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陳琳，關于你年終獎的事，公司討論決定了。”主管王麗把玩著手里的名牌鋼筆，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因為你上個月無故缺勤0.5天，嚴重影響了項目進度和團隊紀律，所以……你的七萬塊年終獎，全部扣除。”
“王主管，我女兒發燒到四十度，我帶她去的是急診！假是我請的，單子我也補了，怎么就成了無故缺勤？”
“陳琳，職場不是你家。誰沒有點私事？別人都能克服，怎么就你不行？規矩就是規矩。”
那一刻，陳琳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
她在這個公司勤勤懇懇干了八年，從一個新人做到了技術部挑大梁的核心骨干，為公司，為王麗擦過的屁股、救過的火，數都數不清。
就因為這半天假，她八年的付出，她女兒看病的救命錢，她規劃了許久的家庭旅行，都成了泡影。
她看著王麗，看著那張涂著昂貴口紅的嘴一張一合，忽然就笑了。
“好，我知道了。”
從那天起，陳琳再也沒請過一次假。
風雨無阻，準時上下班，一分鐘都不多待。
她成了公司最“守規矩”的員工。
01
“規矩就是規矩。”
王麗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扎在陳琳的心上。
她站在那間裝修豪華的辦公室里，感覺空調的冷氣正順著她的脊椎骨往上爬。
她想反駁，想嘶吼，想把那一沓厚厚的醫院繳費單和診斷證明甩在王麗的臉上。
但她看著王麗那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模樣，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知道，爭辯是沒用的。在王麗這里，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權威。
“還有事嗎？沒事就出去工作吧，‘極光’項目馬上就要上線了，別再出什么岔子。”王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像在驅趕一只蒼蠅。
陳琳什么也沒說，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麗，然后轉身，默默地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隔絕了辦公室里的香水味，也隔絕了陳琳最后一絲幻想。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周圍的同事都投來同情的目光。鄰座的小張壓低聲音湊過來：“琳姐，王扒皮也太狠了！為這事扣七萬？她就是看你功高震主，故意敲打你！”
“就是啊琳姐，這事擱誰身上都得炸！你去找人事，去找大老板啊！”另一個同事附和道。
陳琳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她太清楚這家公司的生態了。王麗是大老板的遠房親戚，平時報銷額度都比別人高一截。去找大老板？那不是伸著臉讓人打嗎？
她打開電腦，屏幕上是她親手搭建的“極光”項目核心代碼。
陳琳以前不在乎，她覺得，一個團隊，總要有人做事，有人邀功。
她只想安安穩穩地賺錢養家，給女兒更好的生活。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打開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水，心也跟著涼透了。
“小張，”她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幫我倒杯熱水，謝謝。”
小張愣了一下，趕緊起身去倒水。
他覺得，琳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以前的她，總是風風火火，自己能做的事絕不麻煩別人，現在卻……
陳琳看著小張的背影，默默打開了一個新的文檔，文檔的名字是：《工作交接手冊-極光項目》。
她開始敲擊鍵盤，一個字一個字地記錄。
她寫得極其詳細，但又處處留下了“陷阱”。
她只寫了“是什么”，卻沒寫“為什么這么做”以及“如果出了問題該怎么辦”。這份手冊，對于一個不熟悉系統的人來說，就像一張畫了寶藏地點卻沒有路線的地圖，看得懂，但找不到。
她不再加班，不再主動去優化那些潛在的風險，不再去思考那些需求文檔里沒有寫明的邊緣情況。
王麗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多做一分，也不少做一分。她成了一個最標準、最沒有感情的執行機器。
王麗對她的轉變很滿意，覺得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陳琳這匹野馬終于被馴服了。她甚至在開會時旁敲側擊地表揚陳琳：“我們有些老同志啊，最近思想覺悟很高嘛，工作態度端正了，不再搞那些特殊化了。這就很好，團隊就需要這樣的螺絲釘。”
周圍的同事都聽出了話里的刺，紛紛低下頭，只有陳琳，面無表情地在本子上記錄著會議紀要，仿佛說的不是自己。
她心里冷笑：螺絲釘？那就讓你看看，這顆最重要的螺絲釘如果生了銹，你這臺機器還轉不轉得動。
02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琳的“守規矩”成了技術部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早上九點，她準時打卡，電腦開機，開始一天的工作。下午五點，她準時關機，打卡下班，干凈利落。
中間除了上廁所和午飯，她幾乎不離開座位。
有一次，臨下班前十分鐘，線上一個小模塊突然爆出一個bug，雖然不影響主流程，但客戶體驗很不好。按照以前的慣例，這活兒肯定是陳琳留下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
那天，王麗又像往常一樣，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過來，把一份報告拍在陳琳桌上：“陳琳，這個bug，你處理一下再走。”
陳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當時是下午四點五十。
“王主管，”她語氣平淡地說，“這個bug的修復工作，初步預估需要一個小時。現在已經臨近下班時間了。”
王麗理所當然地說：“那你就加個班嘛，這不很正常嗎？”
“按照公司規定，加班需要提前提交申請，由您審批，然后報備人事。我現在提交申請，還來得及嗎？”陳琳看著她，眼睛里沒有一絲波瀾。
王麗愣住了，她沒想到陳琳會拿規定跟她說話。她以前最喜歡用“規定”來壓人，現在卻被“規定”頂了回來。
“你……你這是什么態度？這點小事還要走流程？”王麗惱羞成怒。
“王主管，您不是一直教導我們，‘規矩就是規矩’嗎？”陳琳一字一句地把王麗的話還給了她，“作為公司的老員工，我更應該以身作則，遵守公司的每一項規章制度。”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小張在旁邊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王麗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指著陳琳“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總不能說“我說規矩是規矩，但你不能用規矩來對付我”吧？
最后，她只能憋著一口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那你明天上班第一時間處理！”
“好的，王主管。”陳琳點點頭，然后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
五點整，她背上包，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第一個走出了辦公室。
從那以后，王麗凡是想讓陳琳干點分外的事，陳琳都會拿出公司規定，一條一條地跟她對。王麗被噎得夠嗆，卻又抓不到任何把柄。陳琳所有的工作都按時按質地完成了，挑不出一點毛病。
“極光”項目的開發也進入了尾聲。
周三，王麗組織了最后一次上線前的評審會。
會上，她意氣風發地用PPT展示著項目的“輝煌成果”，把所有的功勞都歸功于自己的“英明領導”。
“……在我的帶領下，我們團隊攻克了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提前完成了項目的所有功能開發。這套系統，可以說是目前業內最穩定、最高效的系統！”王麗說到激動處，聲音都提高了不少。
她講完后，象征性地問了一句：“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
所有人都沉默著。
陳琳坐在角落里，手里轉著筆，一言不發。
王麗見沒人說話，滿意地笑了笑，目光特意在陳琳身上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炫耀和輕蔑。
仿佛在說：你看，沒你這個“頂梁柱”，我照樣能行。
“好，既然大家都沒問題，那就這么定了。周五晚上八點，我們正式上線！相關同事都做好準備，那天晚上大家辛苦一下，上線成功后，我請大家吃宵夜！”王麗宣布道。
陳琳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
03
周五，決戰之日。
整個技術部都彌漫著一股緊張又興奮的氣氛。
王麗穿了一件嶄新的名牌套裝，化著精致的全妝，早早地就來到了公司，四處巡視，仿佛一位即將檢閱軍隊的將軍。
她時不時地走到陳琳的工位旁，狀似關心地問幾句：“陳琳，最后的代碼檢查都做好了嗎？可別在最后關頭掉鏈子啊。”
“都檢查完了，王主管。”陳琳頭也不抬地回答。
“嗯，那就好。今晚八點，準時操作。成功了，我會在慶功宴上給你記一功的。”王麗的語氣里充滿了施舍的意味。
陳琳心里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謝謝王主管。”
下午五點，辦公室里的人陸陸續續都走了，只剩下項目組的幾個人，大家點了外賣，準備通宵奮戰。
陳琳和平時一樣，準時打卡下班。
她站起身，拿起包準備走。
王麗立刻皺起了眉頭：“陳琳，你干什么去？今晚要上線，你不留下來盯著？”
陳琳一臉“無辜”地看著她：“王主管，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上線操作由運維負責，按照公司的規定，開發人員并不需要強制留守。您看，這是公司流程手冊的第17頁第3條。”
她甚至還翻出了電子版的公司手冊，指給王麗看。
王麗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她這才想起來，為了規范管理，她自己曾經親自制定過這個“開發與運維職責分離”的規定，目的是防止開發人員隨意更改線上代碼。現在，這規定成了陳琳準時下班的擋箭牌。
“你！”王麗氣得說不出話。
“王主管，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女兒還在家等我。”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扎在了王麗的心上。
她扣掉陳琳年終獎的借口，就是因為她女兒。現在陳琳又拿女兒說事，分明是在打她的臉。
“好，好，你走！”王麗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倒要看看，離了你，這項目是不是就玩不轉了！”
“祝您上線順利。”陳琳淡淡地說完，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留戀。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王麗的一個心腹，也是這次項目的副手李偉，擔憂地湊過來說：“王姐，就這么讓陳琳走了？她畢竟是這套系統的總架構師，萬一……萬一晚上出點什么問題……”
“能出什么問題？”王麗正在氣頭上，惡狠狠地打斷他，“測試報告你沒看？所有的用例都跑通了！各項指標都正常！她陳琳就是被我敲打之后，心里不服氣，故意給我甩臉子！我今天還就偏不信這個邪！沒有她，我們一樣能行！”
李偉張了張嘴，沒敢再說什么。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但王麗已經下了命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晚上七點五十分，作戰室里，王麗端著咖啡，一臉嚴肅地盯著大屏幕。
“各單位注意，倒計時十分鐘！”
“運維組準備就緒！”
“數據組準備就緒！”
晚上八點整。
“上線！”
隨著王麗一聲令下，運維同事敲下了最后一行回車鍵。
屏幕上的數據開始滾動，各項監控指標在初期都顯示為綠色。
“用戶訪問正常！”
“訂單系統正常！”
“支付接口正常！”
王麗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長舒一口氣，端起咖啡，優雅地抿了一口：“我就說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轉頭對李偉說：“去，給大家訂最好的海鮮自助！今晚我請客！”
“好嘞王姐！”
辦公室里響起一片歡呼聲。
王麗已經開始掏出手機，編輯發給大老板的報喜短信了，措辭極盡渲染，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力挽狂瀾、運籌帷幄的英雄。
04
而此刻的地獄主角陳琳，正在享受她八年來最愜意的一個夜晚。
周五下午，她離開公司后，先去幼兒園接了女兒。
看到女兒撲進自己懷里，用稚嫩的聲音喊著“媽媽”，陳琳感覺自己所有的疲憊和怨氣都煙消云散了。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急匆匆地回家做飯，而是帶著女兒去吃了一頓她早就想吃的自助烤肉。看著女兒吃得滿嘴是油的開心樣子，陳琳覺得，這才是生活。
回到家，她陪女兒搭積木，講故事，直到把小家伙哄睡著。
然后，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拿起了手機。
她看著手機屏幕，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表情。
她知道，今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但那是別人的不眠之夜。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進行了一套充滿儀式感的動作：
打開手機設置，開啟【飛行模式】。
將手機調至【靜音】。
最后，長按電源鍵，滑動屏幕，選擇了【關機】。
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平靜的臉。
她把手機扔在床頭柜上，仿佛扔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然后，她拉上窗簾，鉆進柔軟的被窩，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香甜。沒有噩夢，沒有焦慮，甚至沒有夢。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叫醒的。她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舒展開了。她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已經是早上九點半了。
她有多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好像記不清了。
她拿起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手機屏幕亮起，緊接著，就是一場信息和通知的“雪崩”。
【未接電話：99+】
【短信：99+】
【微信：999+】
各種App的角標都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陳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點開通知欄，粗略地掃了一眼。
發件人無一例外，全是王麗、李偉和公司的同事。
信息的內容，從最開始的“速回電話！”，到后來的“琳姐，求你了！”，最后是王麗那一條條卑微到塵埃里的哀求。
“琳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獎金我還你，雙倍！三倍都行！”
“你快來公司吧，我給你跪下！”
陳琳面無表情地劃過這些信息，心里沒有一絲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不緊不慢地起床，洗漱，給自己做了一份精致的早餐。
煎蛋，培根，烤面包，配上一杯熱牛奶。
她坐在灑滿陽光的餐桌旁，優雅地享受著自己的早餐，仿佛手機里那場世界末日般的災難與她毫無關系。
就在她快要吃完早餐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陳琳猜到這可能是誰用辦公室的座機打來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她想聽聽，王麗現在是怎樣一副光景。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背景音，和一個幾乎要哭出來的，無比熟悉的聲音。
“琳琳！是琳琳嗎？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是王麗的聲音，嘶啞，顫抖，充滿了絕望和僅存的一絲希望。
陳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電話那頭的王麗，似乎是確認了電話通了，她再也繃不住了，帶著哭腔哀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