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如蜜,緩緩流淌進那間古色古香的書房。檀香的青煙在光束中輕盈起舞,為滿墻的字畫披上一層朦朧的紗衣。輕輕叩響門扉,迎接我的是一張溫和的笑臉——譚澤明先生身著靛青色中式對襟衫,手腕上還沾著未干的墨跡,仿佛剛從一場與筆墨的對話中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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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正好,墨剛磨好。"老譚的聲音溫潤如玉。走進書房,仿佛穿越時光隧道:清代梁同書的"學問第一"匾額靜默不語,于右任的草書條幅龍飛鳳舞,康有為的手札真跡訴說著百年滄桑。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宣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時間在這里變得緩慢而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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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上,一幅半成的書法作品正等待著最后的點睛之筆。墨色濃淡相宜,筆勢如行云流水。"書法要像詩,含蓄不直白;要像畫,淡雅不甜膩。"老譚邊說邊示范,毛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時而如驚濤拍岸,時而似細雨潤物。我注意到他握筆的姿勢——三指輕扣,卻蘊含著四十年磨一劍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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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明前龍井悄然散發著清香。老譚為我斟茶時,講起了他與書法結緣的故事。"十四歲那年冬天,墨汁都結了冰,我呵著熱氣化開繼續寫。"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方磨得發亮的硯臺上,那里盛放著最珍貴的青春記憶。窗外梧桐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段往事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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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氤氳中,老譚談起去年秋拍會上的趣事。當眾人對一幅署名李瑞清的條幅真偽爭論不休時,他從轉折處獨特的"屋漏痕"筆法一眼辨明真身。"顏真卿的《祭侄文稿》為何動人?正因為那些看似笨拙的頓筆里藏著血淚。"說著,他在紙上留下幾道斑駁的墨痕,果真如雨打芭蕉,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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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時光在墨香與茶香中靜靜流淌。老譚鋪開新紙,開始書寫蘇東坡的《定風波》。我屏息凝視,看他手腕輕轉,筆走龍蛇。那字里既有李白的飄逸,又見杜甫的沉郁,收筆時竟帶出幾分八大山人的孤傲。"你看這個'歸'字,"他指著末筆的飛白,"像不像風雪夜歸人的腳印?"此刻,書法不再是紙上的墨跡,而成了生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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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譚告訴我,寫字和書法有著天壤之別。"宿墨的效果,只散水不散墨,也是研墨研得好才能出來的效果。"他解釋道,"這種古雅韻味,需要時間沉淀,急不得。"
夕陽西沉時,老譚邀我到院中散步。暮色中的桂樹枝條疏影橫斜,月影浮動。"練字如育樹,耐得住寂寞,才等得到花開。"他的話語隨著晚風輕輕飄散。我想起他在處理鄰里、伙伴關系時的智慧——"示弱不示強,吃虧才是福",這何嘗不是書法中虛實相生的生活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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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時,月光已悄然爬上屋頂。回望那間亮著溫暖燈光的書房,我忽然明白:真正的藝術不在博物館的玻璃柜里,就在這樣充滿生活氣息的空間中,就在老譚這樣將藝術融入生命的藝術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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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上,夜風送來淡淡墨香。這香氣穿越千年時光,從王羲之的蘭亭序飄來,從顏真卿的祭侄文稿飄來,從蘇東坡的黃州帖飄來……如今又飄進這個尋常的院落,在譚澤明的筆端獲得新的生命。或許,藝術就是這樣一代代傳承、創新,最終化作我們血脈中的文化基因,在時光長河中永恒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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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剛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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