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演出消費圖鑒：“情緒”至上

芥子在哈爾濱度過了今年的圣誕節，室外。當天，哈爾濱的溫度不到零下20度。而不到一周后的跨年夜，她又出現在與哈爾濱溫差接近50度的三亞。

跨越幾千公里的奔波，是為了兩場音樂節演出。

橫店、烏蘭布統、三亞、南寧、重慶、無錫、淮安、佛山、南京、深圳、杭州、廣州、哈爾濱……從8月開始，芥子就扛著“長槍短炮”穿梭在各個音樂節的現場。

疫情后的音樂節市場大爆發，音樂節的地域分布大大地下沉。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都搭起了舞臺。除了摩登天空、迷笛、曉峰音樂公社等老牌廠牌，愛瑪電動車、元氣森林等消費品牌也開始以主辦或贊助的身份進軍音樂節市場。

一邊是大量的年輕人涌向了這些音樂節，一邊是交通不便、配套設施不完善等問題引發了大量觀眾吐槽，音樂節的場地沒有飛機、高鐵等交通工具直達，需要主辦方包大巴往返；一些音樂節的場地布置簡陋，觀眾穿著雨靴在泥地里跋涉……

在各個音樂節連打的明星歌手，往往會選擇自己和聽眾都熟悉的代表作，用同一套歌單應付所有的現場。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的單人演出時間，歌手并不需要耗費太多的時間和心力準備彩排，粉絲就很滿足。畢竟，只要往臺上一站，就算不開口也能收獲一片粉絲的尖叫支持。

一首歌在線下翻來覆去聽了十幾遍，再好聽都會麻木，比起演唱的水平，芥子更關心的是當場的造型是否好看。如果提前透露出音樂節的妝造團隊，甚至能對粉絲的觀看欲望產生影響。

與前幾年相比，音樂節的定價更高了，但音樂節市場的供給過剩。一些開票幾百上千元的音樂節，最后僅需花費百元不到就能入場。芥子和其他粉絲都曾在演出現場通過黃牛買到極低價格的門票。一部分觀眾對定價失去信任，一開始就奔著到了現場再找黃牛砍價的念頭。

盡管時間、地點、主辦和贊助商有所不同，但受邀來參加音樂節的藝人幾乎都是同一批人。最大的變化就是傳統的歌手和樂隊少了，諸如0713、十個勤天等在綜藝節目上爆火的藝人成為音樂節的常駐嘉賓。

演出行程最集中的時候，芥子曾在一個周末內跑了四座不相連城市，不是在看音樂節，就是在去看音樂節的路上。和芥子一起駐扎在音樂節舞臺下的，基本都是這些藝人的粉絲，當然也有首次體驗音樂節現場的新觀眾。

小高頂著一半紅色一半藍色的顯眼發色度過了整個法語版《羅密歐與朱麗葉》巡演，“維羅納頭”是她作為法羅朱狂熱觀眾的顯著標志，外籍演員們看到她，都會熟絡地打個招呼。

法羅朱是小高一年300多場的觀演劇目中最喜歡、復刷次數最多的一部。除了上海的十余場，她還跟隨劇團去到南京、青島、長沙、武漢、無錫、杭州、蘇州等城市。

疫情后，海外引進原版音樂劇的回歸引發了音樂劇迷的追捧。法羅朱是疫情后首個進入中國市場的海外音樂劇，場場爆滿、返場全場合唱的場面時有發生。

像小高一樣追著巡演看了幾十場的觀眾不在少數。

因為更享受前排的沉浸體驗，每一場她都花費千元以上購買最高票檔，有些外地劇院會有政策補貼或會員折扣，但加起來依舊是一筆不菲的消費。票價的逐步攀升和黃牛對前排座位的加價兜售增大了小高的購票壓力。

劇圈有條不成文的鄙視鏈，原版至上。看了三年本土原創和改編音樂劇后，法羅朱精良的制作水準、經典的旋律和唱演實力出眾的演員給了小高極大的驚喜。即使是之前并未看過原版的觀眾，也能提前在視頻平臺看到官方視頻資料，只要稍微做一點功課，就能更好地感受不同語言環境下的現場氛圍。

法羅朱之外，小高在中文音樂劇上的投入更多。除了大制作《人間失格》、全女班《蝶變》、可以坐“馬桶”和“床”的《嗜血博士》等特色鮮明的劇目，小高會因為喜歡的演員重復觀看一些品質并沒有那么出眾的音樂劇，某一被她評價為糟糕透了的小劇場，因為有“人質”，她還是看了幾十場。

總有觀眾笑稱“綁架人質就好了”，除了選用粉絲數量多、票房號召力強的演員，一些音樂劇制作公司推出了專屬周邊，有能夠直接購買的，還有一些則需要憑借當場票根抽取“盲盒”。

這種營銷手段，提高了購票率嗎？為了抽到自己喜歡的演員，有觀眾加場購票；但更多的觀眾，選擇通過二級市場交換。

小高說，劇迷之間拉了專門的交換群，如果能抽到“燙門”演員，甚至可以自定匯率，換取多張較為冷門的演員。如若設置有積點換取周邊的活動，也能直接向其他沒有兌換需求的觀眾購買，比起最低票檔也要三位數的演出票，15~30元不等的積點明顯更具性價比。

長期的宣傳鋪墊讓更多的人樂意體驗音樂劇這種藝術形式。據小高觀察，這一年，劇場里出現了大量路人觀眾。能否把這些觀眾留住，花式活動是錦上添花，劇目質量更為關鍵。

雷雨夜，荒廢的醫院，一眾大人在多刷“小孩哥”的帶領下逃脫了跳樓護士的追趕，這是三登在恐怖指數五顆星的密室《青山醫院》的體驗。

三登是因為疫情期間不能離市才轉而在本地尋找娛樂方式的密室新玩家。閑暇之余，她經常與同好相約刷密室，不同主題類型的大制作大場景密室，一年都會體驗十幾場。

密室對三登而言是放松休閑、調劑心情的場所，機關解謎類的密室可以帶來破解謎題的成就感，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恐怖類密室可以解壓。目前，恐怖主題密室在市場中仍占據主流。比起一味地在“黑追電”的沉浸式恐怖密室里與NPC飆戲互動，三登更偏向旁觀類或搜查類的密室。

“內容為王”始終是沉浸式娛樂的內核。三登在深圳、上海兩地都刷了不少密室，除了UMEPLAY、屋有島、游娛聯盟、渡鴉館等知名品牌的高口碑代表作，大眾點評的年度密室排行榜發布之后，她都會和同好一起照著榜單刷下來。

多年累計的評價讓多數密室將大眾點評作為主要售票平臺，隨著市場的興起大麥也上線了專門的劇本殺頻道。一些知名廠牌的主題密室均價都在四五百左右，不低的門檻限制了更多高頻玩家的產生。

近幾年，《密室大逃脫》等綜藝的播出給密室、劇本殺行業帶來了更高的曝光度，三登也有因為綜藝才對密室產生興趣的密室搭子。但在恐怖主題渲染下，這樣的娛樂方式依然是不被理解的小眾愛好。

與預想的“報復性消費”存在差距，疫情后倒閉的密室場館不在少數。而剩下的商家，為了擺脫同質化競爭，在主題、玩法和設計風格上做了更多創新。

比如以重慶古法火鍋為主題的密室《陰陽鍋》，玩家可以在密室中吃火鍋，這樣的創新玩法吸引了三登和其他玩家嘗鮮。

三登認為，同樣熱衷于體驗各式沉浸式娛樂，沉浸式戲劇觀眾和密室玩家的重合度很高。為了能和NPC互動，不少玩家會多次復刷，體驗不同的支線，在玩法上與沉浸式戲劇《不眠之夜》有些類似。沉浸式密室的明星NPC多集中在上海，密室行業也需要更多的人才進入。

雖然三登對機關解謎類的原創密室興趣更高，但如果給圈外朋友推薦，她還是會推薦商業化比較成熟的連鎖店，這是她在預估他人喜好之前的安全牌。

當彎腰走過一條陰森的墓道，一抬頭，就能看到墓室的盡頭，一位女子從半扇門后側身探出，凝眸遠望，像是期盼著有人來訪。

這是洛陽古墓博物館最為網紅的打卡地之一，cc對親眼看到婦人啟門圖向往已久。

曾是相關行業的從業者，cc對參觀線下展覽一直抱有極高的熱情。在疫情放開后的這一年，她參觀了大大小小三十余個展覽。

cc對大部分收費展覽接受良好，不管是幾百元的藝術館特展，還是幾十元的特色博物館門票，只要內容是她感興趣的，為內容付費是順理成章的選擇。在購買“博物館參觀護照”之后，去與之合作的文博機構打卡蓋章也為她提供了更多參觀動力。

疫情放開后，隨著公眾看展熱情高漲，“博物館熱”不斷升溫，很多熱門展覽都出現了一票難求的局面。

暑假期間，cc想去參觀某一展館，每天卡點進入預約頁面，經過一周的努力才得以成功預約。在購票階段就如此艱難，現場的人流可想而知。不管是進場后還需手速和眼力才能預約上的特殊項目，還是在人頭攢動的夾縫中艱難看展，都讓她的參觀體驗大打折扣。

cc曾是博物館文創產品的重度消費者，每一年她都會從眾多文博場館的官方旗艦店購買年歷、節日禮盒。但現在，她會在參觀時克制自己的消費欲望。cc認為，博物館文創的品類太過單一，基本集中在手賬、膠帶、冰箱貼、書簽等形式，同質化嚴重。

在觀展過程中，cc對其他觀眾也有自己的觀察。在參觀浦東美術館《六百年之巨匠》時，cc看到了不少在館內打卡拍照的觀眾。在她看來，不管觀眾的觀展方式如何，作為公共文化空間的美術館，能夠讓更多的觀眾直觀地感受到蘊含文化內涵的藝術審美，是一種成功。

不過，cc對部分噱頭十足靠技術和“顏值”堆砌的小眾光影展、VR展并不看好，認為其不僅收費高，且內容質量欠佳。

新的一年，相較于繼續參觀國家級、省級的一級大館，cc更想去體驗一些小而美的輕量商業展，不僅少了預約搶票的壓力，也能感受不一樣的文化氛圍。

注：文中所有圖片源自網絡，受訪者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