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李大壯第一次踏進親家那棟位于市中心的高層住宅時,鞋底在光潔的瓷磚上打滑。他手里拎著兩只活雞,雞爪上還沾著泥點,塑料袋窸窣作響。
電梯鏡面映出他皺巴巴的襯衫領口,和親家母周美玲身上真絲連衣裙的反光撞個正著。
“親家,快進來坐。”周美玲嘴角扯出弧度,目光卻掃過李大壯褲腳干涸的泥塊。客廳水晶吊燈晃得人眼花,真皮沙發像涂了層油蠟。李小芳縮著肩膀給公婆倒茶,陶瓷杯托在她掌心輕微磕碰。
“小芳嫁過來半年,還習慣吧?”周美玲捻起果盤里的進口櫻桃,“昨天教她用洗碗機,教了三遍才記住按鍵。農村孩子手腳勤快,就是腦子轉得慢。”
李小芳低頭盯著地毯花紋。兩個月前婚禮上,司儀喊“新娘給公婆敬茶”,她端杯時手抖,茶水潑濕了周美玲的新旗袍。
那件旗袍后來被塞進儲物間最底層,拉鏈頭還掛著價簽——三千八。
夜里李小芳在陽臺搓洗丈夫的襯衫領口,洗衣液泡沫漫過手背。丈夫趙磊加班晚歸,看見她蹲在盆邊,皺眉道:“媽不是說用洗衣機嗎?你這習慣得改。”
“手洗更干凈。”李小芳擰干衣服,水珠濺到眼角像眼淚。她想起娘家院里的晾衣繩,太陽曬過的棉布味道能飄半條街。
轉折發生在冬至那天。周美玲帶親戚參觀新房,指著李小芳腌的酸菜缸說:“親家送來的,別看土氣,下飯還行。”
客人走后,李小芳發現酸菜被倒進垃圾桶,玻璃缸裂了條縫。
她蹲在廚房收拾殘渣,手指被劃出血口,趙磊遞來創可貼時嘆了口氣:“媽講究,你多忍忍。”
第二天李小芳回娘家幫忙收白菜。父親李大壯從炕席下摸出存折:“家里攢了三萬,你拿去打點婆家。”
李小芳推回去,指甲掐進掌心。村口小賣部電視機正放創業訪談,女企業家說:“窮不是命,是還沒找到路。”
李小芳的創業從二手手機開始。她偷偷注冊了電商賬號,趁婆家睡熟后拍手工布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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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雙鞋賣了一百塊,買家留言:“鞋底納得密,像我奶奶做的。”她攥著轉賬截圖失眠整夜,清晨買菜多稱了半斤排骨——周美玲夸了句今天湯鮮。
趙磊發現她熬夜做鞋,搶過針線簍子:“搞這些丟人現眼!缺錢跟我說不行?”李小芳撿起撒落的麻繩,一根根捋直:“你的錢要還房貸,我不動。”
沖突在家庭聚會爆發。表哥炫耀新提的車,周美玲突然點名:“小芳也找個正經工作吧?超市收銀員我都托好關系了。”滿桌目光釘住她,筷子上的藕夾掉進醋碟。李小芳咽下米飯,米粒硌著喉嚨:“媽,我再想想。”
夜里她躲在衛生間下單布料,門外周美玲提高嗓門:“磊磊,你媳婦天天抱手機,別是網戀了吧?”水龍頭嘩嘩響,李小芳把臉埋進濕毛巾。
轉機源于一場意外。周美玲腰椎病復發,理療儀買來卻看不懂英文說明書。李小芳用手機翻譯功能調好設備,周美玲難得沒挑刺:“鄉下人倒是對電器靈光。”
那晚李小芳夢見母親教她繡花,針尖刺出紅梅圖案。
醒來她訂購了蘇繡材料包,作品上傳后突然爆單。訂單多到要用Excel表統計,她謊稱報瑜伽班,實際租了地下室當工作室。
真正的考驗在半年后降臨。趙磊父親投資的工程爛尾,家里積蓄套牢。
周美玲急得高血壓住院,繳費單數字像燒紅的烙鐵。
醫院走廊消毒水刺鼻,趙磊扯松領帶:“把老房子抵押了吧?”周美玲哭罵:“那是留給你升職送禮的!”爭吵聲引來護士呵斥。李小芳摸出手機查看余額——布鞋生意攢了八萬,但離手術費還差個零。
她咬咬牙聯系批發商:“先賒兩萬貨,一周內回款。”對方發來冷笑表情:“農村妹也學人空手套白狼?”屏幕光映亮她眼底血絲。
凌晨三點地下室漏雨,綢料浸濕大半。李小芳跪地搶救繡片,手指泡得發白。買家中突然有人留言:“我是非遺展會策劃,你愿接定制訂單嗎?”
希望像雷雨夜乍現的閃電。她連夜改完設計稿,清晨冒雨送樣品。策劃總監捏著鳳凰牡丹圖點頭:“針腳有古法味道。”預付金到賬時,雨剛好停,積水倒映出廣告牌上的“傳統文化復興工程”標語。
李小芳用這筆錢盤下隔壁空房,雇了三個下崗女工。周美玲發現她早出晚歸,摔碎一只花瓶:“是不是在外頭養野男人了?”李小芳默默掃碎片,瓷片割破指尖,血珠滲進地毯花紋像暗紅梅朵。
轉折悄然而至。趙磊公司裁員名單流出,他連夜寫簡歷時,李小芳推過一張銀行卡:“里面十五萬,應應急。”
“你哪來的錢?”趙磊瞪大眼睛。
“正經生意。”她調出手機賬本,支出條目密密麻麻如繡線。周美玲抓過手機翻看,指甲在屏幕劃出吱嘎聲:“這……這是你掙的?”
家庭會議氣氛詭異。
周美玲摩挲著真絲抱枕流蘇:“小芳啊,媽以前小看你了。”趙磊清咳一聲:“你那個作坊,能擴大規模嗎?”
李小芳捻著圍裙邊縫線:“不是作坊,是公司。”她打開工商注冊截圖,“非遺刺繡工作室”的電子公章泛著冷光。
暴風雨在周末達到高潮。趙磊舅舅上門借錢還賭債,周美玲翻存折的手直抖。李小芳平靜插話:“舅,我公司缺搬運工,日結兩百。”
滿屋寂靜中,她撥通律師電話:“擬份勞務合同,要加失信懲戒條款。”周美玲第一次主動給她削蘋果,果皮斷在三寸處。
兩年后的家族宴席上,李小芳坐主位。周美玲布菜時小心避開她右手繭子:“小芳,磊磊公司周轉不靈,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