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趙老太在城市公園的長椅上坐著,看著九歲的孫子小宇在不遠處玩耍。
來城里三個月了,她每天五點起床做早飯,洗衣拖地,變著法子給孫子做好吃的。
雖然兒媳林芳總是愛答不理,但她想著,時間久了就好了。
畢竟,這是她兒子趙明的家,也是她的家。
"奶奶,我去那邊看看!"小宇突然跑遠了。
趙老太笑著點頭,剛想起身跟過去,卻聽見孫子和同學的對話聲飄過來。
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
手里的手絹掉在地上,她甚至忘記了彎腰去撿。
七十年的人生,她經歷過貧窮,經歷過喪偶,經歷過獨自拉扯兒子長大的艱辛。
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她覺得自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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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趙老太叫李秀蘭,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苦命能干人”。
老伴兒走得早,她一個人拉扯著兒子趙明長大,靠著那幾畝薄田和給人家縫縫補補的零活,硬是供出了村里唯一的大學生。
趙明是她的驕傲,也是她唯一的盼頭。
趙明和媳婦林芳在城里安家立業,買了寬敞明亮的房子。
每年他們只會回來兩三次,每次回來都開著一輛黑色的豪車,在村口一停,就顯得格格不入。
去年冬天,老家下了場罕見的大雪,把村里的路都封了。
趙明和林芳就是在這種時候回的家。
進門時,林芳穿著一件昂貴的長款羽絨服,凍得直搓手,嘴上卻帶著少有的熱情。
“哎呀媽呀,媽,這地方太冷了!您一個人在這兒可怎么過啊?我跟你說,城里都有暖氣,暖和得很!”
趙老太趕緊把熱騰騰的炕頭讓給他們,心里暖洋洋的。
林芳平時雖然客氣,但說話總帶著一股城里人的疏離感,這么掏心窩子的話,她還是頭一次聽見。
趙明在旁邊烤著火,語氣也堅定起來:“媽,您就別犟了。
您現在身體硬朗,正是該享福的時候!城里空氣好,醫療條件也好,我們能照顧您,還能天天看孫子小宇。
您要是出點什么事,我們在城里怎么能安心工作?”
聽到兒子說“能照顧您,還能天天看孫子”,趙老太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她一個守寡多年的老太太,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能和兒子孫子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嗎?她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辛苦,終于盼來了回報。
“真……真能去嗎?”趙老太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確定。
“當然能!”趙明拍著胸脯保證,“我們房子夠大,給您留了一間向陽的臥室,您什么都不用操心,過去享福就行!這次您必須跟我們走!”
林芳也適時地遞過來一杯熱水,笑著說:“是啊媽,您去了什么都不用帶,就帶上您那點小藥瓶就行。
您去了,我給您買新的衣服,買新的鞋子,讓您也趕趕時髦!”
那份熱情,像一團火,融化了趙老太心頭多年的積雪。
她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老太太,兒子兒媳終于想起她了。
確定要去城里后,趙老太開始忙碌的準備工作。
去城里享福,可不能空著手,這是她樸素的規矩——不能給兒子添麻煩,更不能讓兒媳覺得自己是個“吃閑飯的”。
她拿出自己最好的幾件棉布舊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
她尤其費心準備了給兒子兒媳和孫子的“土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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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來,城里有錢,但沒有“真材實料”。
“城里什么都有,但沒有咱家自己種的”趙老太心想。
她把自家晾曬的干香菇、黑木耳裝了整整兩大袋。
又從地窖里挖出幾根自己親手種的紅薯,那紅薯是老品種,甜糯起沙,是城里超市里賣的那種“洋貨”比不上的。
最寶貝的是給孫子小宇準備的。
小宇最喜歡吃肉,趙老太托人從村里買了一只散養了三年的土雞。
自己親自宰殺、褪毛,用老家的秘制方法腌制好,打算帶到城里給孫子燉湯補身體。
她還帶了一個自家腌制的老壇酸菜,那是兒子趙明小時候最愛吃的下飯菜。
她又把這些“心意”整整齊齊地碼在兩個巨大的深色蛇皮袋里,沉甸甸的,裝載著她對新生活全部的期待和對兒子的全部愛意。
她甚至還帶了一雙自己穿了十幾年的千層底布鞋,那布鞋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她怕城里的木地板太滑,穿著膠底鞋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02
趙明和林芳來接她時,看到那兩大袋深色蛇皮袋,林芳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快。
“媽,不是說了什么都不用帶嗎?帶這么多土特產干什么?”林芳語氣有些無奈。
“沒事,沒事,”趙老太趕緊解釋,聲音里帶著討好,“這都是老家的東西,城里買不到的。
我給小宇帶了土雞,給你們燉湯補身體!”
趙明趕緊打圓場:“行了林芳,媽的一片心意,先帶上吧!媽,上車!咱們回家!”
趙老太覺得,自己這輩子走過的最遠的路,就是從老家通往城里的這條路。
她帶著滿心的希望和那兩個沉甸甸的蛇皮袋,離開了她生活了一輩子的村莊。
進城后的頭一個月,趙老太的生活徹底顛覆了。
趙明的新家在十七樓,寬敞明亮,裝修得十分精致。
可趙老太卻覺得自己像被關進了一個華麗而空曠的籠子。
最大的不適應,來自那份壓抑的安靜和嚴格的規矩。
在老家,趙老太習慣了早上四五點起床。
她要生火、燒水、喂雞,那份忙碌讓她覺得自己有用。
但在城里,她不敢。
第一天,她剛摸黑起床,習慣性地在廚房里拖動了一下凳子,準備燒水。
臥室門立刻被推開了,林芳的臉色非常不好看,睡眼惺忪,眉頭緊皺。
“媽,”林芳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
“您能不能小點聲?現在才五點!這隔音不好,鄰居都要投訴了,我們明天還要上班呢!”
趙老太嚇得趕緊把凳子放回原位,心跳得厲害。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衣,站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感到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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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媽不知道”她訥訥地道歉,“在老家習慣了,下次我注意。”
從那天起,趙老太的起床時間推遲到了七點,但她醒來后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她會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但通常只有寂靜。
那份無所事事的安靜,讓她心慌。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切斷了和世界的所有聯系,成了一個“隱形人”。
趙老太的活動范圍,也迅速縮小了。
從臥室到客廳的沙發,再到餐桌,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她想出門,但小區太大,路都是彎彎繞繞的,她怕迷路。
她想找人聊天,但鄰居們都緊閉著門,她一個外鄉人,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開始感到失落、拘束,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存在,是多余且格格不入的。
趙明和林芳的生活節奏,是趙老太無法融入的高速列車。
他們每天早上七點半準時出門,晚上七八點才回來。
他們行色匆匆,臉上總是帶著疲憊和壓力。
趙老太一天下來,能和兒子兒媳說上的話,加起來可能不到三句:早上的一句“走了”,晚上的兩句“回來了”、“吃飯吧”。
晚飯后,趙明和林芳各自拿著手機或筆記本電腦,要么看新聞,要么處理工作郵件。
他們會用一種趙老太聽不懂的“專業術語”交談,聲音很低,像是在進行某種秘密會議。
趙老太想插話,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分享村里的趣事,但兒子兒媳只是敷衍地“嗯”一聲,眼睛從未離開屏幕。
“媽,您早點休息”這是兒子對她最常說的一句話。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吃閑飯的”,趙老太主動承擔起了家務。
“林芳,碗放著,媽來洗。
媽洗的比機器干凈。”
“不用了媽,”林芳客氣地拒絕,但語氣堅決,“洗碗機洗得更干凈,而且高溫消毒。
您休息吧,您辛苦了一輩子了。”
趙老太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澀。
她知道,兒媳是嫌她洗不干凈,她那個老式的洗法,肯定入不了城里人的眼。
“那……媽來給你們做飯吧?你們工作辛苦,媽給你們燉點雞湯,用我帶的土雞!”趙老太趕緊提起自己的“優勢”。
03
林芳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她猶豫了好久,才開口:
“媽,真的不用了,您的那個……做飯習慣,跟我們不太一樣。
您喜歡用柴火,油煙太大。
而且,家里這些鍋具很貴,是進口的,您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不好辦。”
林芳停頓了一下,語氣更緩和了一些,但內容卻更具殺傷力:“而且媽,您帶來的那個土雞,還有酸菜,我們這邊都不能隨便下鍋的。
外面的東西,不太衛生,我們身體適應不了,還是吃超市里這種有安全標簽的比較好。”
趙老太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兒媳不僅嫌她“不衛生”,也嫌棄她的“土味”土特產。
她想幫忙的心,被兒媳禮貌而堅決的拒絕,徹底堵了回去。
她帶來的那只土雞,被林芳當著她的面,用保鮮膜層層包裹,冷藏在冰箱深處,仿佛被判了“無期徒刑”。
那些干香菇、紅薯、老壇酸菜,也被林芳收進了儲物間最深處的角落,仿佛是兩個巨大的污染源,必須被隔離。
趙老太的內心開始感到巨大的失落和焦慮。
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徹底失去了主導權和價值感。
“媽,您別多想,林芳她就是愛干凈”
兒子趙明看出了她的情緒,有一次偷偷塞給她兩百塊錢,低聲安慰。
“媽沒多想,媽就是覺得,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
趙老太嘆了口氣,把錢推了回去,“你留著給小宇買點吃的吧。”
她開始懷念老家的廚房,懷念那股柴火煙味,懷念自己可以大聲說話、自由忙碌的生活。
那里的空氣,雖然不如城里“干凈”,但卻充滿了“人味”和“煙火氣”。
她嘗試去和社區的老人交流,但她們的話題總是圍繞著“股票”、“出國旅游”和“最新的廣場舞”,趙老太插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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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那雙千層底布鞋,在那些花枝招展的隊伍里,顯得那么孤單和多余。
趙老太唯一的寄托,就是孫子小宇。
小宇九歲了,正是活潑愛鬧的年紀。
但趙老太發現,這個孫子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小宇大部分時間都被手機和平板電腦占據,很少抬頭看她一眼。
他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奶奶,感到陌生且不耐煩。
趙老太努力嘗試和孫子親近。
她買了小宇愛吃的零食,但小宇說:“奶奶,我媽不讓我吃這些沒營養的”她想給小宇講老家的故事,但小宇敷衍。
一個周日的下午,趙明和林芳在主臥里午睡,趙老太鼓起勇氣走到小宇房間。
“小宇,來,奶奶給你講個故事”趙老太的聲音帶著期待。
“講什么?”小宇的眼睛沒有離開屏幕,雙手在手機上飛快地滑動著,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
“講奶奶小時候的事,講咱們老家山上有多少野果子,奶奶怎么爬樹掏鳥窩……”趙老太聲音里帶著期待。
“不好玩”小宇敷衍地搖了搖頭,“我同學都看科幻片,誰聽你爬樹啊。”
趙老太不放棄:“那奶奶給你唱個小曲兒?咱們村里流行的小調,可好聽了!奶奶小時候可會唱了,你聽聽!”
趙老太剛哼出第一句,小宇的臉色就變了。
他猛地抬頭,露出了極度不耐煩的神情,聲音帶著一絲嫌棄。
“爺爺,你能不能小點聲!”小宇語氣尖銳,聲音比趙老太剛才的哼唱要大得多,“我在打游戲!你吵到我隊友了!你不知道我開著麥嗎?”
趙老太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她呆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小宇重新戴上耳機,將她徹底隔絕在那個虛擬的世界之外。
“對不起,奶奶不知道”她小聲說,退出了房間。
她為孫子帶來的那些紅薯和土雞,小宇碰都沒碰。
祖孫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城市玻璃”。
趙老太終于明白,她在這座城市里,連發出聲音的權利都沒有,連帶著自己的孫子,都將她視為一個“噪音源”。
04
趙老太進城已經快兩個月了。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動作越來越慢,走路也越來越輕,生怕再驚動這個精致卻又冷漠的家。
趙明和林芳也察覺到了她的沉默,但他們只是把這理解為“老人不習慣城里的生活節奏”。
趙明下班回來,偶爾會說一句:“媽,您多出去走走,別總悶在家里。”
但林芳卻會立刻接話,語氣帶著一種“好心提醒”,但處處透著限制:
“媽,您一個人出門可要小心。
咱這小區的人都講究干凈,穿的都挺好的。
您在外面散步,衣服鞋子可別弄臟了,回來得換。
我們家可是白色的地板,不好擦。”
這種帶著附加條件的“關心”,讓趙老太感覺比直接的拒絕更難受。
她知道,她穿著那身舊外套,就是對這個高檔小區的“不協調”。
她寧愿在老家干活,流一身汗,也不愿意在這里,像個被約束的犯人一樣“享福”。
難得的周末,成了趙老太最煎熬的日子。
兒子兒媳終于在家了,但他們不是在看電視,就是各自拿著手機,或者討論工作和房貸,根本沒有時間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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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互動,是親密無間的,而趙老太,永遠是那個畫外音。
為了打破這份沉悶,林芳提議帶趙老太去樓下的小公園散散步。
“媽,您不是說城里的花好看嗎?咱們下去轉轉,換換空氣”
林芳難得主動邀請,趙老太立刻穿上她那雙最干凈的布鞋,心中又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小公園確實很漂亮,綠樹成蔭,鮮花盛開。
空氣里彌漫著各種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小宇一到公園,就立刻甩開了大人的手,跑到一處沙坑旁邊,和幾個早就約好的小伙伴會合,開始玩鬧。
趙明被一個電話叫走了,說是公司有急事。
林芳則找了一張長椅坐下,拿出手機,開始跟她的朋友發語音。
討論著房貸、旅游計劃,以及對“不愛衛生的老頭老太太”的抱怨。
趙老太一個人站在不遠處,刻意和他們保持著五六米的距離。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布鞋和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和周圍那些穿著時尚、光鮮亮麗的城里人,顯得格格不入。
她不想讓兒子兒媳因為她而“丟臉”。
她站在離孫子小宇五米開外的地方,正低頭看著腳邊一叢盛開的月季,心里琢磨著這花兒要是種在老家院子里該多好看。
小宇正和兩個差不多大的男孩,討論著寒假去哪里玩。
其中一個孩子,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突然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遠處的趙老太。
“小宇,你家那個鄉下奶奶,什么時候走啊?”
那聲音不大,卻像顆冰碴子,直直扎進趙老太耳朵里。
她捏著外套下擺的手猛地一緊,月季花瓣上的露珠都震得滾了下來。
她慌忙抬眼,看向小宇,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這孩子打小是她帶大的,總該念著點祖孫情分。
可九歲的小宇連猶豫都沒猶豫,皺著眉朝她的方向狠狠指了指,隨即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