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城市的霓虹，將整個世界都模糊成一片光怪陸離的倒影。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市中心刑偵支隊辦公室的寧靜。
“喂，刑偵支隊。”一個略帶疲憊的男聲響起，是剛剛結束一個冗長會議的隊長趙偉。
“趙隊，西郊廢棄工廠區發現一具女尸，現場很……很慘烈。”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顫抖。
趙偉猛地站起身，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地址？”
“城西，第三廢棄工廠，B棟倉庫。”
“通知技術隊，法醫，所有人立刻出發！封鎖現場，不要讓任何人靠近！”趙偉一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邊沉聲命令道。
“是！”
十五分鐘后，數輛警車呼嘯著撕開雨幕，停在了陰森的廢棄工廠外。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腐爛植物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
趙偉拉高警戒線，快步走進了B棟倉庫。刺鼻的血腥味瞬間鉆入鼻腔，讓他不禁皺起了眉。
年輕的警員李浩白著臉，站在一旁，看到趙偉進來，連忙迎了上去。“趙隊，太……太殘忍了。”
趙偉沒有說話，只是戴上手套，緩緩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現場。他沒有去碰觸尸體，而是像一頭耐心的獵豹，審視著周圍的每一寸土地。
“發現死者的身份信息了嗎？”趙偉的聲音低沉而冷靜。
“在她隨身的手提包里找到了身份證和手機，”李浩立刻回答，“死者名叫林曉月，28歲，是一家外企的部門經理。”
“手機呢？”
“在這里。”李浩遞上一個用證物袋裝著的手機。手機屏幕已經碎裂，沾滿了泥水和血跡。
“嘗試過解鎖嗎？”
“試過了，有密碼，技術隊的同事正在想辦法。”
趙偉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尸體手腕上的一串精致的手鏈。“這手鏈很特別。”
“是的，看起來價值不菲。”
就在這時，法醫老張帶著助手走了過來，神情嚴肅。“趙隊，初步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昨晚10點到12點之間，致命傷是背后的刀傷，一刀刺穿了心臟。兇器應該就是這把匕首，從傷口的大小和深度看，兇手力氣很大，而且……目的明確，就是要她的命。”
“現場有掙扎的痕跡嗎？”趙偉問。
老張搖了搖頭：“從目前看，死者似乎沒有進行過激烈的反抗。當然，具體情況還需要解剖后才能確定。”
“沒有激烈反抗？”趙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個年輕女性，在這么一個偏僻的地方，面對持刀的兇手，怎么會沒有激烈反抗？”
“這正是我們都感到奇怪的地方。”老張嘆了口氣，“倉庫的地面很泥濘，除了死者和我們的人留下的腳印外，我們只發現了另一組腳印。從大小和鞋印花紋看，應該屬于一名女性。”
“女性？”李浩驚訝地出聲。
趙偉的眼神一凝，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串模糊的腳印。“把腳印的清晰樣本取下來，立刻進行比對。另外，調取工廠區周圍所有的監控錄像，特別是昨晚10點到12點這個時間段，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車輛和人員進出。”
“是！”李浩立刻領命而去。
趙偉站起身，脫下手套，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他看著倉庫外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心中升起一個巨大的疑問。
一個雨夜，一個偏僻的廢棄倉庫，一個被殘忍殺害的年輕女人，還有一個神秘的女性腳印。
這三者之間，到底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
02
第二天清晨，陽光穿透云層，給這個被雨水洗刷了一夜的城市帶來了一絲暖意。
刑偵支隊的辦公室里，氣氛卻依舊凝重得如同昨夜的烏云。
趙偉一夜沒睡，雙眼布滿了血絲。他面前的白板上，貼著死者林曉月的照片，以及現場勘查的各種資料。照片上的林曉月笑靨如花，眼神清澈，很難將她和昨晚那具冰冷的尸體聯系在一起。
“趙隊，”李浩推門而入，臉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有人來自首了。”
“自首？”趙偉猛地抬起頭，“誰？”
“她說……她叫蘇晴，是……是她殺了林曉月。”李浩的聲音有些干澀。
趙偉和辦公室里的其他警員都愣住了。他們預想過各種可能，抓捕兇手的過程或許會很艱難，卻怎么也沒想到，兇手竟然會自己送上門來。
“人呢？”趙偉迅速反應過來。
“就在外面的接待室。”
“帶她去審訊室。”趙偉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接待室里，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人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她的臉色蒼白，長發有些凌亂地貼在臉頰上，眼睛紅腫，但眼神卻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一絲詭異。她看起來和林曉月年齡相仿，容貌清秀，身上有一種溫婉的氣質，怎么看都不像一個殺人兇手。
她就是蘇晴。
看到趙偉和李浩走進來，蘇晴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趙偉的臉上。
“我殺了林曉月。”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趙偉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她。“你就是蘇晴？”
“是。”
“你和死者林曉月是什么關系？”
蘇晴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笑，但最終只是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是閨蜜。”
“閨蜜？”李浩忍不住重復了一遍，語氣里滿是荒謬。最好的閨蜜，會用一把匕首從背后捅穿對方的心臟？
趙偉抬手制止了李浩，繼續盯著蘇晴：“既然是最好的朋友，你為什么要殺她？”
聽到這個問題，蘇晴原本平靜的眼神出現了一絲波動，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懼和痛苦。
“我……我不想的……”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03
審訊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白色的墻壁，冰冷的金屬桌椅，頭頂上那盞明晃晃的燈，將蘇晴蒼白的臉照得沒有一絲血色。
趙偉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像X光一樣，試圖穿透蘇晴的偽裝，看到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你說，是林曉月逼你的？”趙偉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她怎么逼你？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殺了她自己嗎？”
蘇晴猛地搖頭，凌亂的發絲隨之晃動。“不……不是的……”
“那是什么？”趙偉追問，“把話說清楚。”
蘇晴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她反復呢喃著這句話，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微微顫抖。
一旁的李浩有些不耐煩了。“蘇晴，你現在是來自首的，是來交代你的罪行的，不是來這里跟我們打啞謎的！你知不知道，殺人是……是很嚴重的罪行！”
蘇晴像是沒聽到李浩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趙偉對著李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知道，對付這種心理防線看似崩潰，實則堅固的嫌疑人，急躁是沒用的。
他站起身，走到蘇晴身邊，放緩了語氣。
“蘇晴，你看著我。”
蘇晴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神對上趙偉沉靜的目光。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也很害怕。但是，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趙偉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你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這件事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我們真相。只有說出真相，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解脫？”蘇晴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嘴角勾起一抹凄涼的笑意，“我殺了曉月，我這輩子都不會得到解脫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要來自首？”趙偉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語中的矛盾。
“我不想讓她……不想讓她死得不明不白。”蘇晴的眼淚終于決堤，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她雖然……雖然那么對我，但我還是希望……希望大家知道，她不是一個壞人。”
“她怎么對你了？”趙偉立刻追問。
蘇晴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她用力地咬著下唇，似乎在用疼痛來阻止自己說出那個秘密。
“我不能說……求求你們，別問了……我只告訴你們，人是我殺的，你們把我抓起來吧，判我什么刑我都認。”她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聲音帶著哭腔。
趙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逼問下去。他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李浩跟了出來，不解地問：“趙隊，她明顯在隱瞞什么，為什么不繼續問了？”
趙偉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緩緩開口：“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再逼下去，她可能會徹底崩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哪里奇怪？”
“她來自首，承認了殺人，卻不愿意說出殺人動機。”趙偉轉過身，目光深邃，“一般的兇手，要么死不承認，要么就會編造各種理由為自己脫罪，比如死者如何如何對不起自己，自己是一時沖動等等。但她呢？她把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卻又說自己是被逼的，甚至還在維護死者，說林曉月不是壞人。”
李浩恍然大悟：“這……這確實太矛盾了。”
“所以，真相絕對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趙偉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去查，給我把蘇晴和林曉月這兩個人從小到大的所有資料都查出來，她們的家庭背景，社會關系，工作經歷，特別是她們兩個人的交集，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是！”
04
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這一次，只有趙偉一個人走了進來。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坐在蘇晴的對面，而是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將一杯冒著熱氣的水推到蘇晴面前。
“喝點水吧。”
蘇晴愣了一下，看了看那杯水，又看了看趙偉，眼神中的戒備似乎松動了一些。她默默地端起水杯，杯子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讓她冰冷的身體有了一絲暖意。
“我們查過了，”趙偉平緩地開口，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你和林曉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是小學、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學，大學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畢業后，你們又回到了這個城市工作，還合租了一套公寓。”
蘇晴握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們的關系，用親密無間來形容，應該不為過吧？”趙偉繼續說，“你們的同事說，你們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也經常一起逛街、看電影，就像連體嬰一樣。林曉月性格開朗外向，朋友很多，而你比較內向文靜，朋友不多，但林曉月總是會帶著你參加她的各種聚會。她似乎……很照顧你。”
聽到這里，蘇晴的眼圈又紅了，她低下頭，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水杯里。
“是的，她一直……很照顧我。”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那她為什么要逼你？”趙偉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這么照顧你的一個人，為什么要逼你殺了她？”
蘇晴的身體再次緊繃起來，她放下了水杯，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
“趙隊長，”她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懇求，“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法擺脫的命運嗎？”
趙偉一怔，他沒想到會從蘇晴口中聽到這么一句話。
“我不信命運，”趙偉搖了搖頭，“我只信證據和事實。蘇晴，你告訴我，林曉月到底對你做了什么？是搶了你的男朋友？還是在工作上排擠你了？”
蘇晴凄然一笑：“男朋友？工作？如果只是這些，事情就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那是什么？”
蘇晴沉默了很久，久到趙偉以為她又不會再開口了。
“你見過……見過地獄的樣子嗎？”蘇晴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趙偉皺起了眉，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問。
蘇晴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飄忽，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見過。曉月她……她給我看過了。她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愿意和我分享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地獄。”
“什么意思？”趙偉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識到，這個案子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她說，我必須陪著她，一起待在地獄里，永遠都不能離開。”蘇晴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她說如果我敢逃跑，她就……她就會……”
“她會怎么樣？”趙偉追問。
“她會毀了我！她會毀了我的一切！”蘇晴的情緒再次失控，她尖叫起來，“我逃不掉的！我真的逃不掉的！”
“冷靜點！蘇晴！”趙偉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她，“看著我！告訴我，她到底用什么來威脅你？她手上到底有什么你的把柄？”
蘇晴驚恐地看著趙偉，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恐懼和絕望。
05
審訊陷入了僵局。
無論趙偉怎么追問，蘇晴都不再透露任何關于“地獄”和“威脅”的具體內容，只是反復說著“我逃不掉的”、“是她逼我的”。
趙偉只好暫時中斷了審訊，讓蘇晴先冷靜一下。
他回到辦公室，李浩和幾名同事正圍著一張桌子，上面攤滿了各種資料。
“怎么樣？查到什么了嗎？”趙偉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李浩抬起頭，臉色凝重地遞過來一份文件。“趙隊，你看看這個。這是林曉月的通話記錄和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技術隊的同事剛剛恢復了一部分。”
趙偉接過文件，迅速瀏覽起來。
大部分記錄都很正常，都是和同事、朋友的日常聯系。但是，趙偉的目光很快被一個頻繁出現的陌生號碼吸引了。
“這個號碼查過嗎？機主是誰？”
“查過了，”李浩回答，“是個虛擬號碼，沒有實名登記，無法追蹤。而且，林曉月和這個號碼的通話與聊天記錄，全都被徹底刪除了，我們恢復的，只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看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比如呢？”
李浩指著文件上的一行字：“你看這句，‘東西收到了，很滿意，下一個目標什么時候？’，還有這句，‘別忘了你的承諾，否則，你知道后果。’，還有‘錢已經打過去了’。這些對話都很奇怪，像是在進行某種交易。”
趙偉的眉頭緊鎖，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神秘的號碼背后，很可能就隱藏著林曉月逼迫蘇晴的秘密。
就在這時，另一名警員拿著一個證物袋走了過來。“趙隊，我們在蘇晴的辦公桌抽屜里發現了這個。”
趙偉接過證物袋，里面裝著一個造型古樸的木制小盒子，巴掌大小，上面雕刻著一些看不懂的復雜花紋。
“這是什么？”
“不知道，盒子是鎖著的，沒有鑰匙。”
趙偉拿著盒子翻來覆去地看，試著搖了搖，里面似乎有東西，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注意到，在盒子的底部，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一只眼睛，又像是一個盤旋的蛇。
“把這個拿給技術隊，讓他們想辦法打開，小心一點，不要破壞了里面的東西。”
“是！”
一個小時后，李浩拿著被打開的木盒，腳步匆匆地跑進了趙偉的辦公室，臉上帶著震驚和困惑交織的神情。
“趙隊！盒子……盒子打開了！”
趙偉立刻站起身。“里面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