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我爸的好友王姐，一輩子沒結(jié)婚，三天兩頭來我家蹭飯吃，直到有天喝多了，我聽到她說了一句話，才明白她為什么一直單身
創(chuàng)作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人物與情節(jié)均為藝術(shù)創(chuàng)作。請讀者以文學(xué)視角看待，切勿與現(xiàn)實(shí)生活對號入座。
周末的傍晚，我媽剛燉好一鍋排骨湯，那股子混合著肉香和玉米甜味的香氣，才剛剛從廚房里飄出來，我家的門就被“砰砰砰”地敲響了。
我連頭都懶得抬，就知道是她來了。
果然，門一開，王姐那洪亮的大嗓門就先沖了進(jìn)來：“老林！弟妹！聞著味兒我就來了，今天改善伙食啊！”
我看著她手里提著的那一小袋蔫頭耷腦的青菜，再看看我爸那樂呵呵的臉和我媽那淡了三分的笑容，心里那股說不清的厭煩，又翻涌了上來...
01
王姐，我爸的老工友，一個在我家飯桌上，比我還理直氣壯的存在。
從我記事起，她就是我家一個不請自來的“編外成員”。
那時候我們還住在工廠的家屬大院里，她家就在我們對面的那棟樓。
每天傍晚，只要我家廚房的煙囪一開始冒煙，不出十分鐘，王姐的身影保準(zhǔn)會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
她從來不空手來，但帶來的東西，又總讓人哭笑不得。
有時候是兩根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經(jīng)有點(diǎn)發(fā)軟的黃瓜；有時候是一小把被掐掉了好幾根蔥葉的小蔥；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提著一小袋子自己在家門口花壇邊上挖的野菜，美其名曰“給你們添個菜，換換口味”。
而我家的飯桌上，通常都擺著我媽精心烹制的三菜一湯。
我媽是那種典型的傳統(tǒng)女人，一輩子沒上過班，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這個家，花在了我和我爸的吃穿用度上。
她的廚藝在家屬院里是出了名的好，一道簡單的紅燒肉，她能燒得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湯汁都能讓人多吃兩碗飯。
王姐最愛我媽做的紅燒肉。
她吃起飯來，一點(diǎn)也不客氣，嗓門大，吃飯的聲音也大，呼嚕呼嚕的，一塊肉能被她吃出山珍海味的氣勢。
吃完飯，她把碗往桌子上一推，抹抹嘴，就大大咧咧地往客廳的沙發(fā)上一靠，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聲音開到最大，開始看她最愛的家庭倫理劇。
每到這個時候，都是我媽最累的時候。
她一個人在廚房里，嘩啦啦地洗著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被客廳里傳來的、王姐對電視劇里“負(fù)心漢”的響亮咒罵聲，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我爸呢，他總是樂呵呵的。
他會給王姐泡上一杯濃茶，然后搬個小板凳，坐在她旁邊，兩個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憶當(dāng)年”。
他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從當(dāng)年廠里哪個師傅技術(shù)最好，到哪個車間主任最摳門，再到那場轟轟烈烈的“百日會戰(zhàn)”，他們倆是如何并肩作戰(zhàn)，拿下了全廠的技術(shù)比武冠軍。
他們的笑聲和吵嚷聲，混雜著電視機(jī)里的哭喊聲，充滿了整個屋子。
而我，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少年，通常會選擇躲進(jìn)自己的小屋，關(guān)上門，用被子蒙住頭。
我討厭這種喧鬧，討厭自己家里的清靜被一個外人輕易地打破。
我感覺自己的領(lǐng)地，被一頭闖進(jìn)來的、毫不客氣的野牛，給踐踏得亂七八糟。
我曾不止一次地跟我媽抱怨。
“媽，王姐怎么又來了？她自己家不開火嗎？”我一邊扒拉著碗里的飯，一邊沒好氣地嘟囔。
我媽正在給王姐夾一塊最大的排骨，聽到我的話，瞪了我一眼，但聲音卻壓得很低：“小孩子家家，別亂說話。你王姐一個人過，不容易。”
“不容易就能天天來咱家蹭飯啊？”我不服氣，“她一個退休工人，退休金不比我爸少，怎么就過得不容易了？”
“她……”我媽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唉，跟你說你也不懂。她一輩子沒個家，沒個一兒半女的，孤零零一個人，你爸可憐她，就當(dāng)多個親戚走動嘛。”
可我看得出來，我媽對王姐的“同情”，也是有限度的。
有一年我爸媽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媽特地起了個大早，去市場上買了條大活魚，還買了瓶我爸愛喝的西鳳酒。
她哼著小曲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上午，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那天我爸也特意提前下了班，我們一家三口剛準(zhǔn)備坐下，享受這難得的溫馨時刻，門又被“砰砰砰”地敲響了。
又是王姐。
她提著一個西瓜，笑得滿臉開花：“喲，今天什么好日子啊？這么豐盛！看來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我爸立刻熱情地招呼她坐下，拿杯子給她倒酒。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看到，我媽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像被風(fēng)吹滅的蠟燭，倏地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又多拿了一副碗筷出來。
那頓飯，王姐依舊是主角。
她嗓門洪亮地講述著她年輕時如何“一朵花”，多少小伙子追在她屁股后面跑。
我爸在一旁呵呵地笑著，時不時地附和兩句。
而我媽，則顯得異常沉默，她只是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偶爾給我夾一筷子菜。
飯后，王姐和我爸照例在客廳看電視、聊大天。
我?guī)臀覌屖帐巴肟辏趶N房里，我看到我媽背對著客廳的喧鬧，一個人站在水槽前，慢慢地洗著碗。
窗外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
她沒有哭，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落寞和疲憊，卻比任何哭聲都更讓我感到難過。
從那天起，我對我媽的抱怨，變成了對她的同情。
我覺得她太善良，也太能忍了。
而我爸，則成了王姐最堅(jiān)定的“保護(hù)傘”。
家屬院里，人多嘴雜。
王姐這種幾乎是“寄生”在我家的行為，自然引來了不少風(fēng)言風(fēng)語。
有些鄰居大媽，會半開玩笑地對我媽說：“李梅啊，你家老林跟王秀蘭，可真是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啊。”
每當(dāng)這種話傳到我爸耳朵里，他都會大發(fā)雷霆。
有一次，院里一個碎嘴的張大媽，又在我媽面前說三道四，被剛下班回家的我爸聽了個正著。
我爸當(dāng)時就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扔，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懂個屁！我跟秀蘭同志，那是過命的交情！是革命友誼！你們這些長舌婦，思想怎么那么骯臟！”
那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我看到我爸發(fā)那么大的火。
他平時是個脾氣溫和得像面團(tuán)一樣的人，誰說他幾句，他都只是笑呵呵的。
唯獨(dú)在王姐的事情上，他表現(xiàn)得像一頭被觸碰了逆鱗的獅子，不容許任何人說三道四。
他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當(dāng)年在廠里，要不是你王姐，我這條胳膊早就廢了！她幫過我的大忙，我們家吃她一輩子飯都還不清！”
“幫過大忙？”我曾追問過我爸，“什么大忙啊？”
“小孩子家別問那么多。”我爸總是揮揮手，不耐煩地把我打發(fā)掉。
這個所謂的“大忙”，成了一個懸在我心里的謎團(tuán)。
到底是什么樣的恩情，能讓我爸這樣一個傳統(tǒng)的男人，如此堅(jiān)定地維護(hù)一個單身女同事，甚至不惜讓我媽受委屈，不惜惹來鄰里的非議？
隨著我慢慢長大，我考上了大學(xué)，離開了家，去了另一座城市。
每次放假回家，王姐依舊是我家雷打不動的常客。
只是，我的心態(tài)，也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
我不再像少年時那樣，對她充滿了尖銳的敵意和厭煩。
我開始學(xué)會用一種更成年、更復(fù)雜的眼光去觀察她。
我發(fā)現(xiàn)，王姐其實(shí)老得很快。
她的嗓門雖然依舊洪亮，但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大半，臉上的皺紋像刀刻的一樣，深刻而密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擠出深深的魚尾紋，那笑容背后，似乎總藏著一絲我讀不懂的凄涼。
有一次，也是一個周末，她在我們家吃完晚飯，聊到很晚才走。
我送她到樓下，看著她獨(dú)自一人，慢慢地走進(jìn)對面那棟漆黑的樓道。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燈下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地瘦小和孤單。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酸楚。
是啊，她一輩子沒結(jié)婚，沒孩子。
當(dāng)別人家燈火通明、兒孫繞膝的時候，她只能一個人，面對著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和一臺永遠(yuǎn)在播放別人悲歡離合的電視機(jī)。
或許，她來我家，不僅僅是為了蹭一頓熱飯，更是為了蹭一點(diǎn)家的溫暖，蹭一點(diǎn)人間的煙火氣吧。
我開始嘗試著去理解她，甚至在飯桌上，會主動跟她說幾句話，問問她的身體怎么樣，退休生活無不無聊。
她總是很高興，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跟我講她年輕時是廠里的文藝骨干，跳舞、唱歌樣樣行。
講到興奮處，她還會站起來，比劃兩下，引得我爸哈哈大笑。
我看著她那張因?yàn)榕d奮而泛起紅光的臉，心里的那個謎團(tuán)，卻越來越大。
這樣一個性格開朗、長得也不算差的女人，在那個年代，怎么會一輩子都沒嫁出去呢？
她和我爸之間，那段被他形容為“過命交情”的往事，到底是什么樣的？
02
謎底揭開的那天，是我爸的六十大壽。
那是一個深秋的周末。
按照我們這兒的習(xí)俗，六十歲是大壽，要好好操辦一下。
我媽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張羅，請了三桌客，除了我們家的至親，剩下的，就是我爸那些幾十年的老同事、老朋友。
王姐，自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生日那天，她穿了一件嶄新的、酒紅色的外套，還破天荒地化了點(diǎn)淡妝，燙了頭發(fā)，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精神了不少。
她送的壽禮也比平時“大方”得多，是一套包裝精美的紫砂茶具。
“老林，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以后就等著享福咯！”她把禮物遞給我爸，嗓門依舊是全場最響亮的。
我爸高興地合不攏嘴，拉著她，非要讓她坐在主桌，緊挨著自己。
宴席開始后，氣氛非常熱烈。
我爸的那些老伙計(jì)們，一個個都是能喝的主。
白酒一杯接著一杯，劃拳聲、勸酒聲、大笑聲，幾乎要把房頂給掀了。
王姐一向是不怎么喝酒的，最多也就是陪著喝點(diǎn)啤酒。
可那天，她似乎特別高興，也特別激動。
在眾人的輪番勸說下，她竟然端起了白酒杯。
“秀蘭，今天老林大壽，你可不能不給面子啊！這杯必須干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同事端著酒杯站起來說。
“就是！想當(dāng)年咱們技術(shù)科，你可是一枝花，酒量也是出了名的！今天可不能藏著掖著了！”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王姐的臉漲得通紅，她端起酒杯，豪爽地一仰脖，一杯白酒就下了肚。
“好！”滿桌的人都在喝彩。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
我看著王姐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我媽也看出來了，悄悄拉了拉我爸的衣袖，示意他別讓王姐再喝了。
我爸當(dāng)時也喝得有點(diǎn)高了，他擺擺手，大著舌頭說：“沒……沒事！今天高興！秀蘭她……她酒量好著呢！”
那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
客人們酒足飯飽后，陸陸續(xù)續(xù)地告辭了。
最后，只剩下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王姐。
她趴在飯桌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嘴里還含含糊糊地念叨著什么。
“這可怎么辦？”我媽看著爛醉如泥的王姐，一臉的愁容。
“還能怎么辦，扶她到沙發(fā)上躺會兒吧。總不能讓她一個醉成這樣的人自己回家。”我爸雖然也喝多了，但還算清醒。
我搭了把手，和我爸一起，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姐從椅子上架起來，扶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她一沾到沙發(fā)，就徹底睡死了過去，還打起了輕微的鼾聲。
我媽給她蓋了條毯子，然后開始和我一起收拾滿屋的狼藉。
一直忙活到深夜，才總算把家里收拾干凈。
我爸早就回房睡了，鼾聲如雷。
我媽也累得不行，先去休息了。
我洗了個澡，感覺清醒了不少。
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需要穿過客廳。
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昏暗的壁燈。
王姐還在沙發(fā)上沉睡著，呼吸均勻。
我爸白天脫下來的那件深藍(lán)色外套，就搭在沙發(fā)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我放輕了腳步，準(zhǔn)備悄悄地走過去。
就在我經(jīng)過沙發(fā)旁邊的時候，原本熟睡的王姐，忽然翻了個身，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帶著濃重酒氣的嘆息。
她沒有睜開眼，似乎是在說夢話。
她的臉，正對著那件搭在椅子上的、我爸的外套。
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去觸摸那件衣服，但手臂抬到一半，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然后，我聽到了一句含糊不清，卻又無比清晰的囈語。
那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飄蕩在寂靜的深夜里。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讓我瞬間如遭雷擊，渾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她看著那件衣服，用一種充滿了無盡悲涼、悔恨和痛苦的語氣，喃喃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