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林建國,敢推我女兒下水!”
周國強帶著幾個人堵在我家門口,手里的煙頭在暮色中明明滅滅。
他身后站著我的女同桌周婷婷,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我渾身濕透站在院子里,還沒從救人的驚嚇中緩過神來,就聽到這番話。
腦子里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周叔叔,我是救婷婷的,怎么可能推她?”我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少廢話!”周國強把煙頭狠狠摔在地上,用腳碾滅,“婷婷都說了,是你趁她不注意從后面推的!現在給你兩條路,要么公了,去派出所說清楚;要么私了,拿錢出來!”
母親聽到動靜從屋里跑出來,看到這陣勢,臉色刷一下白了。
父親緊跟著出來,額頭上全是汗。
我看向周婷婷,她依舊低著頭,嘴唇咬得發白,就是不肯抬頭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委屈和憤怒。
明明是我救了她,怎么轉眼就成了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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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事情得從那個周六下午說起。
1989年5月20日,學校組織高二年級去郊外的紅星水庫春游。我一大早就起來了,母親給我煮了兩個雞蛋,還塞了五塊錢在我兜里。
“省著點花,別跟那些家里條件好的比。”母親叮囑道。
我點點頭,心里其實想的是另一件事——周婷婷今天會穿什么衣服。
周婷婷是我的同桌,長得清秀,皮膚白凈,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她爹周國強是縣供銷社主任,家里條件在我們這個小縣城算得上數一數二。
我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父親在棉紡廠上班,母親在菜市場擺攤賣襪子。我們家住的還是廠里分的筒子樓,一家三口擠在二十平米的房間里。
說實話,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周婷婷。但十七歲的少年,誰沒有過暗戀的心思呢?我也就是遠遠看著,從來不敢表露半分。
到學校集合的時候,我遠遠就看見周婷婷了。她穿著件白底碎花的連衣裙,扎著馬尾辮,和幾個女生說笑著。
我背著書包站在隊伍后面,看她笑得眼睛彎彎的,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發酵。
“看什么呢?”
一只手突然拍在我肩膀上,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班里的體育委員張偉。
張偉比我高一個頭,長得挺帥氣,父母在縣城開了家飯館,生意紅火。他成績不好,但人緣極好,班里不少女生都喜歡他。
“沒看什么。”我趕緊移開目光。
張偉嘿嘿一笑:“還說沒看什么,眼珠子都快黏在周婷婷身上了。”
我臉一下子紅了,想辯解又不知道說什么。
張偉湊近我耳邊,壓低聲音說:“兄弟,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周婷婷那種女孩,不是咱們能高攀的。”
說完,他拍拍我肩膀,大步走向周婷婷那邊去了。我看著他走過去,周婷婷臉上露出笑容,兩個人說著什么,時不時傳來女生的笑聲。
我握緊書包帶子,心里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兩輛大巴車把我們拉到紅星水庫。水庫很大,周圍是連綿的山,水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同學們一下車就炸開了鍋,三五成群地散開玩耍。
老師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下水,不許走太遠。說完就在岸邊的樹蔭下擺起了茶水攤。
我找了塊僻靜的大石頭坐下,從書包里掏出一本《三國演義》看了起來。這是我從縣圖書館借的,還有一周就要還了。
看著看著,我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笑聲。抬頭一看,周婷婷和張偉正沿著水庫邊往遠處走。
我心里一緊,下意識地站起來。他們走得越來越遠,都快到水庫拐彎的地方了。那邊石頭多,比較危險。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書跟了上去。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不太放心。
我遠遠吊在后面,不想讓他們發現。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前面是一片比較開闊的水域,岸邊有幾塊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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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婷婷和張偉站在岸邊說著什么,我躲在遠處的樹后面,看不太清楚。
突然,我看見張偉伸手去摟周婷婷的肩膀。周婷婷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拒絕什么。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聲音雖然聽不清,但能看出在爭執。
我正猶豫要不要走過去,就看見周婷婷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可能沒注意腳下,石頭上有青苔,腳下一滑——
“撲通!”
周婷婷掉進水里了!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想,扔下書包就往那邊跑。
張偉站在岸邊,臉色發白,整個人都嚇傻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來,雙手抓著頭發,在原地打轉。
“救命啊!救命!”周婷婷在水里掙扎著,聲音都變了調。
我沖到岸邊,看見她在水里撲騰,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浮上來。水庫的水很深,她根本站不住腳。
“我去救她!”我對張偉喊了一聲,也顧不上脫衣服和鞋子,直接跳了下去。
02
五月的水庫水還很涼,一入水,刺骨的寒意立刻包裹了全身。我在家附近的池塘學過游泳,水性還算可以,但水庫的水流和池塘完全不一樣。
我拼命往周婷婷的方向游,她已經嗆了好幾口水,臉色發青,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弱。
“婷婷!別怕!我來了!”我喊道。
游到她身邊,我從后面抱住她的腰,用盡全力往岸邊游。她在我懷里拼命掙扎,手腳亂動,好幾次差點把我也拖下去。
“別動!放松!”我在她耳邊大喊。
不知道是聽到了我的話,還是實在沒力氣了,周婷婷終于不再掙扎,整個人軟軟地靠在我身上。
我一手摟著她,一手劃水,感覺胳膊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水不停地往嘴里灌,鼻子也被嗆得難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她救上去,一定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夠到了岸邊的石頭。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把周婷婷推上了岸,自己也爬了上去。
一上岸,我就癱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氣。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發黑。
“婷婷!婷婷!你怎么樣?”張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緩了口氣,側過頭,看見張偉扶著周婷婷。她臉色慘白,渾身濕透,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掙扎著坐起來,想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可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根本沒用。
“快去叫老師!”我對張偉說。
張偉愣了一下,突然站起來就跑了。
我坐在周婷婷旁邊,看著她縮成一團,嘴唇發紫。我想說點什么安慰她,卻發現自己也在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快,老師和一大群同學跑了過來。老師趕緊脫下外套披在周婷婷身上,讓幾個女生扶著她。又有人把外套給我披上。
“怎么回事?怎么掉水里了?”老師焦急地問。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但沒人能說清楚。張偉站在人群外圍,低著頭不說話。
老師安排人把周婷婷先送回家,又問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搖搖頭說沒事,其實渾身都疼,骨頭都快散架了。
回去的路上,同學們都在討論這件事。有人說林建國真勇敢,有人說要不是他,周婷婷就危險了。
我坐在大巴車最后一排,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但心里卻是暖的——我救了她,她應該會記得吧?
那時候的我,根本想不到,這件事會變成一場噩夢。
第二天是周日,我在家里幫母親整理要拿去擺攤的襪子。母親一邊清點貨物,一邊念叨著這個月的生意不太好,房租又要交了。
“建國啊,你可得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大學,就不用像爸媽這樣辛苦了。”母親嘆了口氣。
“嗯,我知道。”我應著,心里卻還在想昨天的事。
突然,院門被重重拍響,震得整個門框都在抖。
父親去開門,門一開,我就聽到一個憤怒的男聲:“林建國在家嗎?”
我走出去一看,院子里站著好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穿著藏青色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正是周婷婷的父親周國強。
他身后站著周婷婷,還有兩個看起來像是供銷社職工的人。
“周主任,您這是……”父親賠著笑臉問。
周國強沒理他,直接指著我:“就是你推我女兒下水的?”
這話說得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推她下水?我是救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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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叔,您是不是誤會了?我是救婷婷的,怎么可能推她?”我趕緊解釋。
“還狡辯!”周國強一拍桌子,“婷婷都說了,是你趁她不注意從后面推的!要不是我女兒命大,會游兩下,早就淹死了!”
我整個人都懵了,轉頭看向周婷婷:“婷婷,你說清楚啊,明明是你和張偉……”
“夠了!”周國強打斷我,“你還想污蔑別人?我女兒說得清清楚楚,她當時一個人在岸邊看風景,是你從后面推的她!”
“這不可能!”我急得聲音都劈叉了,“我明明看見張偉和你在一起,你們在拉扯,你后退的時候滑下去的!”
“你胡說八道!”周婷婷突然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張偉根本不在那兒,是你,是你推的我!”
03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不敢正眼看我。但那股篤定的語氣,讓我心里一涼。
母親這時候也出來了,看到這陣勢,嚇得臉都白了:“這到底怎么回事啊?建國,你老實說!”
“媽,我真的是救她的!”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周國強冷笑一聲:“行,既然你不承認,咱們就說清楚。”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門香煙,抽出一根點上,深吸了一口,“我女兒昨天晚上嚇得一夜沒睡,今天早上起來就發燒了,醫生說是落水受了驚嚇。這事,必須有個說法。”
“周主任,肯定是有什么誤會……”父親的聲音都在抖。
“誤會?”周國強彈了彈煙灰,“我女兒親口說的,還能有假?現在給你們兩條路選,要么公了,咱們去派出所,讓公安同志調查清楚,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要么私了,你們拿錢出來,賠償我女兒的醫藥費、精神損失費,這事就算了。”
父親的臉漲得通紅:“可是……可是我們家真的沒錢啊……”
“沒錢?”周國強的眼睛瞇了起來,“那就公了。我告訴你,故意傷害罪,夠判好幾年的。你兒子才十七歲,正是上學的年紀,要是進了少管所,這輩子就毀了。”
母親聽到這話,腿一軟,差點跌倒。我趕緊扶住她,心里又急又怕。
“婷婷,你說實話啊!”我看著周婷婷,聲音都帶著哭腔了,“我真的是救你的,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周婷婷咬著嘴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看了一眼她父親,又低下了頭。
“爸,我頭疼,我們回家吧。”她低聲說。
“行,咱們走。”周國強掐滅煙頭,“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要公了還是私了,自己想清楚。三天后我再來。”
說完,他帶著人揚長而去。
院子里一片死寂。
母親坐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父親站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手都在抖。
我靠在墻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為什么會這樣?我明明是救人的,怎么就成了害人的?周婷婷為什么要這么說?張偉呢?他看到了一切,為什么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我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父母關起門說了很久的話。我坐在床上,透過薄薄的木板墻,能聽到母親的哭聲和父親沉重的嘆息。
“要不咱們去借錢吧?”母親說,“總不能讓孩子去坐牢啊。”
“去哪兒借?”父親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咱們家什么情況你不知道?親戚朋友都借遍了,誰還有閑錢借給咱們?”
“那怎么辦?孩子才十七歲啊……”母親又哭了起來。
我咬著被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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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學校,我發現氣氛不對了。
一進教室,原本熱鬧的聲音突然停了。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有的交頭接耳,有的躲開目光。
我走到座位上,周婷婷的位子空著。
“她請假了,說是身體不舒服。”我旁邊的同學小聲說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說話了。
上課的時候,我發現班主任也一直看著我,眼神里帶著復雜的情緒。
下課后,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
“林建國,周婷婷落水的事,你能跟老師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嗎?”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平時對我不錯。
我把那天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我看到張偉和周婷婷在一起的事。
04
班主任聽完,皺著眉頭說:“可是周婷婷說,她當時一個人在那兒,是你推的她。張偉也說他去上廁所了,什么都沒看見。”
“老師,我沒有撒謊!”我急了,“我真的看見他們在一起!”
班主任嘆了口氣:“老師相信你,但現在的情況對你很不利。周婷婷是當事人,她說是你推的,又沒有其他證人,你很難說清楚。”
“那我該怎么辦?”
“老師也不知道。”班主任搖搖頭,“你先回去上課吧,記住,不管發生什么,都要穩住心態,好好學習。”
我走出辦公室,心里更加沉重了。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特別煎熬。
同學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怪異,走廊上遇到,都會自動讓開一段距離。有幾次,我聽到背后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他喜歡周婷婷,人家不搭理他,他就懷恨在心……”
“真看不出來啊,平時挺老實一個人……”
“長得老實不代表心里老實……”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更難受的是張偉的態度。他見到我,不但不躲,反而主動過來。
“兄弟,看開點。”他拍拍我的肩膀,一臉關切,“周叔叔那個人你也知道,在縣城里有頭有臉的,咱們普通老百姓,惹不起。你就認了吧,大不了賠點錢,總比坐牢強。”
我甩開他的手:“那天你也在場,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偉臉色變了變,很快恢復正常:“我當時去上廁所了,等回來就看見你們在水里。我什么都沒看見啊。”
“你撒謊!”我抓住他的衣領,“你明明和婷婷在一起!”
“你瘋了嗎?”張偉推開我,周圍已經圍上來很多人,“大家都聽見了啊,林建國污蔑我。我那天確實去上廁所了,等回來就看見他在水里。”
圍觀的同學都在點頭,有人還說看見張偉去廁所了。
我松開手,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
張偉整理了一下衣領,湊近我耳邊,壓低聲音說:“兄弟,別掙扎了。就算你說破天,也沒人會信你的。識時務者為俊杰,懂嗎?”
說完,他轉身走了。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同學,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陌生。
那天回到家,父親正在和幾個親戚說話。看到我回來,他們都停了下來。
我聽出來了,父親在借錢。
“老哥,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家里也困難啊……”一個遠房叔叔說。
“我知道,我知道……”父親的聲音里滿是苦澀。
親戚們陸續走了,一分錢都沒借到。
父親坐在凳子上,點了根煙,一口一口地抽著。母親站在一旁,默默抹眼淚。
“兒子,你跟爸說實話,”父親突然開口,“你是不是真的推了周婷婷?”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進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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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連你都不相信我嗎?”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父親看著我,眼睛也紅了:“不是爸不相信你,是……是爸真的沒辦法了。周國強那個人,在縣城里說一不二,咱們家根本斗不過他。如果……如果你真的退了,就認個錯,咱們賠錢,總比坐牢強。”
“我沒有!”我吼了出來,“我真的沒有!我是救她的,我沒有推她!”
我沖進房間,把門重重關上,撲在床上哭了起來。
那一刻,我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
三天的期限很快到了。
周國強如約上門,這次他帶來的人更多了,還有兩個穿著制服的,看起來像是派出所的。
“考慮好了嗎?”周國強點上煙,“公了還是私了?”
父親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最后低下了頭:“周主任,您說個數,我們想辦法湊。”
“五百。”周國強伸出五根手指,“醫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一共五百塊。三天之內給我,這事就算了。”
五百塊!
05
1989年,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也就七八十塊,五百塊對我們家來說,是天文數字。
“周主任,能不能少點……”母親哀求道。
“少?”周國強冷笑,“我女兒差點丟了命,五百塊都嫌多?不愿意的話,咱們就公了。小王,這事你們怎么看?”
他轉頭問那兩個穿制服的。
其中一個咳嗽了一聲:“故意推人下水,性質挺嚴重的。要是公了,得好好查查。”
父親的臉徹底白了。
“行,我答應,我答應……”父親的聲音都在抖,“三天,三天之內我湊齊。”
周國強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記住,三天,少一分都不行。”
說完,他帶著人走了。
院子里又剩下我們一家三口。
父親一下子坐在地上,整個人好像老了十歲。母親扶著墻,無聲地哭著。
我跪在父母面前:“爸、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起來!”父親突然吼道,“哭有什么用?現在要緊的是想辦法湊錢!”
接下來的三天,我看著父母四處奔波。
父親去找廠里的工友借,一家一家上門,說盡好話,最后借到了一百五十塊。母親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又去找做生意的老鄉借,湊了一百二十塊。
還差二百三十塊。
父親去找了高利貸。
那天晚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來到家里,打量了一圈我們家,最后說:“行,兩百塊借給你,但一個月之后要還三百。”
“三百?那不是要還五成利息嗎?”母親驚呼。
“愛借不借。”那人轉身要走。
“借!我借!”父親咬著牙說。
第三天傍晚,周國強又來了。父親把五百塊錢恭恭敬敬遞給他,那是一沓皺巴巴的票子,有五塊的,有十塊的,有零有整。
周國強點了點,裝進口袋,留下一句話:“這事就算了了,以后管好你兒子,別再惹事。”
我站在院子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心里五味雜陳。
是憤怒,是委屈,是無奈,還有深深的自責。
如果不是我,父母不會這么辛苦。可我明明是救人的啊,為什么要受這樣的冤枉?
錢賠了,但這件事并沒有結束。
在學校里,關于我的流言蜚語反而更多了。
“聽說他家賠了五百塊,這不是心虛是什么?”
“如果真是救人的,還用賠錢嗎?”
“周婷婷到現在都不敢來上學,肯定是被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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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學校里像個透明人,沒人愿意跟我說話,小組活動也沒人愿意跟我一組。就連老師看我的眼神,都帶著疏離。
只有班主任偶爾會拍拍我的肩膀,說一句“加油”。
周婷婷一直沒來上學。聽說她轉到縣城另一所中學去了。
張偉依舊是那副春風得意的樣子,體育課上帶著大家打籃球,笑得很燦爛。
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那天水庫邊的場景。他明明就在那兒,他看到了一切,可他為什么要撒謊?
我想去找他問清楚,但又覺得沒有意義。他已經咬定了自己的說辭,再問也不會改口。
家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父親為了還高利貸,每天加班到很晚。母親的攤子從菜市場搬到了火車站外面,每天凌晨四點就起來進貨。
晚上躺在床上,我能聽到父親的咳嗽聲,還有母親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動靜。
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06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去圖書館還書。走在街上,突然聽到有人叫我。
“建國哥!”
我回頭一看,是周婷婷的表妹小慧。她比我小兩歲,上初三,從小我們就認識。
“小慧?”我停下腳步。
小慧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建國哥,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她拉著我走進旁邊一條小巷。
“小慧,怎么了?”我疑惑地問。
小慧咬了咬嘴唇,眼睛有點紅:“建國哥,對不起……”
“你說什么?”
“婷婷姐的事,我知道真相了。”小慧低著頭說,“但我不敢說,舅舅太兇了,我怕……”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