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偉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和他作對。
墻上的時鐘,那根細長的秒針,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無情地抽打著他的神經。滴答,滴答,滴答。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錘,不輕不重地敲擊著他瀕臨崩潰的理智。
他坐在自己租來的公寓里,這間被他收拾得一塵不染的“避風港”,此刻卻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將他死死地禁錮在里面。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絢爛、繁華,光怪陸離的色彩透過玻璃,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些光影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這個被城市吞噬又吐出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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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還亮著,停留在與曉曉的最后通話記錄上。三分鐘前,那段通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干脆利落地斬斷了他與這個世界最后一絲溫暖的聯系。
“李偉,我們算了吧。”曉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李偉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里像是被一團滾燙的棉花堵住了。
“為什么?”過了許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沒有為什么,就是累了。”曉曉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最傷人的那一種,“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李偉。我不想再跟著你擠在這座城市的角落里,每天計算著開銷,看不到未來。”
“未來……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嗎?我……”
“努力?”曉-曉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像針一樣刺進李偉的耳朵里,“你的努力,就是每個月那點死工資嗎?就是為了省幾十塊錢的打車費,讓我陪你在風里等半小時的公交車嗎?王經理追我很久了,他有車,有房,他能帶我去吃我以前只在雜志上看到的餐廳。而你呢?你連給我買一個我喜歡的包都要猶豫一個月。”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李偉的自尊上。他引以為傲的節儉,在他深愛的人眼里,成了貧窮與無能的代名詞。他小心翼翼維系的愛情,在物質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所以,就因為這個?”
“這還不夠嗎?”曉曉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不耐煩,“李偉,別再幼稚了。我們都成年了,該現實一點。就這樣吧,以后別再聯系我了。”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忙音像潮水般涌來,瞬間淹沒了李偉。
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仿佛成了一尊雕塑。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車流聲、人語聲,城市的喧囂隔著一層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陣冰冷的忙音,和心臟被寸寸撕裂的劇痛。
憤怒、屈辱、不甘、絕望……無數種情緒在他胸腔里翻滾、沖撞,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瘋狂地尋找著出口。他想要吶喊,想要咆哮,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向墻壁。
“砰——!”
杯子四分五裂,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水漬和玻璃碴濺了一地,但他毫不在意。這點聲響,根本無法宣泄他內心萬分之一的狂怒。
他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讓他把所有負面情緒都傾瀉出去的出口。
他抓起外套,摔門而出,將那個曾經被他視為家的地方,連同那些破碎的回憶,一起拋在了身后。夜風很冷,吹在他臉上,卻無法讓他滾燙的頭腦冷靜下來。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像一頭受傷后暴怒的孤狼,漫無目的地走進了深沉的夜色里。
02
夜色如濃墨,將城市的另一面徹底鋪展開來。白日里光鮮亮麗的商業街,此刻也褪去了浮華,只剩下零星的路燈,在空曠的街道上投下昏黃而寂寥的光暈。
李偉漫步在這樣的街道上,或者說,是被他體內那股無處安放的狂躁能量驅使著,像個游魂一樣飄蕩。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曉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輕蔑的笑聲,都在反復回響,像一場永不落幕的凌遲。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他有車,有房……”
“別再幼稚了……”
這些話語像一把把錐子,反復鑿擊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笑話,一個被現實輕易擊垮的可憐蟲。他所有為之奮斗的東西,在別人眼中,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怒火燒得他口干舌燥,他需要破壞,需要發泄。路邊的垃圾桶被他狠狠踹了一腳,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很遠。但這遠遠不夠,垃圾桶凹陷下去一塊,而他內心的憤懣卻沒有絲毫減少。
他拐進了一條更深、更暗的巷子。這里是城市的背面,光鮮的霓虹燈無法照亮的角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敗的氣味,混合著剩飯剩菜的酸餿。巷子兩旁是老舊的居民樓,墻皮斑駁脫落,黑洞洞的窗戶像一張張沉默的嘴。
就在這條巷子的盡頭,昏暗的路燈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緩慢地移動。
那是一個拾荒的老人。
老人看上去很瘦小,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塊補丁的舊外套,背已經駝得很厲害,仿佛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再也直不起來。他推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車上堆滿了壓扁的紙箱和塑料瓶,發出“吱呀吱呀”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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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動作很慢,他用一只戴著臟兮兮手套的手,在一個黑色的垃圾袋里仔細地翻找著,另一只手則拿著一個鐵鉤子。他全神貫注,仿佛在進行一項極其重要的工作,對周遭的一切都渾然不覺。每當找到一個可以回收的瓶子,他都會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污漬,然后輕輕地放進車上的一個麻袋里,臉上甚至會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這個緩慢、安靜、與世無爭的畫面,在李偉眼中,卻變得異常刺眼。
憑什么?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從李偉的心底冒了出來。
憑什么這個像螻蟻一樣活在城市底層的糟老頭,可以這么平靜?憑什么他可以在這個骯臟的角落里,為了一兩個破瓶子而感到滿足?而自己,一個努力工作、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卻要被生活如此無情地踐踏和拋棄?
這不公平。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那股在他體內橫沖直撞的怒火,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靶子。這個老人,如此弱小,如此卑微,如此不堪一擊。他的存在本身,就仿佛是對李偉失敗人生的終極諷刺。
李偉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站在巷子的陰影里,像一頭潛伏的野獸,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個毫不知情的老人。巷子里的風似乎也停了,空氣凝固成一塊沉重的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老人終于翻完了那個垃圾袋,直起他那彎曲的腰,吃力地捶了捶后背。他轉過身,準備推著他那輛吱呀作響的三輪車,去往下一個垃圾點。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站在巷口陰影里的李偉。
老人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惑和警惕。他下意識地抓緊了三輪車的車把,身體微微向后縮了縮。
而李偉,則緩緩地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的瘋狂和暴戾,卻像即將噴發的火山,足以將一切焚燒殆盡。
兩個世界的碰撞,就在這個被城市遺忘的角落里,一觸即發。
03
巷子很窄,三輪車幾乎占據了過道的一半。老人想要從李偉身邊繞過去,但他剛一動,李偉就向旁邊跨了一步,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老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看到李偉那張扭曲而猙獰的臉,他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只是一個拾荒的,只想安安穩穩地撿些廢品,換幾個錢糊口。他不想惹任何麻煩。
他低下頭,試圖推著車從另一邊擠過去。
“吱——呀——”
三輪車的鐵輪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這聲音,像一根點燃的火柴,瞬間引爆了李偉心中的炸藥桶。
“吵死了!”
李偉低吼一聲,聲音沙啞得如同野獸的咆哮。他猛地抬起腳,不是踹向那個老人,而是狠狠地踹在了那輛堆滿廢品的三輪車上。
“哐當——!”
巨大的力量讓本就破舊不堪的三輪車瞬間失去了平衡。車身猛地向一側傾倒,堆在上面的紙箱、塑料瓶、玻璃瓶……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那些被老人視若珍寶的“財富”,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地狼藉的垃圾。幾個玻璃瓶在地上摔得粉碎,發出的清脆響聲在寂靜的巷子里回蕩不休。
老人驚呆了。他看著滿地的狼藉,渾濁的眼睛里寫滿了驚恐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扶住那輛車,但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嘴唇哆嗦著,看著李偉,眼神里帶著哀求和恐懼。
“你……你……”
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然而,這副懦弱而無助的樣子,非但沒有讓李偉的怒火平息,反而像火上澆油,讓他更加狂暴。他要看的就是這個,他就是要看到別人的痛苦和無助,仿佛這樣就能分擔他自己所承受的痛苦。
“我什么?!”李偉一步步逼近老人,他的影子在昏黃的路燈下拉得又長又扭曲,像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你這個老不死的,在這里礙我的眼!你活著有什么用?就像這些垃圾一樣,礙事!”
老人被他嚇得連連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他雙手護在胸前,身體不住地發抖。
“對……對不起……我……我馬上就走……”
“走?”李偉發出一聲扭曲的冷笑,“現在想走了?晚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衣領。老人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捆枯槁的柴火,被李偉輕而易舉地提了起來。
那一刻,李偉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讓他產生了一種病態的快感。被曉曉、被現實、被整個世界剝奪的尊嚴和力量,似乎在這一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失敗者,他可以主宰別人的命運。哪怕,只是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拾荒老人的命運。
老人因為窒息,臉漲得通紅,雙腳在空中無力地亂蹬著。他用枯瘦的雙手拼命地去掰李偉的手,但那點力氣,對于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李偉來說,無異于螳臂當車。
看著老人痛苦掙扎的表情,李偉心中的暴虐達到了頂點。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有想,沒有后果,沒有理智,只有純粹的、毀滅一切的欲望。
他怒吼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老人狠狠地推了出去。
老人瘦小的身體像一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巷子另一邊的墻壁上,然后沿著墻壁滑落,癱倒在地。
“咚”的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老人躺在地上,蜷縮著,一動不動。只有他身下,一小攤暗紅色的液體,在昏黃的燈光下,正緩緩地向外擴散。
巷子里的風,仿佛也在這瞬間停止了。
04
時間仿佛凝固了。
李偉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腔劇烈地起伏,像一個剛剛跑完馬拉松的運動員。剛才那瞬間的爆發,幾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
巷子里靜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那股焚燒著他理智的滔天怒火,在老人倒下的那一刻,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迅速地冷卻、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無邊的恐懼。
他看著不遠處蜷縮在地上的那個身影,以及那攤正在慢慢擴大的暗紅色液體。
他……他做了什么?
李偉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幾秒鐘后,驚恐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不是想殺人。他只是想發泄,只是想找個東西來承受他的憤怒。他只是……只是推了他一下。對,只是推了一下。
他一步步地后退,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他不敢再看那個躺在地上的老人,仿佛多看一眼,那個身影就會變成糾纏他一生的夢魘。
跑!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
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李偉猛地轉過身,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不顧一切地向巷子外沖去。他撞翻了地上散落的紙箱,踩碎了滿地的玻璃瓶,腳下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這些聲音像催命的鼓點,敲打在他驚惶的心上。
他沖出巷子,跑上空無一人的街道。夜風呼嘯著從他耳邊刮過,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只有一身粘膩的冷汗。他不敢回頭,拼命地向前跑,再向前跑,仿佛身后有無數的鬼魂在追趕他。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才踉蹌著停下來,扶著一棵路邊的樹,劇烈地嘔吐起來。
他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一陣陣的干嘔。胃部劇烈地痙攣著,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翻出來。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周圍。陌生的街道,閃爍的紅綠燈,遠處高樓上巨大的電子廣告牌……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剛才發生的一切,像一場荒誕而恐怖的噩夢。
不,不是夢。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就是這雙手,剛才抓住了那個老人的衣領,就是這雙手,將他狠狠地推了出去。手上似乎還殘留著老人衣服上那股粗糙的、帶著霉味的感覺。
他發瘋似的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擦拭著,仿佛手上沾了什么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
回到公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浴室。他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冰冷的水流狠狠地沖刷著他的臉和雙手。他用肥皂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直到皮膚被搓得通紅發痛,他才停下來。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眼神渙散,嘴唇毫無血色,頭發凌亂不堪。那張臉,陌生得讓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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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廳,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發上。寂靜再次將他包圍,但這一次,寂靜中仿佛充滿了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那老人倒下的悶響,那暗紅色的液體,在他腦海中反復地播放,無法停止。
他會死嗎?
那個老人……會死嗎?
如果他死了……
李偉不敢再想下去。他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身體卻依舊抖個不停。他試圖安慰自己,說服自己。
“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撞到墻上的……”
“他只是個拾荒的,沒人會在意他的死活……”
“對,沒人會知道的,那條巷子那么偏僻,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
他像念咒一樣,一遍遍地重復著這些話,試圖給自己催眠。但他說得越多,內心的恐懼就越是清晰。他犯下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他的人生,從今晚開始,已經徹底脫軌了。
那一夜,李偉徹夜未眠。他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變為灰白,再透出一抹魚肚白。城市即將蘇醒,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對于別人來說,這只是普通的一天。但對于李偉來說,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么。
05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
李偉緩緩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散了重組一樣,酸痛無比。他一夜沒睡,大腦昏沉沉的,但精神卻處在一種高度緊張后的疲憊狀態。
昨晚發生的一切,此刻感覺像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噩夢。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懷疑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也許……也許只是我喝多了,做的一個噩夢?
這個念頭讓他產生了一絲虛妄的希望。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陽光瞬間涌了進來,照亮了房間里的每一粒塵埃。樓下,早起的人們行色匆匆,車流聲、早餐店的叫賣聲,充滿了鮮活的人間煙火氣。世界一如既往地運轉著,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
李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努力地想讓自己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未曾發生。他要像往常一樣,去洗漱,換衣服,然后去上班,假裝自己還是那個普通的、為了生活而奔波的李偉。
他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很重,臉色依舊難看,但至少,看起來還像個正常人。
他換上了一件干凈的白襯衫,仔細地系好每一顆扣子,仿佛這個儀式性的動作,能幫他把昨晚的瘋狂與混亂都鎖起來。
一切似乎都在回歸正軌。
他拿起公文包,準備出門。就在他彎腰換鞋的時候,他的手,那只昨晚推開老人的右手,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感覺。
不是疼痛,而是一種麻木,一種仿佛不屬于自己身體的、詭異的麻木感。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在眼前晃了晃。手指的動作似乎有些遲鈍,他試著握了握拳,感覺指關節之間傳來一種微弱而奇怪的阻滯感。
是心理作用吧……肯定是昨晚太緊張了。
李偉皺著眉頭,用力地甩了甩手,試圖將這種異樣的感覺甩掉。
他穿好鞋,直起身,最后環顧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公寓。一切都和他出門上班的任何一個早晨一樣,整潔,有序,冷清。
就在他的目光掃過玄關的地板時,他的瞳孔驟然凝固了。
在那片被他擦拭得一塵不發的光潔地板上,就在他的鞋柜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
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銹跡斑斑的金屬環,看起來像是從什么老舊的器物上掉下來的零件,上面還沾著一些干涸的、黑褐色的污漬。
李偉的心跳,在看清那個東西的瞬間,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