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尉犁縣塔里木墾區的棉田旁,一條被風沙打磨得有些粗糙的馬路邊,沙土地上臥著一團“奇怪的影子”。它像鷹,卻沒有尋常山鷹的凌厲姿態;像鳥,又帶著幾分從未見過的陌生感。
這只“怪鳥”虛弱地蜷縮著,一側翅膀無力地耷拉在沙粒上,另一側翅膀徒勞地在原地撲騰,每一次扇動都帶著難以支撐的顫抖,嘴里還不斷發出細碎的“吱吱”聲,仿佛在低聲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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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尉犁縣野生動物保護救助站專業儀器的檢查,以及與珍稀鳥類資料的反復比對,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浮出水面:這只“怪鳥”,竟是新疆獨有的罕見鳥類、被列為世界瀕危物種的中亞夜鷹。
這個名字,別說普通人聞所未聞,即便是深耕鳥類研究的學者,也大多只在泛黃的文獻和老舊的標本照片里見過它的身影——自1929年第一件標本被發現以來,它就像沙漠里的幽靈,消失在了人類的視野中近百年。
01
不是鷹也非夜鶯,這只“小個子”藏著多少秘密?
提到“中亞夜鷹”,很多人會下意識地將它與夜鶯、老鷹聯系在一起,可這三者之間,簡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夜鷹常被誤寫為“夜鶯”,但夜鶯是雀形目鳥類,以婉轉的歌喉聞名,而夜鷹屬于夜鷹目,是鳥類家族里的“獨行俠”;更有意思的是,盡管名字里帶個“鷹”字,夜鷹卻沒有猛禽的兇猛習性,反而是個性格低調、擅長“隱身”的“小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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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的中亞夜鷹,體長只有20厘米左右,體重約60克,比常見的鴿子還要纖細幾分,站在人的手掌心,都顯得小巧玲瓏。
但別小瞧這小小的身軀,每一處構造都是為了適應沙漠邊緣的生存環境而生:它的上體是沙黃灰色,綴著深褐色的條紋和網狀斑點,下體則呈淡奶黃色,帶著細小的褐色橫斑,遠遠望去,就像一塊嵌在沙土里的樹皮,或是草叢中不起眼的落葉,這身天然的“隱身衣”,讓它趴在地面上時,即便近在咫尺,也很難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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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嘴巴不算大,卻能張得極寬,仿佛天生就是為了一口吞下在空中飛舞的飛蟲;眼睛又大又圓,顏色偏暗,在微弱的光線中也能清晰捕捉獵物的蹤跡,妥妥的“夜視神器”。
翅膀又長又尖,展開時像兩把鋒利的匕首,飛行起來輕盈得沒有一絲聲響,再加上和身子差不多長的扇形尾巴,讓它能在空中靈活轉向、急速俯沖,宛如一位技藝精湛的“飛行家”。
02
沙漠里的“夜貓子”,把生存智慧玩到了極致
中亞夜鷹是典型的“夜貓子”,白天的時光,它幾乎都用來“隱身”了。無論是地面的草叢、樹根旁,還是低矮的樹枝上,只要找到一處能與自身羽毛顏色融合的地方,它就會緊貼著物體一動不動,任憑風吹日曬,也絕不輕易暴露自己。
這種“以靜制動”的策略,配上它那身完美的保護色,讓天敵很難發現它的蹤跡,堪稱自然界的“偽裝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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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到了夜晚,中亞夜鷹就徹底換了一副模樣。論飛行本事,它絕對是鳥類中的“高手”——既能長時間在空中盤旋滑翔,像一片被風牽引的羽毛,又能在發現獵物的瞬間急轉彎、加速,動作快如閃電,不給獵物任何反應的機會。
平時的它格外安靜,幾乎不怎么叫喚,只有在繁殖期,或是被突然驚擾時,才會發出低沉而短促的聲響,仿佛在向同伴傳遞信號,又或是表達自己的警惕。
更讓人驚嘆的是它應對危險的智慧。當遇到天敵或意外威脅時,中亞夜鷹不會像其他鳥類那樣立刻展翅飛逃,反而會迅速趴在地上,身體緊繃,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裝死”,將自己的保護色優勢發揮到極致,與周圍的沙土、草叢融為一體,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生存策略,雖然看似被動,卻幫它躲過了無數次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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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的活動范圍,也緊緊圍繞著“生存”二字展開。中亞干旱地帶的稀疏草原、荒漠邊緣,或是沙地中的灌木叢,都是它最常出沒的地方;就連農田周邊的開闊地,也成了它的“食堂”和“休息站”。
它的捕食方式也格外“酷炫”:要么在空中一邊飛行一邊張開大嘴,像一張移動的“捕蟲網”,將路過的飛蟲一口吞下;要么蹲在草叢或樹枝上“蹲點伏擊”,一旦發現飛蟲經過,便猛地撲過去,動作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03
全球僅存一件標本,背后是跨越百年的探索與等待
提到中亞夜鷹,就繞不開一件堪稱“傳奇”的標本——截至目前,全世界范圍內,僅存一件中亞夜鷹的標本,而這件標本的發現,還要從近百年前的一次中亞科考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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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英國鳥類學家、植物學家弗蘭克·盧德洛因為所在的學校關閉,不得不暫時在印度過起了賦閑的生活。
就在這段看似平淡的日子里,他遇到了退休陸軍軍官喬治·謝里夫。兩人都對動植物有著濃厚的興趣,一聊之下更是相見恨晚,很快便決定結伴,一同前往中亞地區進行動植物考察,開啟了一場充滿未知與驚喜的旅程。
1929年,盧德洛和謝里夫將考察的腳步邁向了中國新疆。整整18個月的時間里,他們頂著高原的嚴寒、沙漠的酷熱,在人跡罕至的土地上跋涉,只為追尋那些隱藏在自然中的生命密碼。
在這場漫長的考察中,盧德洛和謝里夫收獲頗豐。僅盧德洛一人,就收集了850多個鳥類標本,后來又補充了150多個,這些標本涵蓋了大約200種鳥類;除此之外,他們還采集到了500多枚鳥蛋,每一件都凝聚著他們的汗水與堅持。
而在途經當時名為“固瑪”(即如今的新疆皮山縣,位于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時,一件特殊的夜鷹標本,讓見多識廣的盧德洛也眼前一亮。
這只夜鷹的體型比當時歐洲常見的夜鷹要小一些,羽毛顏色也更淺,最特別的是,歐洲夜鷹嘴邊有酷似胡須的特殊鳥羽,這些鳥羽與喙共同構成網狀結構,能幫助它們更好地捕捉飛蟲,而這只夜鷹卻沒有這樣的“裝備”。
盧德洛敏銳地察覺到,這可能是一種從未被認知的鳥類,但在當時的條件下,他只能先將標本妥善保存,繼續完成后續的考察。
可當這件標本被帶回歐美后,卻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被“冷落”了。由于當時學界對中亞地區的鳥類研究還不夠深入,沒人意識到它的獨特價值,這件標本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博物館的角落,等待著被“發現”的那一天。直到1960年,鳥類學家查爾斯·沃里在整理舊標本時,偶然注意到了這件來自中國新疆的夜鷹標本。
沃里立刻被它獨特的形態吸引,經過反復研究、對比,他得出了一個震驚學界的結論:這件標本所代表的鳥類,與已知的所有夜鷹種類都不同,是一個全新的種屬。
為了彰顯它的地域特征,沃里將其命名為“中亞夜鷹”;而因為是沃里首次識別并命名了這一物種,學界也常將它稱作“沃里的夜鷹”,以此紀念這位獨具慧眼的鳥類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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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從1929年標本被采集,到1960年正式被命名,中亞夜鷹用了31年的時間,才真正走進人類的認知視野。
可自那以后,它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中國的鳥類學家們就帶著對這一神秘物種的好奇,多次前往曾經發現過中亞夜鷹的地區進行考察,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的戈壁、皮山縣的草原、塔里木盆地的灌木叢……每一處可能的棲息地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但始終沒能再次見到中亞夜鷹的身影。
如今,尉犁縣境內出現的這只受傷的中亞夜鷹,就像一把鑰匙,再次打開了人類探索這一瀕危物種的大門。
它的出現,不僅讓我們看到了這個神秘物種依然存在于這片土地上的希望,也提醒著我們:在新疆廣袤的戈壁與草原間,還有太多像中亞夜鷹這樣的“生命奇跡”等待被發現、被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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