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深夜的訂單提示音響起，我瞥了一眼手機——市政府附近,目的地是錦繡花園。
58歲的年紀開滴滴,說出去都覺得丟人。
但退休金只有2600塊,老伴身體不好,兒子剛買了房還要還貸,我這個當爹的,能怎么辦呢?
接單,開車,出發。
「師傅,麻煩開快點。」
后座的男人聲音有些疲憊。
我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考究的西裝,氣質不凡。
車子駛上了二環路,我習慣性地把那個牛皮紙袋往副駕座位下塞了塞。
「師傅,您這個文件……」
他的聲音突然變了。
我心中一緊,扭頭一看,那個牛皮紙袋露出了一角,紅色的「機密」二字格外刺眼。
而后座的男人,臉色已經煞白。
01
我叫趙建國,今年58歲,做了30年的規劃局干部。
兩年前,我被「協商」提前退休。
原因很簡單——我不肯在一份違規項目的審批文件上簽字。
那是一個房地產開發項目,占用了規劃中的綠地和學校用地。
開發商背景深厚,局長周文遠親自找我談話。
「老趙啊,這個項目很重要,上面都點頭了,你就別為難了?！?br/>「周局,這明顯違規,我不能簽?！?br/>「你這人怎么這么死腦筋?大家都簽了,就差你一個?！?br/>「那更不行,我是技術負責人,出了事我要負責。」
周文遠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趙建國,你給我想清楚,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我沒有妥協。
一個月后,我被調到檔案室,美其名曰「讓老同志休養」。
半年后,我被通知可以辦理提前退休。
退休金從原本的5000降到2600,理由是我最后半年在檔案室,屬于「輔助崗位」。
我找過人事,找過工會,都沒用。
周文遠的話傳到我耳朵里:「不識抬舉,活該?！?br/>02
但周文遠不知道,那份項目的全部審批文件,我都留了一份。
包括他親筆簽署的批示,還有開發商「贊助」的經費流水。
我不是為了報復,只是職業習慣——重要文件留底。
退休后的日子過得很清苦。
老伴患有糖尿病,每月藥費要一千多。
兒子在外地工作,剛結婚買房,壓力很大。
我這2600塊的退休金,根本不夠用。
60歲以下還能開網約車,我就注冊了滴滴。
起初很不適應,作為一個曾經的處級干部,現在要對乘客點頭哈腰。
「師傅,能開快點嗎?」
「師傅,這個導航不對,走那條路?！?br/>「師傅,你這車怎么這么舊?」
每一句話都像在提醒我——你現在只是個司機,不再是趙處長了。
但為了生活,我只能忍著。
有一次遇到個醉酒的年輕人,在車上吐了一地。
我忍著惡心收拾了半個小時,客服說乘客拒絕賠償,平臺只給了50塊清潔費。
那天晚上,我坐在車里哭了很久。
我恨自己的無能,恨這個世界的不公,更恨周文遠那群敗類。
03
時間轉眼到了今年。
市里來了個新市長,姓林,叫林文博,才42歲,據說是省委重點培養的干部。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來就雷厲風行,查處了好幾個部門的問題。
我在新聞里看到他的照片,心想:要是他早來幾年就好了。
但我已經退休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這個訂單時,并沒多想。
市政府附近的單子,我接過很多次。
直到他上車,我才覺得這人有些面熟。
「師傅,麻煩開快點?！?br/>我應了一聲,專心開車。
車子駛上二環路時,我想起副駕座位下的那個牛皮紙袋。
那里面裝的就是當年那個項目的所有文件。
我本想找個機會交給紀委,但苦于沒有門路,就一直帶在身邊。
今天出門急,忘記拿下來了。
我悄悄往下推了推,沒想到袋子的一角還是露了出來。
「師傅,您這個文件……」
后座的聲音突然變得緊張。
我通過后視鏡看過去,發現他正盯著那個袋子,臉色煞白。
紅色的「機密」二字,在路燈下格外刺眼。
「您是……市政府的?」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心中一動,這反應不太對。
普通市政府工作人員,不會對一份舊文件這么緊張。
04
「是,我以前在規劃局工作?！?br/>我平靜地說。
「規劃局?那您認識……周文遠?」
他的聲音更緊張了。
我心跳加速,通過后視鏡仔細看他。
四十出頭,西裝筆挺,氣質不凡。
突然,我想起了新聞里的那張照片。
「您是……林市長?」
「對,我是林文博?！?br/>他深吸一口氣:「師傅,能不能把車停一下?我想跟您談談。」
我把車停在路邊,心里七上八下。
林文博下了車,走到副駕駛位置。
「師傅,您這個文件……方便給我看看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座位下拿出了那個牛皮紙袋。
林文博接過去,在路燈下翻看起來。
越看,他的臉色越難看。
「這是……東湖明珠項目?」
「對,兩年前的項目?！?br/>「這個項目我知道,當時我還在省發改委,聽說過這個項目有問題,但沒想到……」
他的手微微顫抖。
文件里有周文遠的親筆批示,有開發商的「捐贈」記錄,還有我整理的違規事項清單。
「師傅,這些文件,您怎么會有?」
我苦笑一聲:「因為我不肯簽字,所以被提前退休了。」
林文博抬起頭,看著我:「您叫什么名字?」
「趙建國?！?br/>「趙建國……」
他重復了一遍,突然說:「我記得這個名字,當時東湖明珠項目的技術審核報告里,只有您一個人的簽字是拒絕的。」
我一愣:「您看過那份報告?」
「我當時在省發改委工作,這個項里涉及省級配套資金,我看過所有資料。」
林文博深吸一口氣:「您當時拒簽,是因為發現了什么問題?」
05
我把當時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包括項目占用綠地和學校用地,包括周文遠如何施壓,包括我如何被邊緣化和提前退休。
林文博聽完,沉默了很久。
「趙師傅,這些文件,您愿意交給我嗎?」
「我……」
我猶豫了。
不是不愿意,而是害怕。
周文遠的能量很大,他上面有人。
如果這事沒查清楚,我會不會遭報復?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么?！?br/>林文博認真地看著我:「我以市長的身份向您保證,這件事我會親自盯,絕不會讓您受到任何傷害。」
「林市長,不是我不信您,而是……周文遠背后的關系很硬?！?br/>「我知道,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要查清楚?！?br/>林文博說:「這個項目已經開工了,現在學校沒了,綠地也沒了,老百姓的意見很大,但因為牽扯太多,一直查不下去?！?br/>他頓了頓:「如果有這些證據,我有信心把這個案子查清楚?！?br/>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終于下定決心。
「好,我信您?！?br/>我把牛皮紙袋遞給他:「這些年,我就等著這一天?！?br/>林文博鄭重地接過文件,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名片。
「趙師傅,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有任何情況,隨時聯系我?！?br/>他頓了頓,又說:「明天上午九點,市紀委,我會安排人跟您做詳細的筆錄。」
「好。」
「還有,您現在開滴滴,是因為退休金不夠嗎?」
我苦笑:「2600塊,確實不夠用?！?br/>林文博皺起眉頭:「您在規劃局工作了多少年?」
「30年?！?br/>「30年,提前退休,退休金只有2600?這明顯不對?！?br/>他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老張,我是林文博,你明天去查一下,規劃局有個叫趙建國的干部,兩年前提前退休,退休金被降到2600,這里面肯定有問題?！?br/>掛掉電話,他對我說:「趙師傅,您的退休金問題,我也會一并解決。」
06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準時到了市紀委。
接待我的是紀委副書記,姓李,態度很和藹。
我把當年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他們做了詳細的筆錄,還對文件進行了取證。
「趙同志,您做了件大好事?！?br/>李副書記說:「這個案子我們一直想查,但苦于沒有突破口?！?br/>「現在有證據了,我們會立即立案調查?！?br/>「我……會不會有危險?」
我還是有些擔心。
「放心,林市長已經交代過了,我們會保護好您的安全?！?br/>李副書記頓了頓:「而且,周文遠的問題不只這一個,我們已經掌握了其他線索。」
果然,三天后,周文遠被紀委帶走調查。
消息傳出,整個規劃局都炸了鍋。
我接到好幾個老同事的電話。
「老趙,你聽說了嗎?周局被抓了!」
「聽說是貪污受賄,涉案金額上千萬!」
「早就該查他了,這家伙太貪了!」
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平靜地聽著。
一周后,開發東湖明珠項目的老板也被抓了。
兩周后,市里宣布徹查東湖明珠項目,并責令停工整改。
一個月后,原規劃局班子被集體調整,涉案人員全部移交司法機關。
而我,也接到了人事局的通知。
「趙建國同志,經過核查,您的退休金被惡意壓低,現已糾正,從下個月起,退休金恢復到5800元,并補發過去兩年的差額?！?br/>接到通知的那天,我坐在車里哭了。
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這份遲來的公正。
07
林市長再次坐我的車,是一個月后的晚上。
這次不是偶遇,而是他專門打電話約我。
「趙師傅,今晚有空嗎?我想請您吃個飯?！?br/>「林市長,這使不得?！?/p>
「就當交個朋友,您不用多想?！?br/>那天晚上,我們在一家小餐館見面。
沒有山珍海味,就是普通的家常菜。
「趙師傅,多虧了您,我們才能把這個案子查清楚。」
林文博舉起酒杯:「我敬您一杯?！?br/>「不敢當,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br/>「正是因為您做了該做的事,才讓這些貪官現了形?！?br/>林文博感慨地說:「您知道嗎?這個案子查下來,牽扯了十幾個人,涉案金額超過兩億?！?br/>我倒吸一口冷氣:「這么多?」
「對,周文遠只是其中一環,他上面還有人?！?br/>林文博說:「不過現在好了,該抓的都抓了,該判的都會判?！?br/>「對了,東湖明珠項目我們重新規劃了,恢復了綠地和學校用地,開發商也換了。」
「那就好?！?br/>我由衷地說。
「還有,您的事情,我也跟組織部門說了?！?br/>林文博說:「您當年堅持原則,被打擊報復,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為?！?br/>「組織決定,恢復您的處級待遇,退休金按處級標準發放?！?br/>我一愣:「這……」
「您應得的。」
林文博認真地說:「而且,組織還想返聘您,擔任市規劃局的督導員,負責監督規劃項目的審批?！?br/>「返聘?我都58了?！?br/>「正因為您58了,才更需要您這樣的老同志。」
林文博說:「您不為名不為利,只為心中那份堅持,這樣的人,我們需要?！?br/>我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好,我愿意?！?br/>08
重返規劃局的第一天,我走進辦公樓時,心情很復雜。
兩年前,我被趕走。
兩年后,我又回來了。
不一樣的是,當年的周文遠已經進了監獄,而我,成了督導員。
新任局長姓王,是從省里調下來的,很正直的一個人。
「趙處,歡迎回來?！?br/>他握著我的手說:「以后局里的重大項目,都要請您把關。」
「不敢當,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br/>我笑著說。
「對了,有個項目想請您看看?！?br/>王局長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濱江新區的規劃,涉及拆遷安置,您幫忙審核一下。」
我接過文件,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發現了問題。
「王局,這個拆遷安置方案有問題。」
我指著文件說:「補償標準偏低,而且安置房的位置太偏遠?！?br/>「您詳細說說?！?br/>我把問題一一指出,王局長邊聽邊記。
「好,明天我就讓他們重新做方案?！?br/>王局長說:「有您把關,我放心。」
就這樣,我開始了新的工作。
白天在局里審核項目,晚上偶爾還會開開滴滴。
不是為了錢,只是習慣了,也喜歡在路上的感覺。
有一天晚上,我又接到一個訂單。
上車的是個年輕人,看起來很沮喪。
「師傅,能開慢點嗎?我不想那么快回家。」
「怎么了?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我邊開車邊問。
「唉,工作上的事?！?br/>年輕人嘆了口氣:「領導讓我在一份違規文件上簽字,我不簽,他就說要開掉我?！?br/>我心中一動。
「什么違規文件?」
「就是個工程項目,明明不符合規定,但領導非要通過?！?br/>年輕人苦笑:「我剛畢業沒兩年,這份工作丟了,不知道還能找到什么?！?br/>我看著后視鏡里年輕人的臉,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小伙子,你知道嗎?有些東西,比工作更重要?！?br/>我認真地說:「比如,心中的那份堅持。」
「可是,我要生活啊。」
「我明白,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br/>我把自己的故事簡單說了一遍,年輕人聽得目瞪口呆。
「師傅,您就是那個……趙建國?」
「對,我就是?！?br/>我笑了笑:「所以我想告訴你,堅持原則,可能會吃虧,但不會吃一輩子的虧?！?br/>「謝謝您,師傅?！?br/>年輕人的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