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術前談話室里,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
沈峻醫生握著簽字筆的手微微發顫,他盯著病歷本,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阿姨,您當年……有沒有給孩子留過什么特別的物件?"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在顫抖。
馬嫻芳猛地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瞬間睜大。她張了張嘴,嘴唇哆嗦了好幾下才發出聲音。
"有!"
她的手死死攥住椅子扶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一九七四年的春天,淮河邊的小鎮趕集。
馬嫻芳牽著三歲的兒子石頭,在人群里擠來擠去。
那年她二十三歲,扎著兩條粗辮子,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衫。石頭穿著她一針一線縫的紅布肚兜,肚兜正面繡著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娘,我要吃糖葫蘆。"
小石頭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不遠處的糖葫蘆攤。
"好,娘給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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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嫻芳摸了摸口袋里僅有的幾毛錢,心里盤算著買完糖葫蘆還能不能買二尺布。
她松開石頭的手,從口袋里掏錢。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等她直起腰,手里的小手不見了。
"石頭?"
"石頭!"
她喊了兩聲,沒人應。
人群熙熙攘攘,到處都是腦袋。馬嫻芳心里咯噔一下,推開人群往前擠。
"石頭!石頭!"
她的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急。
賣糖葫蘆的老漢抬頭看了她一眼。
"大妹子,找孩子呢?"
"我兒子!剛才還在這兒!三歲!穿紅肚兜!"
"沒見著。"
老漢搖搖頭,繼續忙活。
馬嫻芳瘋了一樣在集市上轉,見人就問,逢人就抓。太陽從頭頂移到西邊,集市散了,人走了,她還在找。
嗓子喊啞了,腿跑軟了,天黑透了,石頭還是沒找到。
丈夫馬建國趕來時,她已經暈倒在路邊。
醒來后的馬嫻芳像變了個人。
她不哭不鬧,只是每天天不亮就往外跑,逢集必去,見廟就拜。三個月后,馬建國在田里干活時被牛頂死了。馬嫻芳辦完喪事,背起包袱離開了小鎮。
她開始了漫長的尋子之路。
從淮河到長江,從蘇北到皖南,但凡聽說哪里有拐賣兒童的消息,她就趕去。
火車、汽車、拖拉機、牛車,什么都坐過。錢花光了,就在路邊給人洗衣服、做飯,攢夠路費繼續找。
一九七八年,她在南京的福利院見到一個孩子,年齡、長相都對得上。
她跪在地上給孩子看肚兜,孩子卻害怕地往后退。院長說,這孩子是先天聾啞,三年前被遺棄在門口的。
馬嫻芳抱著孩子哭了一天一夜,最后還是松開了手。
一九八二年,有人告訴她,徐州煤礦有個叫石頭的工人。
她趕去時,那個石頭已經在礦難中死了三個月。她在墳前站了一天,走的時候給墳頭添了一捧土。
一九八九年,她在上海的碼頭上找活干,遇到一個中年男人,眉眼像極了馬建國。
她跟了一路,最后鼓起勇氣上前問。男人搖頭,說自己從小就住在上海,父母健在。馬嫻芳道了歉,轉身的時候眼淚掉下來。
五十年,她走過十三個省,問過的人不計其數,看過的孩子數不清。每一次希望都會破滅,每一次破滅后她又重新出發。
二零零零年,她在蘇州的一個小飯館打工時,遇到了李秀芬。
那時李秀芬才二十出頭,父母雙亡,獨自在外打工。馬嫻芳看她可憐,便多照顧了幾分。后來李秀芬失戀想不開,是馬嫻芳整夜陪著她說話,把她從樓頂拉回來的。
"阿姨,跟我回家吧。"
李秀芬哭著說。
"我還要找我兒子。"
馬嫻芳搖頭。
"我當您女兒,幫您一起找。"
就這樣,李秀芬成了馬嫻芳的養女。她們一起擺過地攤,開過小店,日子慢慢好起來。
但馬嫻芳找兒子的事從沒停過。家里貼滿了尋人啟事的底稿,抽屜里塞滿了各地的地圖。
她在每張地圖上都用紅筆標注過,那些去過的地方,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二零一五年,馬嫻芳已經六十四歲。
這一年冬天,她在菜市場突然暈倒,送到醫院查出心臟病。醫生說需要做手術,但風險很大。她拒絕了。
"我還沒找到石頭。"
她對李秀芬說。
"媽,您要是倒下了,誰來找石頭?"
李秀芬跪在床前。
"您得活著,才能等到他回來。"
馬嫻芳沉默了很久,最后點了點頭。那次手術后,她的身體勉強維持了下來。但她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二零二四年春天,馬嫻芳七十三歲。她又一次暈倒,這次醫生說必須立刻動手術,否則隨時可能心衰而死。
李秀芬瞞著她聯系了省城最好的心外科醫院,偷偷把所有檢查資料都寄了過去。
一個月后,醫院來了電話,說可以收治,但必須盡快。
"媽,我們去省城。"
李秀芬訂好了車票。
"我不去。"
馬嫻芳靠在床頭,手里握著一張發黃的照片。
那是石頭三歲時唯一的照片,在集市上找不到他之后,她回家翻出來的。照片里的小石頭咧著嘴笑,眉眼彎彎。
"您不去,就再也見不到石頭了。"
李秀芬的話說得很重。
馬嫻芳抬起頭,看著養女通紅的眼眶。她知道李秀芬是對的。
五十年了,她連兒子的面都沒見著,要是就這么死了,九泉之下怎么見馬建國?
"好。"
"我去。"
三天后,馬嫻芳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省城第一人民醫院的心外科在住院部十二樓。
李秀芬扶著馬嫻芳走進病房時,已經是傍晚六點。
病房里有四張床,只住了兩個病人。靠窗的床位上躺著個中年男人,一直在咳嗽。馬嫻芳的床位在門口,光線不太好。
"媽,您先躺著,我去辦手續。"
李秀芬把包放下,轉身出去了。
馬嫻芳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這是她第一次來省城,高樓大廈把天空切成一塊一塊的,讓人覺得壓抑。
她想起小鎮的天空,想起石頭小時候在院子里追雞的樣子。
"大姐,您也是來做手術的?"
對床的男人停止咳嗽,問了一句。
"是。"
馬嫻芳點點頭。
"心臟手術?"
"嗯。"
"我也是。"
男人嘆了口氣。
"醫生說我這心臟就像個破風箱,隨時可能停。"
馬嫻芳沒接話。她不太愛和陌生人說話,這些年找兒子找得太苦,話都說少了。
"您家里人呢?"
男人又問。
"女兒在辦手續。"
"親閨女?"
"養女。"
馬嫻芳說完這話就后悔了。她不知道為什么要告訴一個陌生人這些。
"也是個孝順孩子。"
男人說完就不再說話了。
夜里九點,李秀芬辦完手續回來。她給馬嫻芳打了水,又去食堂買了飯。馬嫻芳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媽,您多吃點。"
"吃不下。"
馬嫻芳搖頭。
"明天還要抽血檢查,您得有力氣。"
李秀芬把碗又推過去。
馬嫻芳看著養女臉上的疲憊,端起碗又吃了幾口。這個孩子跟了自己二十多年,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一個找兒子找瘋了的老太太。
她心里愧疚,卻說不出感謝的話。
第二天一早,護士來抽血。馬嫻芳的血管很細,護士扎了兩針才成功。抽完血,護士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項,讓她等著醫生查房。
九點鐘,查房的醫生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主任,后面跟著三四個年輕醫生和實習生。主任走到馬嫻芳床前,拿起病歷看了看。
"馬嫻芳,七十三歲,慢性心力衰竭,需要做瓣膜置換手術。"
主任說著,轉頭問身后的醫生。
"沈醫生,這個病人你來負責。"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醫生走上前。他個子很高,穿著白大褂顯得有些清瘦。馬嫻芳抬頭看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心里莫名一跳。
這個醫生的眉眼,讓她想起了什么。
"您好,我是沈峻,您的主刀醫生。"
沈峻的聲音很平穩,帶著職業性的溫和。他拿起病歷,仔細看了一遍,又問了幾個問題。
"您這心臟病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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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年了。"
"之前做過手術嗎?"
"做過一次小手術。"
"手術后恢復得怎么樣?"
"還行。"
馬嫻芳的回答都很簡短。她一直盯著沈峻的臉,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
沈峻問完醫療問題,突然話鋒一轉。
"您是哪里人?"
"淮河邊的。"
"具體哪個鎮?"
"青陽鎮。"
沈峻握著筆的手頓了一下。他低頭在病歷上寫了幾個字,然后抬起頭。
"您在青陽鎮住了多久?"
"二十來年。"
"后來呢?"
"后來就出來了。"
馬嫻芳覺得這些問題有些奇怪。這個醫生問得太詳細了,而且問的都不像是醫療問題。
"您為什么離開青陽鎮?"
沈峻又問。
李秀芬在一旁聽著,也覺得不對勁。她上前一步。
"醫生,這些和手術有關系嗎?"
沈峻看了李秀芬一眼,點點頭。
"有關系。了解病人的生活背景,對制定治療方案很重要。"
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通,但李秀芬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她看了馬嫻芳一眼,馬嫻芳朝她擺擺手。
"為了找兒子。"
馬嫻芳說得很輕,但病房里的人都聽見了。
"找兒子?"
沈峻的聲音有些緊。
"對。"
"他走失了?"
"五十年前,在集市上。"
馬嫻芳說完這話,低下了頭。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眼光——有人同情,有人質疑,有人當她是瘋子。她不在乎了。
但沈峻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這個醫生沒有安慰,沒有嘆息,只是靜靜地站著。過了很久,他才說了一句。
"您一直在找?"
"一直在找。"
馬嫻芳抬起頭,眼眶有些紅。
"找到現在?"
"找到現在。"
沈峻沒再說話。他合上病歷,轉身對主任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帶著其他醫生離開了病房。
馬嫻芳看著他的背影,心里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
她說不清那是什么,就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又好像只是自己的幻覺。
"媽,您怎么了?"
李秀芬注意到她的表情。
"沒什么。"
馬嫻芳搖搖頭。
"就是覺得這個醫生……有點特別。"
"哪里特別?"
"說不上來。"
馬嫻芳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分辨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幻覺。五十年的尋找,讓她看誰都像石頭,這可能又是一次自作多情吧。
但她不知道,此刻的沈峻正站在辦公室里,手撐著桌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心跳得很快,腦子里亂成一團。
青陽鎮。
五十年前。
集市。
走失的三歲男孩。
這些詞像一把把錘子,敲在他心上。
沈峻在辦公室站了很久,直到護士長敲門進來。
"沈醫生,馬嫻芳的術前檢查報告出來了。"
護士長把一疊資料放在桌上。
"好,我知道了。"
沈峻的聲音有些飄。
"您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沒事。"
沈峻擺擺手,等護士長出去后,他才拿起報告。報告上密密麻麻的數據,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的腦子里全是馬嫻芳說的那些話。
五十年前。
青陽鎮。
集市。
三歲。
走失。
沈峻放下報告,走到窗前點了支煙。他很少抽煙,只有在極度焦慮的時候才會來一根。煙霧繚繞中,往事開始浮現。
他記不清自己幾歲的事。
最早的記憶是五六歲時,養母牽著他的手走在鄉間小路上。養母叫張秀英,是青陽鎮隔壁村的人。她三十歲喪夫,沒有孩子,一個人過了幾年,直到在集市上撿到他。
養母從來沒告訴他,他是怎么來的。
小時候問,養母只是笑著說,是老天爺送來的禮物。長大后再問,養母就沉默不語。直到養母臨終前,才把真相告訴他。
那是二零一零年的冬天,養母躺在病床上,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握著沈峻的手,用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句。
"你……不是……我親生的。"
沈峻當時愣住了。
"你是……我在集市上……撿的。"
養母說完這話,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你身上的……衣服。"
"我留著……"
"等你……找到親人。"
說完這些話,養母就咽了氣。
沈峻打開布包,里面是一件紅布縫的小肚兜。肚兜上繡著兩個字——石頭。
還有一個生辰八字。他拿著肚兜坐了一夜,第二天把養母安葬后,就開始查自己的身世。
他去了青陽鎮,問遍了所有的老人。有人說記得當年有戶人家丟了孩子,姓馬,但具體情況誰也說不清。
他又去了派出所,查遍了檔案,沒有找到任何記錄。那個年代,丟孩子的事太多了,大部分都不了了之。
他在青陽鎮待了一個月,一無所獲。
后來工作忙起來,尋親的事就擱置了。但那個小肚兜,他一直貼身帶著。每次摸到口袋里的布包,他就會想,那個親生母親,現在還在不在,還記不記得他。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遇見她。
如果馬嫻芳真是他的母親。
如果他真是那個叫石頭的孩子。
那這五十年的錯過,該怎么去彌補?
沈峻抽完煙,把煙頭摁滅。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亂,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更多的確認。他不能貿然相認,萬一認錯了,對馬嫻芳是二次傷害。
他拿起電話,打給了一個做基因檢測的朋友。
"老李,我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
"我要做個親子鑒定,越快越好。"
"多快?"
"三天之內。"
"這么急?"
"對。"
"行,你把樣本送過來。"
沈峻掛了電話,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他還有一臺手術。但現在這種狀態,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深吸一口氣,穿上手術服,走向手術室。
接下來的三天,沈峻像換了個人。他每天查房的時候都會在馬嫻芳的病房多待一會兒,問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
"您這些年都去過哪些地方?"
"到處都去過。"
"有沒有回過青陽鎮?"
"回過幾次,但沒待多久。"
"您丈夫呢?"
"早就過世了。"
每次問完,沈峻都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轉移話題。
馬嫻芳覺得這個醫生很奇怪,但也說不上哪里奇怪。李秀芬倒是注意到了,這個醫生看馬嫻芳的眼神,不太對。
那不是醫生看病人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太多復雜的東西——心疼、愧疚、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渴望。
第三天晚上,沈峻在辦公室收到了基因檢測的結果。他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手抖得連鼠標都握不住。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母子關系。
他找到了。
五十年了,他終于找到了。
沈峻坐在椅子上,把臉埋進手心。他沒哭,只是肩膀在不停地抖。
四十八年的人生,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冷靜地面對這一切,但真到了這一刻,所有的防線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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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養母臨終前的話。
"孩子,去找你的親人吧。"
"不要像我一樣……"
"一輩子都活在遺憾里。"
他找到了。
但要怎么告訴她?
要怎么面對她?
五十年的尋找,五十年的煎熬,他要用什么來補償?
沈峻在辦公室坐到天亮。第二天上午,他安排了馬嫻芳的術前談話。
術前談話安排在上午十點。
沈峻提前半小時到了談話室,把門窗都關好,又檢查了一遍談話記錄表。他的手心全是汗,襯衫的后背都濕透了。
護士敲門進來。
"沈醫生,馬嫻芳和家屬到了。"
"讓她們進來。"
沈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
馬嫻芳和李秀芬走進來時,他在倒水。水倒了三杯,他的手一直在抖,水灑了一桌子。
"醫生,您沒事吧?"
李秀芬問。
"沒事,手滑了。"
沈峻擦干桌子,請她們坐下。
馬嫻芳坐在對面,安靜地看著他。這幾天的相處,她越來越覺得這個醫生不一般。
他看她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那眼神太專注,太深情,像是要把她看透。
"馬阿姨,今天主要和您談一下手術的事。"
沈峻拿起筆,在紙上胡亂畫著。
"這個手術風險很大,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我知道。"
馬嫻芳點頭。
"術后需要長期服藥,定期復查。"
"我知道。"
"還有……"
沈峻說到這里停住了。他看著馬嫻芳布滿皺紋的臉,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這張臉,他在夢里見過無數次。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此刻全都清晰起來。
他記得一個溫暖的懷抱。
記得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喚他石頭。
記得一雙手,給他穿衣服、喂飯、擦臉。
那是他生命最初的三年。
那是他丟失了四十五年的三年。
"醫生?"
李秀芬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您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有。"
沈峻深吸一口氣。
"我想問馬阿姨幾個問題。"
"什么問題?"
"您當年丟的那個孩子,有什么特征嗎?"
馬嫻芳愣了一下,眼眶瞬間紅了。
"有。"
"他脖子后面有顆小痣。"
"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
沈峻的手握成拳頭,指甲掐進肉里。
"還有呢?"
"他……他很愛笑。"
馬嫻芳的聲音開始顫抖。
"一笑起來,眼睛就彎成月牙。"
"他愛吃糖葫蘆。"
"他喊我娘的時候,聲音特別甜。"
說到這里,馬嫻芳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媽!"
李秀芬趕緊去扶她。
沈峻站起身,走到窗前。他背對著她們,肩膀繃得筆直。
"醫生,您為什么要問這些?"
李秀芬有些生氣。
"我媽好不容易才不哭了,您這是……"
"對不起。"
沈峻轉過身。
"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確認什么?"
李秀芬質問。
沈峻沒有回答。他走回桌前,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小布包。他的手抖得厲害,布包差點掉在地上。
"阿姨。"
他看著馬嫻芳。
"您當年……有沒有給孩子留過什么特別的物件?"
馬嫻芳猛地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瞬間睜大。她盯著沈峻手里的布包,整個人都在顫抖。
"有!"
她的聲音尖銳得像要撕裂。
"有一件紅布縫的肚兜!"
"上面繡了他的小名'石頭'和生辰!"
她猛地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李秀芬趕緊扶住她,但她揮開養女的手,一步一步朝沈峻走去。
"醫生!"
"您……您怎么知道?"
她的手伸向沈峻,卻不敢碰他。
沈峻打開布包,手抖得連繩子都解不開。最后他干脆用力一扯,布包散開了,一件紅布小肚兜掉在桌上。
馬嫻芳看到肚兜的瞬間,腿一軟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