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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法國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將紫色的馬鈴薯花簪于發間,路易十六佩戴于襟前,引發貴族爭相效仿時,沒人能預料這來自秘魯的奇異植物,竟悄然重塑了人類文明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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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土豆(馬鈴薯)的真實史詩——一場始于南美安第斯山脈,最終席卷全球的靜默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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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第斯山脈是地球上最長的山脈,散布其間的活火山由地質斷層相連,這些斷層相互擠壓,引發地震、洪水和山體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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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地震平靜時期,安第斯地區的氣候也變幻莫測。高地氣溫能在幾小時內從華氏75度(約攝氏24度)驟降至冰點以下——空氣太稀薄,無法保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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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就是在這樣的嚴酷環境中誕生的。然而,野生土豆含有有毒的茄堿和番茄堿,而且不受高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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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人發現,原駝和小羊駝(美洲駝的野生近親)在食用有毒植物前會舔食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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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們把野生土豆浸泡在用粘土和水混合制成的液體中——最終培養出毒性較小的土豆。至今,秘魯和玻利維亞的市場至今仍在出售粘土粉,可以搭配食用有毒品種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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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第斯先民烹飪土豆時也發揮了各種各樣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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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煮、烤和搗碎成泥外,還有一種最普遍的做法是丘紐。土豆被鋪在寒冷的室外過夜冷凍,然后在早晨的陽光下解凍。經過反復的凍融循環,土豆變成了柔軟、多汁的糊狀物。然后擠出水分,就是“丘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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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紐可以煮成安第斯燉菜,味道類似意大利中部的土豆粉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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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紐不需要冷藏就可以儲存好幾年,當糧食歉收時,它就成了很好的儲備糧,因此成為印加軍隊的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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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2年,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皮薩羅帶領部隊登陸秘魯海岸。他注意到印第安人在吃土豆,于是也跟著吃,雖然那時候的土豆味道并不怎么理想,但他們都認識到這是一種新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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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30年里,西班牙人開始向法國和荷蘭出口土豆。
不過,土豆最初在歐洲遭遇了懷疑與抗拒。歐洲大陸的農民們對這種外來食物滿懷疑慮;一些人認為它是春藥,另一些人認為它是發燒或麻風病的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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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家兼評論家德尼·狄德羅在《百科全書》中表示,土豆富含淀粉,可以飽腹且相當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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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毀譽參半的言論中,土豆在歐洲緩慢傳播。
1744年普魯士遭遇饑荒,土豆愛好者腓特烈大帝下令農民食用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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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格蘭,18世紀的農民譴責土豆是羅馬天主教的先遣隊。甚至1765年的競選口號都變成了“不要土豆,不要教皇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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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土豆在法國卻出現了新的轉機——這要感謝一個人,那就是法國農學家安東尼·奧古斯丁·帕蒙蒂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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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七年戰爭期間參軍,曾被普魯士人俘虜過5次。在監獄里,他幾乎只吃土豆,但身體卻保持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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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國后,帕蒙蒂埃開始投身到推廣土豆事業中——恰好,天時地利出現了。1775年,路易十六加冕后,取消了對谷物的價格管制。面包價格飆升,引發了所謂的“面粉戰爭”,82個城鎮發生了300多起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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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蒙蒂埃宣稱,只要法國公民愿意吃土豆,法國就會不再為面包而戰。
同時,他策劃了一個又一個宣傳噱頭。他為法國上層社會賓客們舉辦了全土豆宴(據說其中一位客人是托馬斯·杰斐遜,后來他把炸薯條引入了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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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稱他說服了國王和王后佩戴土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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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在巴黎郊外種植40英畝土豆,故意讓饑餓的平民“偷取”土豆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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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看似不起眼的土豆迅速成為歐洲飲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在食物短缺和饑荒時期。
在17世紀和18世紀的歐洲,饑餓是司空見慣的存在。大多數年份里城市糧食供應相對充足,但是農村里很多人卻總是徘徊在饑餓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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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曾估算,1500年至1800年間,法國發生了40次全國性饑荒,平均每十年不止一次。
但是,這個數字也是被低估的,因為這不包括成百上千次的地方性饑荒。
法國并非個例——1523年至1623年間,英格蘭發生了17次全國性和大區域性饑荒。
可以這么說,歐洲大陸根本無法真正地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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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土豆的出現,西歐歷史上第一次找到了解決食物問題的決定性方案。
到18世紀末,土豆在歐洲大部分地區已經成為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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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40%的愛爾蘭人除了土豆不吃任何固體食物;
在荷蘭、比利時、普魯士和可能還有波蘭,這一比例在10%到30%之間。
一條從愛爾蘭延至烏拉爾山脈的土豆種植帶形成,歐洲周期性饑荒幾乎絕跡。
可以說,歐洲大陸終于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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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家威廉·麥克尼爾曾斷言:“土豆的引進,如同發現新大陸般重塑了舊世界秩序。”
然而,土豆的輝煌卻也埋下生態危機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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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我們要說說“鳥糞”。1840年,有機化學家尤斯圖斯·馮·李比希發表了一篇論文,里面提到植物生長依賴氮,而鳥糞富含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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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多農民(尤其是大地主)競相購買鳥糞——結果就是他們的產量翻了一番,甚至是兩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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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糞熱席卷而來。在接下來的40年里,秘魯(主要是欽查群島)出口了大約1300萬鳥糞——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絕大多數鳥糞都是中國勞工在惡劣的工作條件下挖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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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魯鳥糞的高價引起了“公憤”,西方人的邏輯出現了——你不給就搶吧。
1856年,美國國會通過了《鳥糞群島法案》(Guano Islands Act),授權美國人奪取他們發現的任何鳥糞礦床。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里,美國商人宣稱擁有94個島嶼、沙洲、珊瑚礁和環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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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歐美農業對高強度肥料的依賴程度,完全不遜于今天對石油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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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悲劇就發生了。
據稱,一種起源于秘魯的卵菌——致病疫霉隨著運輸鳥糞的船只來到歐洲。致病疫霉以茄科物種為食,特別是土豆和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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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病疫霉可能最早出現在安特衛普,大約在1845年初夏在距離法國邊境六英里的西佛蘭德省小鎮科特賴克首次爆發。
1845年8月,疫病已蔓延至巴黎。幾周后,它摧毀了荷蘭、德國、丹麥和英格蘭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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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各國政府陷入恐慌。
1845年9月13日,愛爾蘭報告了疫情。據估計,那年愛爾蘭農民種植了約210萬英畝(約85萬公頃)土豆。
在兩個月內,致病疫霉摧毀了相當于50萬到75萬英畝(約20萬到30萬公頃)的作物。
第二年情況更糟,第三年也沒有好轉。
這場災害直到1852年才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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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萬或更多的愛爾蘭人死亡——按人口損失比例計算,是歷史上最致命的饑荒之一。
十年內,又有兩百萬人逃離愛爾蘭,其中近四分之三前往美國。更多的人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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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60年代,愛爾蘭的人口還是1840年時的一半。
如今,愛爾蘭是歐洲、也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在相同邊界內人口比150多年前更少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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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結束了嗎?沒有。
另一種可能比致病疫霉更可怕的外來物種來了——這就是科羅拉多馬鈴薯甲蟲。這種甲蟲原產于墨西哥中南部,它最初的食物是水牛刺果——一種雜草狀、多刺、齊膝高的土豆近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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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和牛在美洲大陸上遷徙,纏繞在馬鬃、牛尾和土著馬鞍袋中的水牛刺果也帶來了馬鈴薯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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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期密蘇里河附近有著大片人工栽培的土豆,對于馬鈴薯甲蟲來說,簡直是來到了自助餐的天堂。甲蟲們在土豆田里瘋狂繁衍,緊接著得益于鐵路、輪船和制冷的發明,大批甲蟲到達了大西洋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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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們想盡辦法擺脫這些入侵者。直到有人嘗試把一些綠漆潑在受蟲害的植物上,意外奏效了。這是因為油漆中的翠綠色素是巴黎綠,主要由砷和銅制成。農民們用面粉稀釋巴黎綠,或者和水混合,然后噴灑在土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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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代中期,一位法國研究人員發現噴灑硫酸銅和石灰的溶液可以殺死致病疫霉。也就是說,用巴黎綠和硫酸銅先后噴灑土豆,就能同時對付甲蟲和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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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現代農藥工業在推進的時候,甲蟲也在不斷地免疫。從含砷的巴黎綠到DDT,農藥迭代速度始終趕不上害蟲抗性的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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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土豆惡全球之旅是一部濃縮的文明交流史。它帶來過養活億萬人口的生機,也釋放出物種入侵與農藥依賴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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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承認,土豆還在創造新的傳奇。
科學家賦予它“未來食物”的使命:國際馬鈴薯中心在安第斯山脈保存著4000余種野生品種,其抗寒抗旱基因可能解決氣候變暖下的糧食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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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未來食物是土豆,我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這比“甲蟲”“蟑螂”這些蛋白質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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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關于土豆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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