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寫字樓十二層的午休鈴聲準時響起。
蘇雪瑤剛保存好設計稿，就聽見身后椅子滑動的聲音。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盧秀蓉已經站起身，正笑瞇瞇地等著她。
這已經成為設計部三個月來雷打不動的午間風景。
蘇雪瑤默默計算著，這已經是連續第六十三次被“搭伙”午餐了。
她拿起手包，轉身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盧秀蓉很自然地跟上她的步伐，嘴里念叨著今天食堂好像有糖醋排骨。
走到電梯口時，蘇雪瑤突然感覺小腹一陣不適。
她低聲說了句“稍等”，轉身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盧秀蓉下意識地跟著走了兩步，才意識到方向不對。
蘇雪瑤在洗手間門口停下，回頭看見緊隨其后的盧秀蓉。
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滑稽，忍不住輕笑出聲。
“怎么？來這兒找飯門？”
盧秀蓉的臉瞬間漲紅，又迅速恢復如常。
這個看似平常的午后，一句玩笑話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漣漪緩緩蕩開，揭開了職場中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
01
蘇雪瑤坐在工位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設計草圖出神。
午休時間還剩十分鐘，她已經開始感到焦慮。
這種焦慮感從上個月開始，每到中午就會準時襲來。
她偷偷用余光瞥向斜后方的工位。
盧秀蓉正在整理文件，動作不緊不慢。
但那姿態分明是在為午休做準備。
蘇雪瑤輕輕嘆了口氣，繼續修改設計稿上的配色方案。
她是三個月前入職這家設計公司的。
作為新人，她一直努力維持著良好的人際關系。
可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溫和了。
午休鈴聲終于響起，辦公室瞬間活躍起來。
同事們紛紛起身，討論著今天要去哪里解決午餐。
蘇雪瑤故意磨蹭著收拾東西，希望盧秀蓉能先走。
但事與愿違，盧秀蓉已經站在她的工位旁。
“小雪，今天想去哪吃？聽說樓下新開了家日料店。”
盧秀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熱情。
蘇雪瑤勉強笑了笑：“我隨便，您定吧。”
她注意到盧秀蓉今天背的是個新包包。
Logo很隱蔽，但蘇雪瑤認得那個意大利牌子的標志。
上周盧秀蓉還說兒子學費緊張，怎么這周就換新包了？
這個疑問在蘇雪瑤心中一閃而過。
兩人并肩走向電梯，盧秀蓉還在滔滔不絕。
“那家日料店套餐挺劃算的，兩人份才188元。”
蘇雪瑤在心里默默計算，這已經超出她的午餐預算了。
但看著盧秀蓉期待的眼神，她終究沒有反對。
電梯里擠滿了下班吃飯的員工，空氣悶熱。
蘇雪瑤聞到了盧秀蓉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這是某個法國品牌的經典款，價格不菲。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盧秀蓉吃飯的場景。
那時她剛入職一周，出于禮貌邀請了這位“前輩”。
沒想到這一邀請，就開啟了她每天請客的生涯。
電梯到達一樓，人群涌出。
盧秀蓉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走向日料店方向。
蘇雪瑤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突然覺得很疲憊。
02
那是三個月前的一個雨天，蘇雪瑤還記得很清楚。
她第一天正式上班，對一切都充滿新鮮感。
作為設計部的新人，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每個同事。
盧秀蓉是部門里最年長的員工，坐在她斜后方。
上午茶歇時，盧秀蓉主動過來打招呼。
“新來的小姑娘？我是盧秀蓉，在這工作十年了。”
她說話時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很和善。
蘇雪瑤趕緊站起來：“盧老師好，我叫蘇雪瑤。”
盧秀蓉擺擺手：“別叫老師，太生分了，叫盧姐就行。”
中午雨下得正大，蘇雪瑤沒帶傘，正在發愁。
盧秀蓉拿著兩把傘走過來：“一起去食堂吧？”
蘇雪瑤感激地點點頭，接過其中一把傘。
食堂在隔壁棟，需要走過一條露天的連廊。
雨點打在傘面上噼啪作響，盧秀蓉貼心地走在靠風的一側。
“新人都不容易，我當年剛來時也經常手忙腳亂。”
盧秀蓉說著，自然地幫蘇雪瑤整理了下被風吹亂的衣領。
這個細微的舉動讓蘇雪瑤感到很溫暖。
食堂里人聲鼎沸，各個窗口都排著長隊。
盧秀蓉熟門熟路地帶她來到一個偏一點的窗口。
“這里的紅燒肉最好吃，而且不用排長隊。”
果然，這個窗口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她們。
蘇雪瑤要了份紅燒肉套餐，掏出飯卡準備刷卡。
盧秀蓉突然按住她的手：“今天姐請你，當是迎新。”
蘇雪瑤連忙推辭，但盧秀蓉已經迅速刷了卡。
兩人找位置坐下，盧秀蓉開始介紹部門的情況。
“主管楊素最看重工作效率，傅思聰組長人很不錯。”
蘇雪瑤認真聽著，覺得這個前輩真的很照顧新人。
吃完飯，盧秀蓉又給她買了杯奶茶。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問我，別客氣。”
第二天中午，盧秀蓉又來找她吃飯。
這次蘇雪瑤堅持要請客，報答昨天的款待。
盧秀蓉推辭了幾下，也就接受了。
從那以后，每天中午她們都一起吃飯。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蘇雪瑤在付錢。
盧秀蓉總會說“明天我請”，但明天永遠不來。
蘇雪瑤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這是個精心設計的開局。
先用小恩小惠拉近距離，再慢慢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她不得不承認，盧秀蓉真的很懂人情世故。
03
蘇雪瑤決定今天要委婉地提出AA制。
她已經連續請客一個月了，這實在說不過去。
午餐時間，她們來到公司附近的商場美食廣場。
盧秀蓉直接走向最里面的一家港式茶餐廳。
“聽說這里的蝦餃很好吃，今天一定要嘗嘗。”
蘇雪瑤跟在后面，手心微微出汗。
她 rehearsed 了一上午的話，現在卻不知如何開口。
坐下后，服務員拿來菜單。
盧秀蓉熟練地點了幾樣招牌點心，還要了壺普洱茶。
“這些應該夠吃了，你看還要加點什么嗎？”
蘇秀瑤搖搖頭：“夠了，我們兩個人吃不了太多。”
她暗暗計算著價格，這一頓至少要兩百塊。
點心很快上齊，盧秀蓉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真不錯，以后可以常來。”
蘇雪瑤食不知味，一直在找合適的開口時機。
吃到一半，她終于鼓起勇氣。
“盧姐，我們以后AA制吧，這樣比較公平。”
盧秀蓉正在夾蝦餃的手頓了一下。
隨即她笑起來：“你看我，老是忘記帶錢包。”
說著她翻找手提包，果然只掏出一些零錢。
“今天又得讓你破費了，明天我一定記得帶錢。”
蘇雪瑤看著那個鼓鼓的手提包，不太相信這個說辭。
但盧秀蓉的表情太自然了，讓她無法質疑。
結賬時，蘇雪瑤刷了支付寶，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公司的路上，盧秀蓉一直夸她大方懂事。
“現在像你這么實在的年輕人不多了。”
“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不用這么操心了。”
蘇雪瑤勉強笑著，心里卻在想另一個問題。
盧秀蓉的手提包是某奢侈品牌的當季新款。
她上周在雜志上看到過，價格要五位數。
一個需要蹭飯的人，怎么會買這么貴的包？
第二天，蘇雪瑤特意提前去了食堂。
她想避開盧秀蓉，獨自安靜地吃頓飯。
但剛坐下沒多久，盧秀蓉就端著餐盤過來了。
“真巧，你也在這吃啊。”
盧秀蓉很自然地坐下，餐盤里只有一份白粥。
“今天沒什么胃口，喝點粥就行了。”
蘇雪瑤看著自己餐盤里的兩葷一素，有些尷尬。
果然，盧秀蓉吃完粥后，眼睛一直瞟著她的菜。
“你這個紅燒帶魚看起來不錯。”
蘇雪瑤只好說：“您嘗嘗？我吃不了這么多。”
盧秀蓉立刻夾走了一大塊，吃得津津有味。
從那以后，蘇雪瑤再也不敢提前來食堂了。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
越是試圖避開，盧秀蓉就越是如影隨形。
04
周五晚上，蘇雪瑤和閨蜜林薇在咖啡廳見面。
她已經憋了一肚子委屈，急需傾訴。
林薇聽完她的敘述，眼睛瞪得老大。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連續請客三個月？”
蘇雪瑤無奈地攪拌著咖啡：“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林薇是律師，思維直接而犀利。
“這明顯是在占你便宜，你怎么不直接拒絕？”
蘇雪瑤嘆了口氣：“畢竟是同事，每天都要見面。”
林薇搖頭：“職場不是做慈善，你要學會說不。”
她拿出手機，開始幫蘇雪瑤分析情況。
“首先，她是不是真的經濟困難？”
蘇雪瑤想起那個奢侈的手提包，猶豫了一下。
“她總說家里困難，但用的東西都不便宜。”
林薇點頭：“其次，她只蹭你一個人的飯嗎？”
這個問題點醒了蘇雪瑤。
她回想了一下，盧秀蓉似乎只跟她一起吃飯。
其他同事都是各吃各的，或者固定的小團體。
“看來她是看準了你不好意思拒絕。”
林薇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蘇雪瑤沉默了片刻，承認閨蜜說得對。
她性格確實比較軟，不太懂得拒絕別人。
這在職場中，反而成了容易被拿捏的弱點。
“下周開始，你要改變策略。”
林薇給她出了幾個主意，包括直接AA制。
或者找借口說有約了，不能一起吃飯。
但蘇雪瑤覺得這些方法都太生硬了。
她希望既能解決問題，又不傷和氣。
周一上班時，她特意觀察了盧秀蓉。
發現她用的化妝品都是高端品牌。
口紅是某個法國奢侈品牌的限定色號。
蘇雪瑤自己都舍不得買這么貴的化妝品。
午休時，盧秀蓉果然又準時出現。
今天她換了個說法：“我請你吧，老是讓你破費。”
蘇雪瑤心里一喜，以為終于要結束了。
但到了餐廳，點完菜后，盧秀蓉又開始翻包。
“哎呀，錢包忘在辦公室了，今天又得你墊付。”
這次蘇雪瑤看得清清楚楚。
盧秀蓉的手提包里有錢包，但她故意沒拿出來。
這個發現讓蘇雪瑤心里發涼。
原來一切都是故意的，根本不是忘記。
她開始認真考慮林薇的建議了。
05
設計部最近接了個大項目，全員加班。
晚上九點，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
蘇雪瑤正在修改設計方案，傅思聰走了過來。
“進度怎么樣？能按時完成嗎？”
傅思聰是項目組長，年輕有為，待人溫和。
蘇雪瑤趕緊匯報進度，并提出了幾個設計難點。
傅思聰認真聽完，給出了幾個很好的建議。
這時盧秀蓉端著茶杯路過，笑著插話。
“傅組長就是厲害，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傅思聰淡淡點頭，繼續和蘇雪瑤討論方案。
討論結束后，傅思聰突然壓低聲音。
“小雪，職場中要學會保護自己的權益。”
蘇雪瑤一愣，沒想到組長會這么說。
傅思聰笑了笑：“我只是提醒一下，別太委屈自己。”
他說完就去開會了，留下蘇雪瑤若有所思。
組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晚上十點，項目終于告一段落。
楊素主管宣布明天可以調休半天。
同事們歡呼著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盧秀蓉走過來：“小雪，一起吃夜宵吧？我請客。”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請客，蘇雪瑤有些意外。
但想到明天調休，她還是答應了。
兩人來到公司附近的燒烤攤，點了些烤串。
盧秀蓉果然兌現承諾，主動結了賬。
蘇雪瑤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她了。
也許盧秀蓉只是粗心，并不是故意蹭飯。
但接下來盧秀蓉的話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明天調休，中午我們去吃海底撈怎么樣？”
蘇雪瑤立刻明白了，這頓夜宵是放長線釣大魚。
她勉強笑著：“明天我約了朋友，不好意思。”
盧秀蓉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笑容。
“那后天吧，我知道有家新開的川菜館。”
蘇雪瑤沒有接話，低頭吃著烤串。
這時她注意到盧秀蓉的手機屏幕亮了。
是一條銀行短信，顯示余額有六位數。
雖然很快被按掉了，但蘇雪瑤看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覺得嘴里的烤串索然無味。
一個存款六位數的人，為什么要天天蹭飯？
這已經不是經濟問題，而是人品問題了。
06
第二天調休，蘇雪瑤睡到自然醒。
她決定利用這個難得的半天處理私事。
先去銀行辦了業務，然后去商場買東西。
在化妝品專柜，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盧秀蓉正在試口紅，柜臺上已經放了好幾支。
她試色的樣子很專業，顯然經常來這里。
最后她選了三支口紅，刷卡時眼睛都沒眨。
蘇雪瑤躲在貨架后面，心情復雜。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盧秀蓉發來的消息。
“小雪，你在家嗎？我正好在附近，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蘇雪瑤回復：“不好意思，我在外面辦事。”
她看著盧秀蓉提著購物袋離開，決定跟上去。
盧秀蓉又逛了幾家精品店，買了不少東西。
最后她走進一家高級餐廳，一個人點了份套餐。
蘇雪瑤站在餐廳外，透過玻璃窗觀察。
盧秀蓉吃飯的姿態很優雅，完全不像拮據的樣子。
她甚至還點了杯價格不菲的進口紅酒。
這個畫面讓蘇雪瑤徹底明白了。
盧秀蓉不是沒錢，只是不想在她身上花錢。
下午回到公司，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傅思聰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項目有什么問題嗎？”
蘇雪瑤搖搖頭：“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
傅思聰給她倒了杯咖啡：“別太勉強自己。”
他頓了頓，又說：“職場中，有時候需要強硬一點。”
蘇雪瑤感激地看了組長一眼。
她決定要采取行動了，不能再這樣下去。
但具體怎么做，她還需要好好計劃。
下班前，盧秀蓉又來找她約明天的午飯。
這次蘇雪瑤找了個借口：“我明天帶飯。”
盧秀蓉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帶飯好啊，健康。”
但蘇雪瑤看得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第二天，蘇雪瑤真的帶了便當。
午休時，她正準備去微波爐熱飯。
盧秀蓉走過來：“食堂今天有油燜大蝦，特別香。”
蘇雪瑤舉了舉便當盒：“我吃這個就行。”
盧秀蓉站在那兒，表情有些尷尬。
最后她一個人去了食堂，背影顯得很落寞。
蘇雪瑤突然有些心軟，但很快又堅定起來。
她不能再被這種道德綁架困住了。
07
周五下午，項目進入最后沖刺階段。
辦公室里鍵盤聲此起彼伏，氣氛緊張。
蘇雪瑤正在趕設計稿，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想要試探一下盧秀蓉，看看她的反應。
四點左右，她故意大聲對旁邊的同事說。
“今天要早點吃飯，餓得不行了。”
余光瞥見盧秀蓉的耳朵動了動，顯然在聽。
五點半，離正常下班還有半小時。
蘇雪瑤保存好文件，開始收拾東西。
她動作很慢，確保盧秀蓉能注意到。
果然，盧秀蓉也開始整理桌面。
蘇雪瑤站起身，朝著電梯方向走去。
這個時間餐廳還沒開門，但她賭盧秀蓉不會注意。
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按住開門鍵。
幾秒鐘后，盧秀蓉果然小跑著趕來了。
“今天這么早吃飯啊？”
盧秀蓉氣喘吁吁地問，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
蘇雪瑤點點頭：“嗯，有點餓了。”
電梯下行時，兩人都沒說話。
蘇雪瑤用余光觀察著盧秀蓉。
她今天背的是另一個名牌包，看起來很新。
指甲也是新做的，精致的法式美甲。
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執著于蹭飯？
電梯到達一樓，蘇雪瑤故意往餐廳方向走。
盧秀蓉很自然地跟上，開始討論吃什么。
“聽說粵菜館來了新廚師，要不要去試試？”
蘇雪瑤含糊地應著，腳步不停。
走到岔路口時，她突然轉向衛生間方向。
盧秀蓉還在說著菜式，沒注意到方向變化。
直到蘇雪瑤在衛生間門口停下腳步。
盧秀蓉差點撞上她，這才反應過來。
“我上個廁所，盧姐要進來品嘗一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