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錦衣衛指揮使臉色鐵青,壓低聲音說:“陛下,此等刁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龍輦里的朱元璋,看著那個不跪的身影,久久沒有說話。
他緩緩地撩開簾子,露出一張看不出喜怒的臉,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咱要親自過去看看。咱也想曉得,在這濠州地面上,還有哪個,敢不認咱這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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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洪武年間,老朱家的天下,算是坐穩了。
皇帝朱元璋,這個名字,那時候比啥都好使。
大伙兒都知道,這位爺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以前就是要飯的,后來去廟里當了和尚,最后自己拉了一幫人,硬是把蒙古人給干回了老家,自個兒坐上了南京城里那把龍椅。
這天,這位牛氣沖天的皇帝,決定干一件大事——回老家看看。
他老家在哪兒呢?在濠州府一個叫孤莊村的窮地方。
那地方,生了他,也差點把他給餓死。
現在他出息了,當了皇上,那肯定得回去一趟。讓祖宗的墳頭長長臉,也讓那些還活著的鄉親們,見識見識啥叫天子。
這皇帝一回家,那場面,可就大了去了。
隊伍從京城一出發,好家伙,前頭都快看不見后頭了,拉開了能有十幾里地長。
打頭的是御林軍,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的鎧甲在太陽底下閃著金光,晃得人眼睛疼。
隊伍中間,是幾百個錦衣衛。
這些人,就是皇上的爪牙,個個都是狠角色,那臉跟冰塊似的,看誰都像看犯人。
他們把路兩邊的老百姓,隔得老遠的,不讓靠近。
最中間的,就是皇上坐的龍輦了。
那東西,說是個車都小瞧它了,簡直就是個能走路的小宮殿。
三十二個壯漢抬著,走得那叫一個穩當。龍輦上上下下,都是明黃色的綢子,上面還繡著齜牙咧嘴的大金龍。
風一吹,那龍好像都要飛出來一樣。
這隊伍走到哪兒,哪兒的地方官就跟見了祖宗一樣,一個個嚇得腿肚子都軟了。
他們早就把路修得平平整整的,還專門鋪了一層新黃土。
路兩邊,沒多遠就擺一個香案,上面燒著香,弄得烏煙瘴氣的。
老百姓們,更是提前就得了信兒,必須在路邊跪好,迎接皇上。
誰要是敢站著,或者伸著脖子偷看,那可是大罪。
輕的抓起來打一頓板子,重的,那腦袋就沒了。
所以,整個濠州地面上,都飄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兒。
有點光榮,有點激動,可更多的是害怕。
大伙兒心里都明白,真龍天子回來了。
可這條龍,是回來下雨,還是回來噴火,誰心里都沒譜。
龍輦里頭,比外面看著大多了。地上鋪著厚地毯,踩上去軟乎乎的。
中間有個小桌子,桌上點著香,那味兒聞著就貴。
朱元璋就坐在這香氣里頭,身上穿著龍袍,上面繡著九條金龍。
可他心里頭,一點也不得勁兒。
他沒看外面那些跪了一地的人。
他就透過簾子縫,看著窗戶外頭。那些田埂,那些茅草屋,一晃就過去了。
這些東西,他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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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得,就像是長在肉里的傷疤,一碰就疼。
他的腦子,不聽使喚地,就想起了幾十年前的事兒。
那會兒,他還不是什么皇上,他叫朱重八。
那時候的孤莊村,哪有什么龍旗啊,鎧甲啊。
有的,就是干得裂了大口子的土地,和一個個餓得走道兒都打晃的人。
他想起了他爹,他娘,還有他大哥。
那年頭,天不下雨,地里顆粒無收,后來又鬧瘟疫。
他一家人,就那么眼睜睜地,一個接一個地沒了。
人死了,連口棺材都買不起,就拿張破席子一卷,在山坡上挖個坑埋了。連個像樣的墳頭都沒有。
他又想起了自己。
家里人都死了,地主就把地收回去了。
他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沒辦法,只能跑到附近的皇覺寺,把頭發剃了,當了個小和尚,好歹有口飯吃。
可好日子沒過兩年,廟里也沒糧食了。老和尚們一合計,干脆散伙吧,各走各的路,是死是活看自個兒的造化。
他,朱重八,就這么著,拿著一個破碗,背著個破布袋,成了一個要飯的。
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不想提的。
餓肚子的滋味,被人當狗一樣趕的滋味,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倒下去,自己啥也干不了的滋味,就像一條蛇,死死地纏著他的心。
就算他現在當了皇上,天天山珍海味的吃著,綾羅綢緞的穿著。
可一到晚上,他還是會做噩夢。夢里頭,他又變回了那個要飯的朱重八,在冷風里凍得直哆嗦。
這個過去,就是他心里頭,最深的一道傷疤,丑得很。
他這次回來,弄這么大的場面,就是想用這些金燦燦的東西,用這些震天響的“萬歲”,來把這道丑陋的傷疤,給蓋得嚴嚴實實的。
他要告訴這片地,告訴那些以前瞧不起他的人,告訴他地底下的爹娘:你們的兒子朱重八,現在是皇上了!再也沒人敢欺負咱們老朱家了!
02
人的腦子,是個怪東西。
有些事,你拼了命地想忘,可它就跟釘子似的,釘在那兒了。
有些事,你覺得早八百年就忘了,可它其實就藏在個小角落里,指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就蹦出來了。
在朱元璋那些又冷又餓的記憶里頭,就有這么一小塊,模模糊糊的,但帶著點熱氣兒。
他記得,那好像是個下大雪的冬天。
那時候,他剛從廟里出來,一個人到處要飯。
北方的冬天,冷得能把人骨頭凍裂了。
他身上就一件破僧衣,里面啥也沒有。那北風刮得,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地割人。
他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餓得眼冒金星,走路都走不成直線了。
最后,實在是撐不住了,一頭就栽在了一戶人家的門口。
他當時就想,這下完了,肯定是死定了。
死了也好,省得再受罪了,下去還能見著爹娘。
就在他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身子都快涼透的時候,他感覺,有一雙手把他給扶了起來。那雙手,很粗糙,都是繭子,但是很暖和。
然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耳朵邊響了起來:“哎呀,這孩子,快不行了。當家的,快搭把手,把他弄進屋里來,灌口熱水!”
再后來,他就感覺,有個碗,送到了他嘴邊。
他使出最后的力氣,張開嘴,一股熱乎乎的東西,就流進了他的喉嚨,一直暖到了胃里。
那是一碗糊糊,用一點點碎米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菜熬的。
說實話,那糊糊,一點都不香,甚至還有點苦。
可是在當時那個快餓死的朱重八嘴里,那簡直就是龍肝鳳髓,比他后來當了皇上吃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他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三口兩口就把那碗糊糊喝了個精光。
他模模糊糊地記得,喂他糊糊的,是個年輕女人,看樣子比他也大不了幾歲。他聽見屋里那個男的叫她“劉家嫂子”,好像是剛嫁到這個村里沒多久。
那個嫂子,自己也餓得臉蠟黃,嘴唇都干得裂了口子。可她看著他喝糊糊的樣子,眼睛里卻帶著笑。
那一碗糊糊,其實沒多少。
但是,它救了朱重八的命。
要不是那一碗糊糊,他朱重八可能早就成了雪地里的一具硬邦邦的尸體了。那這大明朝的天下,還姓不姓朱,那可就說不準了。
03
皇上的隊伍,就像一條大金龍,慢悠悠地,開進了孤莊村的村口。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還跟幾十年前一個樣,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就是樹底下,跪的人多了。
黑壓壓的一片,跟螞蟻似的。
按規矩,皇上來了,老百姓就得跪在路兩邊,腦門子得貼著地。不許抬頭,不許偷看。
隊伍最前頭,一個太監,捏著嗓子,拉著長音喊:“皇上——駕——到——”
他這一喊,路兩邊跪著的人,就把頭埋得更低了。
緊接著,就是跟潮水一樣的聲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大得嚇人,把樹上的麻雀都給嚇跑了。
就在這一大片,跪得整整齊齊的人里頭,有一個人,卻顯得特別奇怪。
那是個老太太。
頭發全白了,在腦袋后頭隨便盤了一下。
身上穿的衣服,是粗布的,顏色都洗得發白了,上面還打了好幾個補丁。
她手里,拄著一根彎彎扭扭的樹枝當拐棍。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一群跪著的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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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瘦,瘦得就像一根柴火棍,好像風大點都能把她吹倒。
可她那腰桿,卻挺得筆直筆直的。
她沒跪,也沒低頭。
她那雙老眼昏花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著那頂越來越近的,金燦燦的龍輦。
她這個樣子,就像是一件華麗的綢緞袍子上,不小心扎進了一根又干又硬的刺,一下子,就讓所有看到的人,都覺得特別不舒服。
“大膽!見了圣駕,為何不跪!”
一個錦衣衛的小頭目,眼神尖,一下子就發現了這個“另類”。
他大喝了一聲,腰里那把繡春刀,“噌”的一下就拔了出來,提著刀,惡狠狠地就沖了過去。
在他們看來,這老太太不是不懂規矩,這就是故意來搗亂的。
尤其是在皇上的老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不是存心讓皇上難堪嗎?這要是傳出去,他們這些當差的,臉都得丟盡了。
就在那錦衣衛的刀,快要舉起來的時候,一個很有威嚴的聲音,從龍輦里頭傳了出來:“住手!”
龍輦的簾子,“唰”的一下,被一只手從里頭掀開了。
朱元璋的臉,露了出來。
他的臉色,很黑,很難看。
他本來是想風風光光地回來,顯擺一下自個兒的威風。沒想到,剛到村口,就碰上這么個不知死活的老東西,當眾讓他下不來臺。
他心里頭那火,一下子就頂到了腦門上。
他抬了抬手,讓那個錦衣衛退下。
他決定,這事兒他要親自來辦。他要讓所有人都瞧瞧,在這大明朝的地面上,敢跟他朱元璋對著干,是個什么下場。
他扶著旁邊太監的手,走下了龍輦。
他腳上那雙黑色的靴子,上面用金線繡著龍,穩穩當當地,踩在了孤莊村的黃土地上。
他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個老太太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那股子從死人堆里殺出來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整個世界,一下子都安靜了。
只能聽見,皇上的靴子踩在土路上,發出的那種“沙沙”的聲音。
跪在地上的老百姓,頭埋得更低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們都覺得,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老太太,今天,是活不成了。
朱元璋走到了老太太面前,站住了。他比老太太高出一大截。他低著頭,看著這個還沒他胸口高的,瘦小的老太太。
所有人都以為,皇上下一句話,就是要了這老太太的命。
可誰也沒想到,那個老太太,竟然先開了口。
她沒喊“皇上”,也沒喊“陛下”。
她只是抬起頭,那雙昏花的老眼,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穿龍袍的男人。然后,用一種有點沙啞,聽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輕輕地,叫了一聲:
“重八,是你回來了?”
“重八”!
就這兩個字,像一個炸雷,在朱元璋的耳朵邊上,“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他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一下。那雙總是瞇著,讓人看不清里頭是啥情緒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
04
“朱重八”,這個名字,是他當要飯的、當和尚時候的名字。這個名字,就代表著他那段最窮、最苦、最丟人的過去。
自從他帶兵打仗,混出點名堂之后,他就給自己改名叫“朱元璋”了。
等他當了皇上,這個“朱重八”的名字,就成了天大的忌諱。誰要是在他面前提這三個字,那簡直就跟指著他鼻子罵他是要飯的沒啥區別。
可今天,就在他最威風,最想在老家人面前長臉的時候。
這個名字,竟然被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鄉下老太太,當著他手下那么多大官,那么多兵,還有那么多老鄉的面,就這么輕飄飄地,給叫了出來。
那一瞬間,朱元璋感覺,自己身上這件金燦燦的龍袍,好像被人當眾給扒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穿著破僧衣,拿著破碗,在冷風里凍得直哆嗦的朱重八。
他那張本來就有點長的臉,一下子就憋得通紅,跟豬肝一個色兒。緊接著,那紅色又退了下去,變成了嚇人的青色。
一股子火,夾著羞,夾著怒,就像開了鍋的沸水,從他胸口,一下子就沖到了腦門頂上。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老太太。
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她給剮了。
他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話:
“放——肆!你……可知我是誰?”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的空氣,好像都結了冰。
那話里頭,帶著的,是皇上的威風,是殺了成千上萬人才有的,那種嚇人的殺氣。
跪在地上的人,嚇得是渾身發抖。有好幾個膽子小的,眼一翻,直接就嚇暈過去了。
大伙兒心里都明白,皇上,這是真生氣了。
這老太太,今天,怕是兇多吉少了。
皇上發了那么大的火,換了別人,早就嚇得尿褲子了。
可那個老太太,臉上卻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
她還是那么直挺挺地站著,就像一根釘子,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她那雙昏花的老眼,也沒躲閃。
她還是那么仔細地,看著朱元璋那張,因為生氣而有點變形的臉。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皇上,倒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鬧別扭的晚輩。
她好像,是在努力地,想從這張威嚴的臉上,找出幾十年前,那個瘦得跟猴兒似的,見了人就害怕的小要飯的影子。
她看了半天,然后,慢慢地,搖了搖頭。
那動作很慢,好像脖子都不太好使了。
然后,她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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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還是那么沙啞,那么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有點發冷。
她一字一頓地,回答了皇上的問題:
“管你是誰。”
這四個字,說得不響,卻像四個大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臉上。
瘋了,這老太太,肯定是瘋了!
錦衣衛的頭兒,手已經握住了刀把子,眼睛死死地盯著皇上,就等皇上一點頭,他立馬就讓人把這瘋婆子給剁了。
可那老太太,還沒說完。她看著朱元璋,繼續用那種不快不慢的調子說...
她的話,沒有一個臟字,也沒有一句罵人的話。
可那話,比什么罵人的話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