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楊健】
綿延了小半年的國足選帥,靴子高高抬起,然后輕輕放下。
11月5日晚間,中國足協突然官方宣布,45歲的現任青島西海岸主帥邵佳一,將出任國足新一任主教練。球員時代的優秀履歷,與執教一年半來的亮眼表現,成為邵佳一脫穎而出的關鍵因素。
然而,從外籍名帥到本土主帥,國足廢棄此前選帥標準,著實略顯兒戲。而在2026年沒有大賽歷練的漫長重建期,外有強敵,內無新人的國足,面臨的諸多麻煩中,主教練經驗不足,或許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沒有十動,只有“然拒”
回望6月至今的國足選帥大戲,著實應了句老話,理想有多豐滿,現實就有多骨感。
彼時,足協讓國青隊主帥久爾杰維奇帶隊出戰東亞杯,此舉看似有兩位前南教練“交班”的意味,然而國青隊混搭年輕國腳的新一屆國足,在日韓均以本土球員為主的“三隊”面前潰不成軍。U20亞洲杯已經丟了人望的久爾杰維奇,自然沒了轉正可能。
此后,國足新帥人選持續發酵,這一波的傳聞主力,是喬迪、哈維爾、小克魯伊夫等中超故人。但他們無論是流露執教意愿,還是提交競聘申請,最終都沒了下文。
在這波“回頭草”中,最著名的當屬也曾代班過國足的卡納瓦羅,但消息還沒焐熱,意大利人已經和史上首次打進世界杯決賽圈的烏茲別克斯坦簽約。國足的所謂邀約,更像是談判籌碼。
也就在卡納瓦羅簽約前后,中國足協公布了主帥選聘要求。除去年齡、執教資格、無不良業績等基礎指標外,“具有國際足聯、洲際足聯主辦的國家隊正式賽事決賽階段主教練執教經歷或有歐洲、亞洲高水平聯賽主教練執教經歷”,成為著重提及的“硬杠杠”。曾先后執教過波蘭隊的米赫涅維奇和普羅別日,成為執教國足的新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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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初,中國足協公布公開選聘國家男子足球隊主教練的公告
然而,對歐洲足球稍有了解的球迷,便可知消息“一眼假”——兩人執教波蘭隊之前,生涯履歷基本限于國內聯賽,談不上“高水平”;波蘭隊從2021年至今短短4年時間,先后換了6任教頭,主帥高危程度在全歐洲獨一檔。兩人看似名頭鮮亮,實則也都是臨時被趕上架的鴨子,任內也都遭遇了嚴重的更衣室問題。
在9月和10月連續兩個FIFA比賽日作壁上觀后,帥位空缺已近5個月的國足,或許已經意識到短期內簽約大牌洋帥的現實困難,足協將選帥目標轉向國內,而只有邵佳一和李國旭兩人參與的競聘中,印象分和履歷更出色的前者當選,幾乎沒有懸念。
回望5個月來選帥行情的一路下跌,曠日持久的“選擇困難癥”,實則又是一場一廂情愿的圈地自萌。
亞洲區十八強賽結束后正值夏季轉會窗,市面上不乏大批待字閨中的名帥。但一個練兵價值有限的東亞杯,卻過度分散了選帥這一中心任務,直至新賽季歐洲聯賽開打,也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
待到足協準備用熟不用生,轉向曾在中超執教的洋帥時,又著實低估了世界杯年的主帥行情。美加墨世界杯史無前例地擴軍到48隊,多支首次入圍的新軍,都給主帥開出高價,為的就是明年夏天有所作為。是成為國家英雄,還是幫助足球老少邊窮地區災后重建,這個抉擇并不難。
更何況,足協為新帥開出的150萬美元年薪,相對于水漲船高的國家隊主帥行情,也略顯微薄。且不說如今歐洲、南美強隊主帥普遍已經突破300萬歐元大關,就連印尼隊只執教了4場世預賽的克魯伊維特,都拿到了114萬美元。
錢少事多麻煩大,國足選帥進口轉內銷,也是無奈下的必然。畢竟,土帥比洋帥最大的優勢,就是換起來方便。
任期雖短,履歷拉滿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這個無人問津的關頭,敢于出頭的邵佳一,無論結局如何,勇氣值得欽佩。而在國足列入候選的幾位本土主帥中,邵佳一2025年的成績單,也頗有說服力。
在中超保級軍團中,論實力、論資源、論經驗,青島西海岸似乎都是倒數,但這支場均控球率不足40%的球隊,卻是較早上岸的那一個。尤其是對壘爭冠集團的上海海港、成都蓉城取得4場平局,著實可見邵佳一的調教之功。
回望西海岸的保級之路,邵佳一做對了至少三件事:一是用活了前中超MVP戴維森。作為西海岸的“大腿”,戴維森固然在數據上不及巔峰期,但經驗和實際貢獻仍是隊內獨一檔。二是給年輕人機會。李昊、徐彬和楊希都是國青成員,比起不少亞洲杯上表現更好、但幾乎和一隊無緣的隊友,三人已經得到了更多練級機會。而在更衣室管理上,更年輕的邵佳一和球員們關系更親近,激情演講鼓勵隊員,更是鮮明的個人標簽。
比起更多依靠“土辦法”的國內同行,邵佳一的成功,與球員時代留洋德國多年密不可分。西海岸助理教練、德國人毛德爾是他在慕尼黑1860的老同事。從助教一直做到主帥,訓練、比賽、管理經驗豐富,分擔了邵佳一大量的細節工作。而德國教練善用數據分析、強調科學訓練的作風,也讓西海岸以有限的班底,踢出了務實高效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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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一年半的中超執教經驗,參考價值有限,但邵佳一正式獨當一面前,已經練級多年。退役后,邵佳一曾任職于國家隊管理部,并擔任U19男足領隊、助教,長期與當下U22男足主帥安東尼奧“搭班”配合。2023年,邵佳一進入國足教練組,輔佐主帥揚科維奇。
而如果將邵佳一的個人履歷繼續向前推,球迷們還可以看到前國腳、參加過2002世界杯、留洋德國多年、北京國安總監等一系列頭銜。拉滿的履歷,每一條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尤其在足協突然將選帥范圍轉到國內后,邵佳一相形其他競爭者的優勢,也更加明顯。
同樣在青島執教的李霄鵬,本季表現明顯不及同城小兄弟西海岸。此前分別執教女足和男足國家隊,均因表現欠佳成了減分項。
深耕天津津門虎多年的于根偉,是競聘眾人中最年長的一個,執教履歷集中于本地,最近還遭遇了健康問題,“陪跑”并不出人意料。
而帶著大連英博從中冠一直踢到中超的李國旭,無論從戰術體系構建,還是臨場指揮都不乏亮眼之處,但相形于邵佳一的履歷,只能說輸在了“印象分”。
畢竟,正值歷史最低谷的國足,太需要一位有人氣、有想法、有履歷的領頭人了。
最難的,永遠是下一任
早在今年6月,國足實則就不情愿地進入了2030世界杯備戰周期,對于邵佳一,他任內的首堂大考——2027亞洲杯要在14個月后才來臨,“新手保護期”看上去挺長。
然而,時間不等人。伴隨著世界杯迫近,原本就被亞洲群雄甩下的國足,面臨的是被套圈的危機。
10月17日更新的FIFA排名中,跌至94位的國足在全亞洲排名第17,而11月FIFA比賽日,國足大概率仍要作壁上觀。這也意味著在同期“刷分”的亞洲對手,將進一步甩開國足。
而考慮到國足世預賽期間仍主打長期集訓,拒絕以熱身檢驗實戰效果,可以想見的是,2026年,只有熱身賽可踢的國足,“追分”將更加艱難,這一情形將在世界杯期間達到極致。在近年來亞洲球隊世界杯表現不斷攀高的當口,國足能做的,只剩旁觀。
悲觀估計,明年世界杯結束后,國足FIFA排名將史無前例地跌出前100。這不但意味著金球獎投票資格的失去,也意味著國足在各類洲際賽事分檔中繼續下滑,回歸第二檔基本無望。
相形于天崩起手的外部環境,一再推遲的國足新老交替,邵佳一任期內注定要直面問題。而十八強賽收官戰,沒了武磊等前代國腳的國足,已經再明顯不過地昭示了下限。
更令人擔憂的,是年初U20亞洲杯上意氣風發的青年國腳們,一年來似乎都被大環境同化了。僅以頭號球星王鈺棟為例,上半賽季,他還是能和諸多外援競逐射手榜首的本土旗幟,但下半年,存在感暴跌的他產量銳減。中超尚未結束,又被攆去了全運會撐場。
比起同為2002年世界杯國足成員的李鐵和李霄鵬,接棒執教國足的邵佳一,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沒有,某種意義上,仍是為國足多年的各類欠賬一一埋單。
國足最難的主帥,永遠是下一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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