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張磊捏著那三張被強行塞進手里的十元紙幣,指尖傳來紙幣特有的粗糲感。
電梯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主管林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他手中那杯波霸奶茶甜膩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他盯著那三十元現金,感覺像捏著幾塊燙手的炭。
“林姐,真不用,一杯奶茶而已?!睆埨谠噲D將錢塞回去,聲音帶著剛畢業大學生特有的靦腆和堅持。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緩緩跳動,9樓、10樓。
林悅側過身,今天她穿了件淺灰色西裝外套,利落的短發紋絲不亂。
“小張,工作是工作,”她的聲音平和,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剛來,很多事以后就明白了。”她沒接那錢,反而從包里拿出門禁卡,在指尖轉了一下,“下次我請你?!?/p>
電梯發出“?!钡囊宦曒p響,11樓到了。
不銹鋼門緩緩打開,辦公區的白光和空調冷氣涌了進來。
林悅邁步出去,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又規律的響聲,很快融入了辦公區清晨的忙碌噪音中。
張磊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三十塊錢,最終嘆了口氣,把錢折好塞進牛仔褲口袋。
他心里有點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這位新主管有點過分較真,一杯十八塊的奶茶,至于這樣清清楚楚嗎?
他把奶茶放在林悅整潔的辦公桌一角時,隔壁工位的李姐剛好端著保溫杯路過,瞥了一眼,笑著低聲說:“喲,給林主管帶奶茶?。克隙ńo你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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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愣了一下,點點頭。
“習慣就好,”李姐一副了然的樣子,“林主管就這風格,分得特別清,從不占下屬一點便宜。”她喝了口水,“也好,清楚。”
張磊坐回自己的工位,打開電腦。他對“清楚”這個詞沒什么感覺,只覺得生分。他想起大學時和室友互相帶飯,幾塊錢的轉賬時常忘了也要了,沒人計較。
他以為職場也該有這種隨意的溫情,至少不該像現在這樣,三十塊錢被如此鄭重地推來推去,反而成了負擔。
他點開未讀郵件,開始處理今天的第一項工作,但那三張十元紙幣似乎還在他褲兜里散發著微弱的灼熱感。
時間像辦公桌上無聲翻過的臺歷,一眨眼,半年過去了。深秋的風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涼意,吹過寫字樓玻璃窗時發出嗚嗚的輕響。
這半年里,張磊逐漸熟悉了業務,也和部門里大部分同事混了個臉熟。和他同期進公司的王勇和他關系最好。
王勇性格外向,腦子活絡,很會來事。他經常給老同事們帶些小吃零食,也幫過幾位老員工處理過一些私事,比如幫財務劉哥的孩子打印過學習資料,幫運營部的趙姐搶過限量版玩偶。
張磊有時覺得王勇太過殷勤,但也不得不承認,王勇的人緣確實比他好得多。
辦公室里,時常能看到王勇和幾個老員工聚在一起有說有笑,而張磊多數時候只是安靜地坐在自己工位上干活。
午休時,王勇有時會湊過來,拍拍張磊的肩膀:“磊子,別老是埋頭苦干,得多走動走動。”他曾看見王勇把一盒精裝的茶葉放進行政部馬主管的抽屜,也見過王勇下班后陪著項目部的孫經理去應酬,回來時一身酒氣,卻滿臉紅光。
張磊心里對這種做法有些不屑,他覺得只要業務能力強,總會被看見。他負責的幾次數據分析和活動策劃,都完成得不錯,林悅也在組內會議上表揚過他兩次。他相信,實實在在的成績比什么都重要。
直到公司內部發出了競聘通知。市場部要新增一個副組長的崗位,面向內部員工公開競聘。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部門里激起了不小的漣漪。張磊和王勇都符合基本條件,兩人幾乎同時報了名。
競聘前的日子,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張磊更加拼命地準備競聘報告,查閱了大量市場數據,反復修改PPT,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
他偶爾抬頭,會看見王勇不在工位上,或是正和某位老員工在茶水間低聲交談。他看到王勇桌面上那份競聘報告封面做得異常精美,但他沒太在意,他相信實力才是硬道理。
競聘演講那天,小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除了部門總監和林悅等幾位主管,還有不少同事也來旁聽。
張磊先上場,他有些緊張,但準備充分,報告內容扎實,數據詳盡,邏輯清晰。他講完后,臺下響起了禮節性的掌聲,林悅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但表情看不出什么。
接著是王勇。他的PPT做得炫目,演講充滿激情,但張磊敏銳地感覺到,王勇講的內容有些空泛,缺乏像他那樣扎實的數據支撐。
然而,王勇在演講中,幾次提到了“在各位領導的指導下”、“感謝團隊同事特別是幾位老大哥的支持”,他還恰到好處地引用了之前幫馬主管處理行政事務時了解到的一個“成功案例”,雖然那個案例和張磊所知的版本有些出入。
張磊注意到,當王勇提到這些時,臺下坐著的馬主管和幾位老員工臉上露出了贊許的微笑。
演講結束,提問環節,幾位主管提的問題都中規中矩。輪到林悅提問時,她看著王勇,問了一個關于具體項目風險控制和備用方案的問題。
王勇的回答有些繞,試圖用一些流行的管理學術語掩蓋內容的不足。林悅聽完,沒再追問,只是低頭在評分表上寫著什么。
競聘結果不會當場公布,要等綜合評議。散會后,張磊心里有些沒底,王勇則被幾個同事圍著,有說有笑地走出了會議室。
一周后,下午剛上班,內部公告系統發布了競聘結果。張磊正在整理一份數據報表,聽到隔壁工位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是李姐。
他抬起頭,正好看到李姐望向他這邊,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和同情。張磊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趕緊點開內部公告,那份新鮮的任命通知很短,但他反復看了三遍——副組長的人選是王勇。
一瞬間,辦公室里各種細微的聲響仿佛被放大了:鍵盤的敲擊聲、遠處傳來的電話鈴聲、甚至還有誰輕輕的一聲咳嗽。
張磊感覺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臉頰發燙,握著鼠標的右手手指有些發麻。他愣在屏幕前,腦子里一片空白。半年的努力,那些加班到深夜修改的方案,那些自以為扎實的成績,在結果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斜對面王勇的工位。王勇正拿著手機,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燦爛笑容,旁邊已經有幾個同事圍過去說著“恭喜勇哥”。
而他自己這里,除了剛才李姐那一眼,再無人留意。巨大的失落和一種被愚弄的憤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但他顧不上這些,幾乎是逃離般地沖向樓梯間。
消防通道里空曠又安靜,只有安全指示牌散發著幽綠的光。張磊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深深吸了幾口氣,卻依然覺得胸悶。
他想不通為什么是自己落選。難道就因為王勇更會“搞關系”?難道扎實工作反而是錯的?
這時,樓梯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林悅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兩杯從茶水間接來的溫水。
“就知道你在這兒。”林悅把其中一杯水遞給張磊。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安慰,也沒有責備。
張磊接過紙杯,水溫透過杯壁傳到掌心,帶來一絲暖意。他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不是覺得不公平?”林悅靠在另一側的欄桿上,看著窗外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張磊沉默著,算是默認。
“我當年也和你一樣。”林悅喝了一口水,像是陷入回憶,“畢業進第一家單位,拼命干活,覺得業務好就有一切。我的主管,一位對我有知遇之恩的老領導,有次讓我幫他去幼兒園接一下他生病的孩子,我因為趕一個報告,拒絕了。我覺得工作更重要,而且那不是我的分內事?!?/p>
她頓了頓,聲音沒什么起伏:“后來有一個很好的晉升機會,我和另一個同事競爭。我業績比他好,但他和上下級的關系都處理得比我圓融,最后他上了。我當時也像你現在一樣,覺得世界真黑暗。我去問我的主管,為什么?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p>
張磊抬起頭,看向林悅。
“他說:‘小林,職場里,能力是讓你站起來的腿,但人情世故是讓你走下去的路?!?/strong>
林悅轉動手中的紙杯:“那時候我不完全懂,甚至覺得是歪理。直到后來自己做了管理,才慢慢明白。一個團隊要運作,除了冷冰冰的KPI,更需要一種看不見的粘合劑,那就是信任、默契和人情。王勇的業務能力或許不如你,但他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去維護關系,這種投入,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為團隊潤滑。上級評估一個人,尤其是帶團隊的崗位,除了看他的業務潛力,更要看他是否具備凝聚人心的能力?!?/p>
消防通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張磊怔怔地看著前方刷著綠漆的墻面,林悅的話像一把錘子,敲碎了他之前固有的認知。他忽然想起半年前,林悅堅持塞給他的那三十塊錢。當時他覺得那是疏遠,是小題大做。
此刻,那三張十元紙幣的模樣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它們代表的不是區三十塊錢,而是一種界限,一種不輕易虧欠、不模糊公私的原則。
林悅不是在和他劃清界限,而是在用一種看似不近人情的方式,告訴他職場中最基本也最容易被忽略的規則:清晰的界限感,以及對他人勞動和付出的尊重。
她當時說“下次我請你”,不是客套,是表明一種有來有往的、對等的姿態,而不是上對下的“恩賜”或隨意使喚。
這半年來,林悅從未讓他幫忙處理過任何一件私事。而王勇,卻似乎通過一次次“熱心”的越界,編織起了一張關系網。
“我……”張張開口,卻發現喉嚨干澀,聲音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