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前面埋伏多半沖我們來的。”——1940年3月22日,夜半的荒野里,小劉一句低語打破了寂靜。江潮點點頭,沒有多話,只在地圖上迅速劃了兩道線。這一夜,他帶著整連128人,正從冀東密林向太行山區(qū)突進,身后是東北軍57軍的追兵,前方是八路軍129師的接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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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1917年生在海陵縣一個種田人家。兄長早逝,父親常說:“想翻身,就得念書。”于是他跟村里的私塾先生學認字,也學算盤。十五歲那年,日軍炮聲震到家門口,江潮第一次跑到城里,看見征兵告示。從那天起,“當兵救國”變成一句繞不出的念頭。
三年后,他穿上一身發(fā)白的舊軍裝,進入東北軍新兵營。沒人料到,這個目不轉睛盯著教官動作的年輕人,僅用一年就摸清機槍拆裝流程、夜行潛伏要領,還把自己攢的錢換成油紙包的《孫子兵法》。排長私下感嘆:“這小子像塊磁鐵,啥都能吸。”
1938年底,江潮已經是連長。可戰(zhàn)場讀書讓他心里起了波瀾。東進西撤的兩年里,他越發(fā)看清一件事:同樣浴血,為什么有的部隊天天想著和日軍劃區(qū)停火,而有的部隊卻逢山開路、逢村宣講?一次休整,他悄悄跑去八路軍辦事處聽報告,講到“人民是抗戰(zhàn)的銅墻鐵壁”時,他忍不住攥緊拳頭。那一夜,他對副連長只說一句:“路,得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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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迅速而隱秘的準備。江潮將彈藥、人馬和口袋里的銀元一樣,一點點往指定方向挪。可惜天不遂人愿,行蹤露了餡。57軍當即下令:不惜代價追回這支“叛逃連”。追兵帶著兩個迫擊炮班,步步緊逼。江潮的應對很干脆——邊走邊打,打完換路,困了席地而睡。第三天下午,他們抵到冀南磁縣東南的伏牛嶺,八路軍接應連在山腰揮旗。江潮抹去額頭汗水,對全連說:“從今天起,我們是另一支軍隊。”
編隊重組沒花多少時間。這支連隊擴成海陵獨立團時,江潮成了團長。1941到1945,他帶隊搗毀日軍據點14座,截斷過津浦鐵路,收編偽軍200余人。當地百姓喜歡把“江團長”三個字當口頭禪:誰家鬧匪患,總有人說“去找江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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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勝利后,內戰(zhàn)驟起。1947年冬,江潮率部奔襲曲阜,夜奪南城門;1949年初隨38軍南下,一口氣從長江打到海南,整個人曬得黑亮。1950年10月,他隨軍番號改為志愿軍38軍113師,入朝作戰(zhàn)。出國前,他把新發(fā)的棉衣遞給班長,說自己那件舊的還能頂。有人勸他留力,“打美軍不同打日偽,槍炮兇得多。”江潮只笑:“怕就對了,怕才會小心。”
第二次戰(zhàn)役中,美軍第八集團軍打算東西對進,在清川江以北夾剪合圍。志愿軍意圖搶先占住三所里截斷敵退路。11月28日夜,志司電報:“113師即刻前推,務必攔腰堵死公路。”江潮當機立斷,讓1個團輕裝夜奔,僅帶一天口糧。此刻他的體溫已燒到39度,軍醫(yī)勸他躺擔架,他揪揪領口:“走得慢,后面兄弟得用命填。”
連續(xù)急行軍70公里后,他們趕在美軍車隊到來前,卡住三所里谷地。次日拂曉,敵坦克沖陣,志愿軍陣地炮火有限,只能用爆破筒頂上。戰(zhàn)至第三天,陣地被炸出七道缺口,卻始終沒讓美軍通過。友鄰部隊繞后合圍成功,美軍只得倉皇南撤。戰(zhàn)役結束后,38軍得到“萬歲軍”稱號,113師列居首功,江潮記二等功一次。國內不少報紙用大字寫道:“一個從東北軍走出的連長,如今打出了中國軍人的精氣神。”也正是這時,他的名字開始廣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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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授銜儀式在北京舉行。江潮胸口多了一顆金星——少將。有人問他成名感想,他擺手:“戰(zhàn)場寫的不是姓名,是責任。”
緊接著,他進入南京軍事學院高級速成系深造。三年里,他把作業(yè)圖紙畫到深夜,仍然準時跟學生下操。學院政治部做評價,“樸實得像老連長,卻又視野開闊得像參謀長。”1961年畢業(yè)留校,主持戰(zhàn)役學教研室。誰料1962年邊防局勢緊張,中央決定抽調精干干部赴藏。名單敲好后,上面只問一句:“身體行不行?”江潮笑說:“翻山比寫字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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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4月,他抵達拉薩,隨后騎藏馬沿邊境線跑了兩千多公里,檢查哨所、改造工事。每去一處,他總習慣拍拍哨兵肩膀:“凍手沒?火塘加柴。”夜里寫完巡察記錄,還加一句:“海拔再高,也要讓旗幟扎穩(wěn)。”西藏軍區(qū)的年輕軍官稱他“老江”,敬意卻更深。直到1970年代,諸多高原防御體系雛形已成,江潮才調回內地,主管軍區(qū)訓練。那一年,他剛好五十三歲,頭發(fā)卻已花白。
談到一生轉折,他曾半開玩笑:“要不是那三天三夜跑出來,今天大概只是某個軍部的小科長。”旁人點頭:歷史容得下假設,卻改變不了已發(fā)生的事實。1940年,他做了一個決定,后來一連串事件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展開——抗戰(zhàn)、內戰(zhàn)、援朝、戍邊,每一步都響亮。
1976年后,江潮逐漸退居二線。即便如此,他依舊每年給軍校寄去課堂建議,手稿里寫得最多的詞是“實戰(zhàn)”。1987年夏,他在南京病逝,享年七十歲。葬禮簡單,遺愿只留兩條:“別用空槍響禮,別把功勞表全掛墻。”棺木送行那天,送行人群里有人低聲念: “當年的連長,始終沒丟那股子犟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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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的故事并非傳奇小說,它更像鐵軌:方向選定,就一路軋過去。不少軍史研究者指出,他不是走運,他是把握了歷史里的主動權——選擇、堅持、再選擇。十年間從連長到將星,也正因如此,名字才刻進一代人的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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