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陳東,這破房子給你三十萬,滾出去!”
村霸李二狗一腳踹在陳東家的破木門上,震得灰塵簌簌往下掉。他身后站著一個油光滿面的城里老板,正嫌惡地捏著鼻子。
“我說了,不賣。”陳東擋在門口,身體站得筆直,像一棵釘在土里的樹。
“你他媽為了一個瘋婆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李二狗吐了口唾沫,指著屋里角落里那個抱著枕頭喃喃自語的女人,“你守著這瘋婆子十年,全村人誰不笑話你?現(xiàn)在給你錢讓你滾,你還不知好歹!”
角落里的女人似乎被吼聲嚇到,縮了縮脖子。
陳東的拳頭瞬間攥緊,青筋暴起。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胸膛幾乎撞上李二狗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滾!出!去!”
![]()
01
十年前,陳東在村口的河邊發(fā)現(xiàn)了林雪。
那時候她渾身濕透,滿身污泥,眼神渙散,嘴里不停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胡話。村里人都說,這是個瘋子,晦氣,得趕緊趕走。
只有陳東,看著她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動了惻隱之心。
他把她帶回了自己那棟父母留下的、四處漏風的土坯房。
“你叫什么?”他問。
女人只是傻笑,指著天上的雪花。
陳東嘆了口氣,“那就叫你‘雪’吧?!?/p>
從那天起,陳東的生活里就多了一個人。一個不會做飯、不會洗衣,甚至有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瘋女人”。
他每天去鎮(zhèn)上工地打零工,掙回幾十塊錢,先緊著她吃飽穿暖。剩下的,才夠自己買幾個饅頭。
村里人背地里戳他的脊梁骨。
“陳東真是個傻子,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還撿個瘋子回來當祖宗供著。”
“我看他是窮瘋了,想找個媳...媳婦,結果撿了個神經(jīng)病,哈哈哈!”
村霸李二狗更是處處找他麻煩。李二狗的爹是村長,一直惦記著陳東家這塊地。他家的位置在村口,正好卡在未來規(guī)劃路的關鍵位置上。
“陳東,你那破房子留著干嘛?五萬塊賣給我,你拿著錢去城里,不比守著個瘋子強?”李二狗隔三差五就來騷擾。
“不賣。”陳東的回答永遠是這一個字。
這天晚上,陳東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把一碗熱騰騰的面條放在林雪面前。
“吃吧,今天工頭多給了十塊錢,給你臥了個雞蛋。”
林雪看著碗里的雞蛋,眼睛亮了一下,但她沒動筷子,反而伸出手指,在滿是灰塵的桌上畫著什么。
她畫得很專注,手指不停地轉動,畫出一個奇怪又復雜的符號。
“畫啥呢?”陳東沒在意,以為她又是犯糊涂,隨手用抹布一擦,將那個符號抹掉了,“快吃吧,面要坨了?!?/p>
林雪看著被抹掉的符號,愣了一下,隨即又低下頭,乖乖地吃起了面。
陳東沒注意到,在她低頭的一瞬間,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
02
半個月后,一個消息在清水村炸開了鍋。
市里的大集團“天鴻集團”要來村里開發(fā)旅游度假村,征地補償款高得嚇人!
一時間,整個村子都沸騰了。家家戶戶都在討論著能拿多少錢,以后怎么當上城里人。
李二狗家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仗著村長老爹的權勢,成了這次征地拆遷的“代理人”,負責跟村民溝通。
這下,他更囂張了。
“告訴你們,價格都得聽我的!誰敢不滿意,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李二狗叉著腰,在村委會大院里吼著。
村民們敢怒不敢言。
而陳東家的那塊地,成了李二狗眼里的頭等大事。那塊地皮的位置,正好是未來度假村入口的黃金地段。開發(fā)商點名要這塊地,還許諾給李二狗一大筆“辛苦費”。
當天下午,李二狗就帶著兩個人,大搖大擺地闖進了陳東的家。
他把一份合同“啪”地摔在桌上。
![]()
“陳東,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二十萬,簽了字,明天就搬走!”
陳東看了一眼合同,上面的數(shù)字刺眼又可笑。按村里的補償標準,他家至少能拿到八十萬。
“太少了?!标悥|冷冷地說。
“少?”李二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他媽還嫌少?陳東,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家住了個瘋子,晦氣!要不是我?guī)湍阏f話,開發(fā)商一分錢都不想給!二十萬,愛要不要!”
“八十萬,一分不能少。”陳東寸步不讓。
李二狗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行,陳東,你有種?!彼幧匦α似饋?,“你是不是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你忘了你家還養(yǎng)著個沒戶口的瘋子?”
陳東心里一緊。
這是他最大的軟肋。林雪沒有身份證明,是個“黑戶”。
“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鎮(zhèn)上的精神病院。”李二狗湊近了,壓低聲音說,“明天,我就讓他們來把這瘋婆子抓走!到時候,我看你還拿什么跟我橫!”
“你敢!”陳東的眼睛瞬間紅了。
“你看我敢不敢!”李二狗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明天上午十點,要么簽字,要么我讓人來收了這個瘋子!你自己選!”
說完,他帶著人,囂張地走了。
屋子里,陳東僵在原地,渾身冰冷。他回頭看向角落里的林雪,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抓著自己的衣角,眼里滿是恐懼。
陳東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別怕,有我呢。”
他的聲音在發(fā)抖。
03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陳東家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大家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都等著看陳東的笑話。
“這陳東,真是犟驢,為個瘋子得罪李二狗,何苦呢?”
“可不是嘛,二十萬也不少了,夠他花一陣子了?!?/p>
“活該!誰讓他撿個累贅回來!”
九點五十分,一輛破舊的面包車開了過來,停在門口。
李二狗得意洋洋地從車上跳下來,身后跟著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壯漢,手里還拿著約束帶。
“陳東,時間到了!想好了嗎?”李二狗扯著嗓子喊。
陳東走出屋子,把林雪護在身后,臉色鐵青。
“李二狗,你別逼人太甚?!?/p>
“逼你又怎么樣?”李二狗一臉不屑,“今天你要么簽字,要么我就把這瘋婆子帶走!讓她去該去的地方!”
他對著那兩個白大褂一揮手:“進去,把人帶出來!”
“我看誰敢!”陳東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張開雙臂死死護住門口。
村民們都伸長了脖子,準備看一場好戲。
兩個白大褂互相看了一眼,仗著人高馬大,直接伸手去推陳東。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嗡——”
一陣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轟鳴聲從村口傳來,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村民們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見一排黑色的轎車,一輛接一輛,緩緩駛進了狹窄的村道。
![]()
打頭的是一輛他們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車頭帶翅膀標志的賓利,后面跟著清一色的奔馳S級。每一輛都擦得锃亮。
整個清水村,什么時候見過這種陣仗?
車隊精準地在陳東家的破房子前停下。
“咔噠?!?/p>
車門齊刷刷地打開,一群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走了下來,動作整齊劃一,氣場強大,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李二狗和他帶來的兩個“醫(yī)生”徹底傻眼了。
村民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在所有人驚駭?shù)淖⒁曄拢e利車的后門被一個黑衣人恭敬地拉開。
一個身穿昂貴中山裝、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拄著一根沉木拐杖,緩緩走了下來。
他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陳東身后的林雪身上。
老者的身體猛地一震,嘴唇哆嗦著,眼里瞬間涌滿了淚水。
“小姐……”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寂靜的人群中轟然炸響。
04
“小姐!真的是你!”
老者三步并作兩步,激動地沖到林雪面前。他身后的一眾黑衣人立刻跟上,不動聲色地將李二狗等人隔開,形成了一道人墻。
李二狗被其中一個保鏢不經(jīng)意地一撞,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臉都白了。
“你……你們是什么人?”他顫聲問道。
老者根本沒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雪身上。
“小姐,我找了您十年??!”老者老淚縱橫,“我是劉福,您還記得嗎?您父親找您快找瘋了!”
林雪呆呆地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恐懼,下意識地往陳東身后躲。
陳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但他還是本能地將林雪護得更緊了。
劉??吹竭@個情景,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轉向陳東,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位先生,謝謝您!謝謝您照顧我們家小姐十年!您是我們林家的大恩人!”
林家?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天鴻集團的董事長,不就姓林嗎?”
“難道……這個瘋婆子是……”
村民們的議論聲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那個被他們嘲笑了十年、欺負了十年的瘋女人,竟然是頂級豪門的千金?
李二狗聽到“林家”和“天鴻集團”,魂都快嚇飛了。天鴻集團,那不就是這次來村里搞開發(fā)的那個大公司嗎?自己竟然要把人家董事長的女兒送進精神病院?
他雙腿一軟,徹底癱在了地上。
“劉……劉管家,誤會,這都是誤會??!”李二狗連滾帶爬地想要解釋。
劉福這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樣。
“剛剛,是你說的,要把我們家小姐送到精神病院?”
“不不不,我……我開玩笑的!”李二狗拼命擺手,汗如雨下。
劉福又看了一眼那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壯漢,對身后的一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查一下,哪家醫(yī)院的?!?/p>
![]()
黑衣人點點頭,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低聲說了幾句。不到一分鐘,他就回報道:“劉管家,查清楚了,鎮(zhèn)上醫(yī)院根本沒這兩個人。他們是李二狗花錢雇來的混混?!?/p>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劉福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很好。”他看著癱軟如泥的李二狗,緩緩說道,“把他們三個,都給我‘送’到該去的地方,好好聊聊。”
兩個保鏢立刻上前,像拎小雞一樣把那兩個假醫(yī)生和已經(jīng)嚇尿的李二狗拖走了。
村民們的視角徹底被調轉了。
前一秒還耀武揚威的李二狗,現(xiàn)在成了喪家之犬。
而那個他們眼中的傻子陳東,卻成了豪門的大恩人。
不少之前說過風涼話的村民,此刻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同時又用一種嫉妒又巴結的眼神看著陳東。
“東子啊,我就說你是個好人,好人有好報啊!”
“是啊是啊,我們早就看出來小雪不是一般人,你看這氣質!”
陳東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他只是低頭看著林雪,心里五味雜陳。
為她高興,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05
劉福帶來的人效率極高。
很快,就有專業(yè)的女助理帶著干凈的衣服,溫柔地將林雪請到一輛房車里梳洗換裝。
陳東被劉福恭敬地請到賓利車旁。
“陳先生,我們董事長說了,您對小姐的恩情,我們林家沒齒難忘。”劉福從懷里拿出一張燙金支票,遞了過去,“這是一點小小的謝意,五百萬,請您務必收下。另外,我們在市里給您準備了一套別墅,一輛車,還會安排您進入集團工作?!?/p>
五百萬……別墅……豪車……
這些詞砸得陳東頭暈目眩。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能跟這些東西扯上關系。
他看著那張支票,沒有接。
“我照顧她,不是為了這些?!彼曇粲行┥硢?。
“我們知道。”劉福的語氣更加尊敬,“但這是我們必須表達的誠意。請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虧待恩人?!?/p>
這時,房車的門開了。
換上了一身白色連衣裙的林雪走了下來。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洗干凈的臉龐露出了驚人的美麗。她就像變了一個人,雖然眼神里還有些膽怯,但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已經(jīng)無法掩飾。
她走到陳東身邊,緊緊抓住了他的袖子,像以前每一次害怕時一樣。
陳東的心,猛地一揪。
“好了,小姐,我們該回家了,董事長還在等您。”劉福溫和地說著,伸出手,試圖引導林雪上車。
陳東看著林雪依賴的樣子,心里一軟,對她說:“小雪,跟你家人回去吧,他們會照顧好你的。”
他輕輕地,想把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抽出來。這個小小的動作,卻仿佛一個開關。
一直沉默不語、眼神迷茫的林雪,身體猛地一顫。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一排的豪車,看著面前衣著光鮮的劉福和保鏢,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間破敗不堪、卻為她遮風擋雨了十年的土坯房。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陳東那張寫滿擔憂和不舍的臉上。
她眼神里的迷茫和恐懼,如同被朝陽融化的晨霧,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堅定。
她松開了抓著陳東袖子的手,但沒有走向劉福。
![]()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她反而后退了一步,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陳東的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她看著劉福,紅唇輕啟,聲音不再含混,雖然帶著一絲顫抖,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劉福聽到她的話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