的老板,沒有交通記錄,沒有通訊,沒有資金流動。
趙鐵山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圈,圈住了“眾鑫”屠宰場。
“劉眾鑫,根本沒有離開過這個廠子。”他用紅色的記號筆,在“11月5日”這個日期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叉。
他死了。
04
趙鐵山再次帶隊前往屠宰場。這一次,他帶了搜查令和技術科的同事。
然而,屠宰場是一個最善于“毀滅證據”的地方。
這里每天有上千加侖的血水和內臟被沖入下水道,有高壓蒸汽不斷沖洗地面,有刺鼻的消毒水掩蓋一切氣息。
技術科的同事對劉眾鑫的辦公室進行了全面勘察,沒有發現搏斗痕跡,沒有血跡。
趙鐵山盯著那條轟鳴作響的屠宰流水線。
“停工。”他命令道。
王海的臉色第一次變了:“趙隊長,這不能停!停一天,這幾百頭豬的飼料錢、工人的工資……劉總回來會扒了我的皮!”
“他回不來了。”趙鐵山冷冷地說。
就在王海試圖爭辯時,屠宰場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這一次,來的是另一撥“制服”——靖山市食品安全與疫病防控中心。
“趙隊長?”領頭的食安中心主任認識趙鐵山,“我們接到舉報,‘眾鑫’涉嫌違規使用未經處理的‘泔水’喂豬,我們來突擊檢查。”
這個舉報,來得太過巧合。
趙鐵山沒有阻止他們。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機會。
05
食安中心的執法隊配備了一名專業的法獸醫,姓馮。
“老馮,”主任下令,“按規程,去待宰區抽檢。重點查胃容物。”
“明白。”
待宰區的豬圈里,上百頭生豬擠在一起,空氣污濁不堪。
老馮面無表情地走進豬圈,隨機指了五頭豬,工人們不情愿地將它們趕進了隔離欄。
屠宰場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王海和“老刀”站在不遠處,臉色鐵青。
老馮給第一頭豬注射了麻醉劑,隨后開始進行胃部采樣。
“有泔水殘留。”老馮舉著一根試管,里面是渾濁的液體。
“繼續。”
第二頭,同樣。
當檢查到第三頭豬時,老馮的動作停住了。
他從那頭豬的胃里,用鑷子夾出了大量未消化完全的廚余垃圾。但這一次,他的鑷子似乎碰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
他將手伸了進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掏出了一個沾滿了胃酸和污物的、黃色的物體。
他走到一旁的水龍頭下,用高壓水槍沖洗。
污物褪去,露出了一點刺眼的金屬光澤。
那是一枚金牙。
一枚鑲嵌在人類牙冠上的、貨真價實的金牙。
整個屠宰場,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機器的低頻轟鳴。
06
趙鐵山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接過那枚金牙。金牙的做工很粗糙,是一種很老派的鑲嵌方式,符合劉眾鑫“土老板”的審美。
“蘇琴呢?”
“在外面車里。”
趙鐵山拿著證物袋,走到蘇琴面前。
蘇琴看到那枚金牙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隨即爆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癱倒在地,渾身抽搐。
“是他的……是他右上角的犬齒……是他……”
受害人身份確認。
“1110-A”號失蹤案,正式轉為“1105”特大殺人碎尸案。
趙鐵山沖回屠宰場,用一種近乎咆哮的聲音下令:“封鎖!所有人,不準動!全部帶回支隊!”
07
審訊室里,王海的防線徹底崩潰了。
但他交待的,卻不是謀殺。
“趙隊長,我們錯了。我們撒謊了。”王海雙手抱著頭,“我們真的不知道老板死了!”
“那你們為什么統一口徑?”
“是……是老刀的主意。”王海供述。
11月6日一早,工人們發現老板沒來。辦公室沒人,電話不通。
“廠里不能沒有老板。”王海說,“劉眾鑫這個人,刻薄得要死。他拖欠了我們所有人三個月到半年的工資。他要是失蹤了,廠子一封,我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是“老刀”張大山,這個在廠里干了二十年的老人,站了出來。
他說:“老板肯定是又躲債去了。我們必須說他去豫州進貨了。廠子得轉,我們才能有錢拿。”
于是,王海偽造了那張字條。
這是一個基于“討薪”和“自保”的謊言。
“老刀”的審訊也證實了這一點。這個六十歲的老人,滿手都是厚繭和舊疤,他只是平靜地重復:“我們沒殺人。我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錢。”
08
趙鐵山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工人們的動機合情合理。但如果他們沒有殺人,那枚金牙又如何解釋?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籠罩了整個專案組。
劉眾鑫在11月5日當晚被殺害。
兇手,很可能就是這些對他恨之入骨的工人。
他們利用自己最專業的“技術”,將劉眾鑫的尸體,像處理一頭牲畜一樣,進行了肢解。
然后,為了徹底銷毀證據,他們將這些“部件”,混在了違規采購的“泔水”里,喂給了待宰區的生豬。
這是一個最原始、最野蠻,也最“屠宰場”的毀尸滅跡方式。
金牙,是豬無法消化的東西,最終在法獸醫的檢查下,重見天日。
“王海,老刀……”趙鐵山在黑板上,將這兩個名字列為了頭號嫌疑人。他們擁有最精湛的屠宰技術。
“趙隊,”一名年輕警員開口,“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是不是意味著,那個批次的豬……”
趙鐵山打斷了他。
“立刻聯系老馮,”趙鐵山下令,“將發現金牙的那頭豬,以及和它同批次、同一個食槽的另外11頭豬,全部隔離。”
“隔離……然后呢?”
“執行安樂死。”趙鐵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全面解剖。我要找到其他的尸塊。”
09
屠宰場被徹底清空,拉起了警戒線。
深夜,A號屠宰車間燈火通明,卻死一般寂靜。法獸醫老馮和兩名法醫助手,穿著防護服,站在了那12頭被隔離的生豬面前。
趙鐵山站在一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解剖開始了。
這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過程。
第一頭豬的胃被打開。只有飼料和泔水。
第二頭。沒有。
第三頭。沒有。
當第十一頭豬的胃被清空時,法醫的托盤里依舊空空如也。
“趙隊,”老馮摘下口罩,滿臉疲憊,“‘喂食’理論,可能不成立。如果兇手是把尸塊混入泔水,不可能只有一枚金牙被吞下,而且只被一頭豬吞下。其他的骨骼、牙齒在哪里?”
趙鐵山掐滅了煙頭。
老馮說得對。這個猜想有致命的邏輯漏洞。
兇手不是用“喂”的。
趙鐵山的目光,回到了那頭最開始的“3號豬”——那頭胃里發現了金牙的豬。
“老馮,”趙鐵山說,“金牙是在胃里發現的。但胃酸會排斥金屬,豬的消化系統會試圖把它排出去。”
“你是說……”
“我要你,檢查它的全部消化道。”趙鐵山一字一頓,“尤其是小腸和……大腸。”
老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趙鐵山的意思。
法醫們重新開始工作,將3號豬的整個消化系統完整剝離。
當他們剖開小腸的后段時,鑷子碰到了一個異物。
那不是骨頭。
法醫將其夾出,沖洗干凈。
那是一小片指甲蓋大小的、藍色的硬質塑料碎片。
趙鐵山的瞳孔驟然縮緊。他一把奪過那個碎片。
這不是泔水里的廚房垃圾。這不是食品包裝袋。
這是工業塑料。
他認得這個材質和顏色,這是“眾鑫”屠宰場“廢料處理間”里,那臺用于處理屠宰廢料和骨頭的、高壓工業“骨肉粉碎機”的安全罩外殼碎片!
一個全新的、冰冷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劉眾鑫不是被“肢解”后“喂”給豬的。
他是被整個人,連同那顆金牙,一起被投進了那臺“禁忌的機器”!
金牙和這塊塑料碎片在研磨中幸存下來,混進了被當做“骨粉飼料”的產物中,最后被3號豬吃了下去。
問題,徹底改變了。
是誰,在11月5日的深夜,啟動了那臺高壓電的粉碎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