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說的話大家還能留個體面,說出來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后果。
結婚前夕,趙霏和男友雙雙成了殺人犯。
趙霏決定頂替男友的殺人罪責。
趙霏難道真的這么愛男友嗎?我看并不是這么回事。
對于趙霏來說,頂罪這事兒并不至于令她慌張。
相反,這件事兒讓她的人生有了新的轉折。
閱讀之前,給你兩個提示吧:
1.這個故事里從不存在戀愛腦。
2.天衣無縫的不在場證明,需要恰到好處的共犯。
有人要殺我。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夢見我被殺了,被我的男朋友祁陽和他媽媽周麗娟聯手殺了。
驚醒后我發現自己正平躺在床上,薄棉被像條繩子似地纏繞在身上,額頭冰涼,胸口卻滿是濕熱滑膩的汗水。窗外的天色比我睡著之前更加陰沉,樹枝舞動的幅度也更加明顯。
摸到枕頭邊的手機看了眼,傍晚四點半,這一覺睡了不到四十分鐘,反倒感覺更加疲乏了。
“真是有病。”我自言自語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誰。
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星期天,我的生日。
從起床后我就覺得心煩意亂,坐立不安的那種。
連天氣都在和我唱反調。上午是個假晴天,一層若有若無的云始終籠罩著天空,不見一絲藍,只剩下陽光經過漫射后刺眼的蒼白。到了下午,假晴天變成了假陰天,蒼白不再刺眼,逐漸透出一片片鉛灰色,風向也從西南變成了東北。
看來天氣預報難得準了一次,今天晚上這場雨估計會如期而至。
我叫趙霏,細雨霏霏的霏,因為我出生的那天一直在下小雨。我最討厭雨天,只有一個原因,老家的雨天實在太多了,多得和霉斑一樣讓人抓狂。
好不容易考上了北方的大學,并且畢業后留在當地工作,以為徹底擺脫了陰雨連綿的日子,結果卻依然要在明知要下雨的休息日橫穿整座城市,接著冒雨趕回來,比平時晚幾個小時睡覺,再硬著頭皮爬起床去上班。
我實在不愿意這樣折騰,但又不得不這么做,因為祁陽的媽媽要在她家為我慶祝生日。而且她早在半個月之前就打了招呼,現在除非遇到天災人禍,否則我找不到任何臨時變卦的借口。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剛才做的那個怪夢是不是警告我今天最好不要出門的預示?
別扯了,我在心里對自己說。憑我對祁陽和周麗娟的了解,這對性格溫順的母子殺了我的可能性比我殺了他倆還要低。
祁陽的父親在他小時候去世了,雖然他是被母親獨自帶大的,但絕不是沒有主見的媽寶男,否則我也不可能和他交往。
更離譜的夢我也做過,沒見過哪一個成真了。
去就去吧,我想,真要是談崩了頂多是挨幾巴掌。
“小霏,就當這里是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拿,千萬別見外。”
“你比祁陽小兩歲,今年應該是二十四了吧?時間真快啊,等明年祁陽畢業,你二十五,他二十七,兩個人年紀也都不小,應該早點為將來做打算了。”
“你父母對你和祁陽的事有什么想法?要不找時間雙方家長見個面?我過去或者他們過來都可以。”
“哎,別不著急啊,趁阿姨現在還年輕,身體也不錯,可以幫你們帶孩子。到時候你們盡管忙自己的事業,家里的事交給阿姨就好了嘛!”
周麗娟的聲音仿佛幻聽般在我的耳邊響起,不由得讓我打了個激靈。
周麗娟是個瘦小的中年女人,盡管臉上的皺紋比同齡人要多,不過仍能看出年輕時相貌秀麗。她的性格和善平穩,跟我說話時總是和言細語,臉上帶笑。
剛才的那些話她從未對我說過,我和祁陽談了三年的戀愛,她從來都是一副順其自然的態度,但這并不代表她會一直聽之任之,這次她鄭重地邀請我去過生日就是個明確的信號。
我媽曾經告誡我,千萬別傻乎乎地覺得男朋友的媽媽對自己好,是因為她喜歡你,這只不過是因為她兒子喜歡你,假如有一天分了手,她的臉保準變得比誰都快。
如果她真的抽我幾巴掌倒也不錯,這樣主動權就到了我這邊。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心里略微輕松了些,奮力從床上爬起來,迅速畫了個淡妝,隨便選了套衣服換上,便出了門。
本來想坐地鐵,但感覺時間有點晚,我就攔了輛從眼前駛來的出粗車。
“去梧桐巷。”我說。
司機有些訝異地瞟了我一眼:“那邊的夜市已經歇業了,得明年五月份才能再開。”
“我知道。”
他哦了一聲,同時感受到我沒心思閑聊的情緒,一路上再也沒有開過口。
出粗車一路向南行駛,十幾分鐘后經過了人流熙攘的火車北站,然后穿越密密麻麻的高層住宅區,來到市中心商業區時,店鋪都亮起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當老城區的建筑逐漸被甩在腦后,車窗外的景象陡然變化,道路兩側的行道樹后出現了廠房。這它們似乎漫無盡頭,但又遵循著一種規律,越來越陳舊冷清,到后來甚至可以用殘破來形容。當我看到路邊出現了一道畫滿了涂鴉的院墻時,意識到目的地到了。
付錢下車后,司機毫不猶豫地掉頭向回駛去。院墻里是倒閉了將近二十年的老軋鋼廠。去年夏天不知是誰以工業風燒烤為噱頭,在工廠大院里搞了個夜市,邀請了幾個網紅來宣傳推廣,還真吸引了很多好奇的人專門來跟風打卡。如今天氣漸冷,夜市歇業,雖然才五點半,但周圍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院墻右邊有條狹窄的小路,大約一百多米,路的另一側是廢棄的鐵道。聽說這段鐵道原本是給軋鋼廠專用的,工廠倒閉后它也隨之壽終正寢。如今瘋長的野草足有齊腰高,即便已經枯黃,依舊將銹跡斑斑的鐵軌遮擋了大半。
我不喜歡來祁陽家,很大程度上和這條路有關。即便是在白天,沒有陽光的時候我都覺得這條路有些陰森,更不用說是晚上了。每次經過時,我都有種莫名的恐懼,總感覺野草叢里會冒出個劫財劫色的歹徒,就算祁陽陪在身邊也無法使我安心。
好在托夜市的福,路的入口加裝了一盞路燈,雖然無法照亮全程,但至少不用手機照明了。
終于走完了這段路,我長吁一口氣。一片舊式的紅磚樓房出現在眼前,這些樓房大約有十七八棟,左右分成兩片,中間夾出一條巷子。巷口有一顆足有六層樓高的梧桐樹,祁陽的家便住在這條顧名思義的梧桐巷中。
這地方原本是軋鋼廠的家屬區,如今大部分人都搬了出去,由于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空房也難以出租,亮燈的窗口屈指可數。
樓道里的空氣仍舊難聞,像是生活垃圾的腐爛味和陳年油煙的混合,加上要下雨的緣故,又多了一種土腥氣,讓我隱隱有些惡心。我嘆了口氣,開始爬樓梯。
來到三樓時,一個身穿海軍藍毛呢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在掏鑰匙開二號的房門,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頭來看,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不是小霏嘛,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他說。
“秦叔叔好。”我打了個招呼,“剛回來?”
他嗯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我揚起了眉毛。
“你周阿姨一大早就出門買菜,說今晚喊你過來吃飯,我這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指了指樓上,解釋道,“好久沒見她這么高興了。”
我笑笑道了聲謝,然后繼續上樓。
這個男人叫秦志超,以前是軋鋼廠的宣傳干部,在工廠倒閉錢就辭職做起了生意。他平時總開著一輛酷路澤,看起來經濟條件應該不錯,卻偏偏還要住在這種地方,這件事一直讓我有些想不通。
走到三樓半的緩步臺時,我感覺身后像是有道視線,回頭看去,秦志超正在盯著我,和我的目光接觸也沒有任何回避。
“怎么了,秦叔叔?”我問。
“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吃了一驚:“您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他的臉上泛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周姨也特別高興,多和她說點開心的話,別讓她掃了興。”
我感到一陣慍怒,覺得這人實在有些狗抓耗子的嫌疑,生硬地嗯了一聲,沒再搭理他,徑直走到四樓敲響了祁陽家的房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周麗娟熱情地招呼我進屋,我卻沒有動,徹底怔住。
周麗娟今天的衣著打扮,和夢中她殺我時居然一模一樣。
我尷尬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周麗娟在忙東忙西。
她熱了一杯牛奶,開了一袋餅干,放在茶幾上:“趕緊吃,你這孩子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怎么還能餓出低血糖。”
剛才我愣神的樣子貌似很夸張,用她的話說就是小臉煞白,整個人像是丟了魂。我不能講實話,只好用低血糖糊弄過去。
想想也是可笑,她平時在家也就那么幾套衣服。尤其是這個時節,每次來她幾乎都是同樣的打扮:綠毛衣,藍秋褲,干活的時候胳膊上帶戴著黑底碎花的套袖。
是我神經過敏了。
“剛才我在廚房聽到樓道里有人說話,是你嗎?”周麗娟問。
“我上樓時看到了秦叔叔,他祝我生日快樂,我就和他聊了幾句。”
周麗娟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陰霾。
“別太搭理他,這人不正經。”話剛出口,她立刻改變了話題,“哎呀,眼瞅六點了,我得趕緊炒菜去,祁陽應該也快回來了。”
我問周麗娟需不需要幫忙,她笑稱哪有讓壽星動手的道理,讓我安心等著就好。
平心而論,祁陽母子對我都很不錯。盡管家境一般,但在能力范圍之內,他們算得上盡心盡力地照顧了我。
我是大二那年和祁陽在一起的。和很多校園戀情差不多,學妹在機緣巧合的接觸中仰慕學長的才華,在雙向奔赴中確定了戀人關系。我本科畢業后,托關系在殯儀館找到了份秘書的工作,祁陽則在本校繼續讀研,明年夏天畢業。
祁陽確實有才華,但不是那種天賦全點到了智商上的天才,他的顏值也過得去,算不上多么英俊帥氣,但至少和我牽手逛街時,不會招來異樣的目光。
至于他的性格人品,我只能說他是個好人,更是老實人,這也是所有認識他的人的共識。
周麗娟的手腳非常麻利,炒好一個菜便端上一個,客廳里的圓桌很快便擺滿了一半。她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六點一刻了,不由得皺了皺眉。
“祁陽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好最晚六點鐘就回來嗎?”她有些生氣,“我得打個電話催催他。”
電話沒打通,提示不在服務區。
“您別著急,他應該是在宿舍寫畢業論文初稿,那里經常信號不好。”我寬慰道,“他應該是寫得太投入沒注意時間。”
“那就等會再打吧。”周麗娟搖了搖頭,“今早我給他發消息,他還答應得好好的,這孩子!”
又炒了一盤菜后,周麗娟注意到已經六點半,準備繼續打電話,我告訴她不必了,剛才我打祁陽的電話依然不在服務區,微信上發了消息也沒有回音。
周麗娟皺起了眉毛,她在手機上查了半天,找到了祁陽一個同學的號碼,撥了過去。對方證實了我的猜測,祁陽確實還在宿舍里寫論文,他答應在食堂打好飯就回去催祁陽回家,同時歉意地表示可能需要二三十分鐘,因為排隊的人很多,錯過時間就沒得吃了。
看著周麗娟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我有些奇怪。
“你沒看新聞嗎?最近發生了幾次搶劫案,還都是在晚上。”周麗娜解釋道,“罪犯下手可黑了,先把人打趴下再搜身......對了,今晚回去的時候,你倆打個車,一定要先讓祁陽送你到家。”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阿姨,你有沒有考慮把房子賣掉,添點錢在市區再買一套?這里太偏僻,祁陽平時也不在家,您一個人住也讓我們不太放心。”
周麗娟沒出聲,看了我一會,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當然想過,可是條件不允許啊。小霏,阿姨和你說實話吧,我手里是存了點錢,但那是留給你和祁陽結婚用的。再說了,誰會買這套房子呢?”
“那我和祁陽要是結婚了,咱們三個人都住在這里,會不會太擠了?”
她的眼睛里發出了光,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都想好了。你倆要是結婚了,我就花錢把這里好好裝修一下,別看這樓老,但很結實,住起來絕對省心。我有個老同學,她家在臨市開了個工廠,管吃管住。我才五十出頭,可以去她那邊干幾年。等你們有能力買新房的時候,我再回這邊住。”
“絕對不行。”我斷然拒絕,“要是這樣我和祁陽成了什么人?就算我答應,我爸媽也不會答應。”
“我心甘情愿的,你爸媽的思想工作我去做。”周麗娟不以為然,“阿姨從來沒有催你們結婚,但你們都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都是在車轱轆話中度過的,我和她都試圖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各種理由找了又找,翻來覆去講了又講,結果最終還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真的不著急結婚,一點都不著急!”難以抑制的焦躁使我情不自禁,我幾乎是喊出了這句話。
周麗娟愣了。回過神后,她小心翼翼開了口:“小霏,你和祁陽......鬧矛盾了?”
“沒有。”
“那你......”
“阿姨,我說了好幾次了。”我竭力緩和口氣,“我就是想先發展事業,再考慮婚姻。”
“真的?”
我不假思索地正準備回答是,忽然把話咽了回去,因為我發現周麗娟注視我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是一種摻雜了洞悉和鄙夷的情緒,此前我從未在她身上感受過的情緒。
“您想說什么?”我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我聽說你最近和老魏家的二小子走得很近。”
我的心臟收縮了一下,但依然面不改色:“誰在胡說八道?”
“你就說有沒有吧。”
“我現在的工作就是魏文韜介紹的,有時候他喊我吃個飯什么的,我也不好不去。”我干巴巴地說,“我和他只是大學同學關系,沒別的。”
“那就好。”周麗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又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那就好。”
剎那間我就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既然你不承認和他有特別的關系,那以后你和他要是在一起了,可別怪我撕破臉皮,讓你們難堪。
我咬緊牙關,腦子里的一根弦剎那間繃緊到了極致,然后瞬間斷掉。
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反而徹底放松了。
“既然您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干脆就直說吧。”我語氣平淡,“我確實準備和祁陽分手,但不是現在。”
周麗娜的臉色陡然陰沉:“因為魏......”
“跟他沒關系。”我打斷了他的話,“我父親不同意。”
“你不是說你父母不干涉你的戀愛婚姻嗎?”
“原本是這樣,但我爸聽到您的名字后,改了主意。”
周麗娟的眉心皺成一個川字,不解地看著我。
“我爸叫趙帆,還有印象嗎?”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周麗娟在短暫的錯愕后會出現如此強烈的反應。她睜圓了雙眼,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血色迅速從臉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白。她頹然坐在沙發上,呼呼喘著粗氣,突然猛地抬起頭看向我。
“你爸是軋鋼廠的趙會計?!為什么你以前不告訴我?”
“我也是才知道。”
“你爸和你講了什么?”她沙啞著嗓子問。
“我爸告訴我,有些事不說的話大家還能留個體面,說出來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后果。如果您問的話,我可以把這段話復述給您聽。”
我撒謊了。
我爸聽說祁陽的母親是周麗娟時確實吃了一驚,那次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爸以前在軋鋼廠當會計,周麗娟當時是車間的工人,兩個人算是老同事。他并沒有命令我和祁陽分手,只是委婉地問我是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我覺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隱情,后來問過幾次,我爸總是避而不談,只是說以后真進展到需要雙方父母見面的時候,我就會知道了。大概是怕我胡思亂想,他還特地補充了句,只要我和祁陽感情牢固,就不會被上一代的關系困擾。
我本來不想拿我爸當擋箭牌,可周麗娟的態度令我沒有別的辦法。
我爸的態度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和周麗娟當年曾經有過矛盾,二是他單方面對周麗娟印象不好。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種可能,但話說半截讓她自己去聯想就不會露餡。
周麗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想到昨晚的怪夢,我有些不安,決定說點什么舒緩一下她的情緒。
“阿姨,我不是現在就要和祁陽分手,至少會等到他畢業。”我盡力溫聲細語,“您放心,我和他都是成年人,會處理好感情方面的事。您最好調整一下情緒,萬一祁陽回來看咱們這樣,就不太方便解釋了。”
說到祁陽,終于讓周麗娟恢復了一點生氣。她木然地點點頭,緩緩起身,忽然趔趄了一下,身體向前傾斜,我趕緊上前扶住她。
周麗娟握住了我的手,觸感粗糙冰冷,我的手掌中突然多出了一種更加冰冷的金屬觸感。就在我想要看清楚她把什么東西塞進去的時候,周麗娟的身體向我撞來,然后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我下意識地推了她一下,她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面上,一把水果刀赫然插進了胸口。
我目瞪口呆。
有人說夢都是反的,所以......不是她殺了我,而是我殺了她?
我怔怔地站著,盯著躺在地上的周麗娟。
血跡已經在她的胸口開始彌漫,刀正好刺進了心臟的位置,就算現在送去醫院也沒救了。
我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好在我媽是護士,小時候我爸出差,又趕上她值夜班的時候,她就會把我一起帶去醫院。夜間的急診經常能看到各種血肉模糊,所以眼前的這一幕確實讓我受驚不小,但還不至于崩潰。
不,我沒有殺周麗娟!她是自殺的,而且還故意先把刀塞到我手里,然后再用胸口撞過來,偽裝成被殺的假象!
可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即便是在電視劇里,兒子是媽寶男的惡婆婆聽說媳婦要離婚,頂多是揪頭發扇耳光外加不堪入耳的辱罵,從沒見過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對方的。
難道她是被我編造的我爸的話給嚇死的?
更不可能了。如果我爸知道了那么致命的秘密,絕不可能允許我和祁陽繼續交往。
這時我忽然發現周麗娟的表情非常平靜,嘴角仿佛還帶著一絲譏笑。
正是這絲譏笑驅散了我心中的驚恐,取而代之的只有憤怒。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她想把我陷害成殺人兇手,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絕對不能讓她得逞。
該怎么辦呢?
實話實說?顯然不行,這種情況過于荒誕,沒人會相信,即便追查下去,拔起蘿卜帶出泥,天知道會造成什么影響,就算我不被定罪,接下來的人生怕是也要毀了。灰溜溜的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度過余生,還不如讓我死。
我的大腦飛快地旋轉著,很快便想出了對策:馬上離開這里,但不是逃走,而是以去接祁陽的理由暫時離開。等到尸體被發現后,我只要堅稱自己離開時周麗娜還活著就可以了。我知道這不足以讓我完全洗清嫌疑,不過證據不足,外加沒有殺人動機,不可能被定罪。
我看了眼掛鐘,七點二十五,不能再磨蹭了,祁陽隨時都有可能回來。我迅速穿好外衣,正要出門時猶豫了一下,水果刀上的指紋需不需要擦掉?
別干蠢事!我對自己說,這把水果刀原本是放在茶幾上的水果盤里的,我剛才在等周麗娟炒菜的時候還順手擺弄過幾下,完全可以解釋留下指紋的原因,擦掉反而會顯得不自然。至于為什么兇手沒有留下指紋?當然是因為帶著手套,為什么用被害人家中的水果刀當兇器?那是因為最開始沒準備殺人,為什么......接下來跟我就無關了,讓破案的人去頭疼吧。
在思考的過程中,我已經穿戴妥當,正準備出門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祁陽打來的。
他不會是已經到了附近吧?!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沒關系,我可以裝成剛從外邊回來的樣子。因為我聽周麗娟說最近了連環搶劫案,心里不安,于是堅持要去軋鋼廠門口等他......要是他已經到到了樓下呢?如果我說和他腳前腳后回來的,他問為什么沒在路上看到我,這就不太好解釋了......不會的,他都已經到了樓下還打什么電話?
手機鈴聲還在響著,我按下了接聽鍵。
“終于想起該回家了?你到哪兒了?”我用嗔怪又關切的語氣問。
“我媽在你身邊嗎?”祁陽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
他為什么這么問?我差點失聲驚呼,都說母子連心,難道他感覺到周麗娟已經死了?
“怎么了?”我勉強用鎮定的口氣反問。
“我遇到點事,千萬別現在告訴她。”
我聽得出來,祁陽同樣在努力支撐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嗯,你說。”我故意用平淡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我剛剛......殺了個人。”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日光燈鎮流器發出的嗡嗡聲好像驟然加強了十倍,刺痛了我的耳膜。
二十分鐘后,我回到了來時下車的地方。
馬路更加冷清,偶爾駛過一輛貨車。點開打車軟件等了五分鐘,果然沒人接單,很好,這樣我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去坐公交車。
只有一趟公交車經過這里,1234路,屬于市郊民營線路,車輛老舊且服務態度惡劣。司機邊開車邊玩手機屬于常態,被投訴曝光過好幾次,不過因為沒有出大事故,所以至今依然如故。
我又足足等了將近一刻鐘,它總算來了。上車的時候司機正在刷短視頻,聽到投幣的聲音后立刻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車廂內稀稀拉拉做了五六個乘客,一個個都在閉目養神。這屬于常態,1234的路程實在太長,外加這個時間段的乘客大多是剛下班的工人,沒人會對我格外留意。
最關鍵的是,這條線路沒有監控。準確的說是裝過,可司機總會讓它出故障。
我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車速一點也不快,可老舊的車體還是吱吱呀呀響個不停。以前我還沒畢業時,從祁陽家回學校總是坐這趟車,按照現在的速度推算,大約需要將近半小時。
于是我也閉上了雙眼,回想起剛才和祁陽的通話內容。
“我剛剛......殺了個人。”
“你是想逗我笑么?”
“真的!”
“......怎么回事?”
“我本來想打車回家,可學校附近車堵得太厲害,我就從后門出來,想穿過那片野地再打車。沒想到有個人從背后用繩子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就和他扭打在一起,結果失手把他殺了......”
“你現在還在那片野地里?”
“對......我本來準備報警,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打電話告訴你一聲比較好。出了這種事,我估計今晚肯定回不了家了。你幫我找個合適的理由幫我糊弄過去,別讓我媽知道,她最近血壓有點高。”
“別報警!你待在原地別動,我這就過去找你!咱們先商量一下再決定怎么辦。”
“可是我媽......”
“放心,我就說你的電腦出了問題,論文初稿沒有保存下來,喊我去幫你解決。阿姨知道你的電腦是我幫你選的,她不會懷疑的。”
“好的,那你快點來......我一個人待在這里實在有些害怕......”
阻止祁陽報警屬于條件反射,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干,但轉瞬間我就意識到,這可能是個天賜良機。
我再次回想了一遍離開祁陽家時的細節:門我關好了,就算是入室搶劫,兇手在離開時也不會故意把門留條縫,除非他生怕尸體被發現的太晚。挎包我故意沒帶,留在沙發上,因為我是出門接祁陽,而并非要回家。
下樓的時候,我注意到三樓秦志超的家里亮著燈,隱約可以聽到電視的聲音,我把腳步放得很輕,他肯定不會聽到。
很好,應該沒留下任何紕漏。
每個周末學校附近都是堵車的重災區,今晚也不例外,我到站下車的時候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九點了。
由于臨近停運,公交站臺上沒有等車的人。我觀察了一下周圍,從路邊鋼板圍擋的缺口中鉆了過去。
圍擋的里邊便是祁陽說的野地,面積足有幾十公頃。我剛上大一的時候,這里還是一大片破舊的平房,大二上學期開始拆遷,準備新建住宅小區。不過房屋拆掉圍擋立起后就沒了動靜,據說是因為開發商資金鏈斷裂,一直沒有找到接盤的,于是三年過去,就成了野地。
畢業前,我和祁陽經常會在學校周圍道路擁堵時,一起穿過野地去幾公里外的地方坐車去他家。盡管人跡罕至,我們有說有笑的牽手而行,也從來沒覺得害怕,反倒像是在專屬的私人空間中巡視。
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我本以為在這么大面積的范圍內找到祁陽會很困難,幸而狂風將天上的云層撕開了一個缺口,凄冷的月光照了下來,我走了沒多遠,就看到有一個人站在前方。
“你怎么才來?”祁陽顫聲埋怨道,“我都快堅持不住了。”
“你家那邊叫不到車,我只能坐公交了。”我抓住他的胳膊,“尸體在哪里?”
他向右前方指了指,我走了過去。
一個身穿破舊棉大衣的男人匍匐在十米開外,左腿彎曲右腿伸直,在地面留下了明顯的蹬踹痕跡,想必是臨死前的掙扎造成的。右手壓在身下,左手向斜前方伸直,死死地抓住從瓦礫和黑土中鉆出來的一把枯黃的野草。
點亮手機的電筒,我發現他左側的太陽穴周圍血肉模糊。
“他從后邊用繩子勒住我,我用力掙扎,和他一起摔倒了。然后他騎在我的身上還想繼續勒我,我正好摸到一塊碎磚頭,就朝他的腦袋上砸了幾下,于是......”祁陽解釋道。
我用手機照了下,他的脖子上果然有明顯的勒痕,臉上也有幾處擦傷。溫度很低,可他的臉上全是冷汗,連襯衫的領口都被浸濕了。
“這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見我不吭聲,祁陽焦急地問。
“如果你一下子就把他打死了,應該算,可你自己都說了,連砸了好幾下......”我頓了頓,“如果他的家屬非要說你是故意殺人或者防衛過當,就很麻煩。”
“那怎么辦?!”祁陽應該也是想起了以前在新聞里看過的類似案例,頓時有些急了,帶著哭腔問,“我是不是會被判刑?”
我沒有回答他,附身在周圍尋找,很快找到了那塊沾血的碎磚。我把它抓在手中,舉在祁陽面前。
“人是我打死的。”我語氣堅定。
“啊?”
“記住,今晚的經過是這樣的,你寫論文耽誤了回家的時間,我不放心就來學校找你,咱們倆抄近路來到這里后,遭到這家伙的襲擊。我見他把你按在身下用繩子勒你,一時情急撿起塊磚頭砸了他一下,他不松手,我又砸了幾下,結果他就倒下去死了。正好我是左撇子,傷口的位置也說得通。”
“不行!”祁陽立刻拒絕,“我不能讓你頂罪!”
“頂什么罪嘛,我是女孩子,力氣小,為了救男朋友才多砸了幾下,毫無疑問的正當防衛。”我分析道,“把他打死后,咱們嚇壞了,本來想一走了之,但又覺得這樣不對,商量了好久,決定相信法律,報警處理。就是這么個過程,明白了嗎?”
我認為理由已經足夠充分了,可祁陽還是不答應。我深知他認起死理來誰也說不動。正無計可施時忽然靈機一動。
“今晚阿姨可是問了我,咱倆準備什么時候結婚。”我幽幽地說,“她說如果能定下大概的日子,就把那個家傳的玉石鐲子送給我當禮物。”
周麗娟曾經神秘兮兮地給我看過床頭柜里的一個木盒,告訴我里邊都是家傳的首飾,等我嫁過來時隨便挑。我不知道里邊具體有些什么,但有次幫忙收拾房間時,我見過她曾經把一個翠綠的鐲子裝了進去。
祁陽愣了一下,語氣激動起來:“那你......答應了?”
“我說至少得等你畢業,咱們的工作都穩定下來再考慮。阿姨表示理解,不過嘛,現在我覺得回答得有點草率了。”
“怎么就草率了?”祁陽有些急了。
“咱們以前約定過,遇到分歧誰說的有道理就聽誰的。”我瞥了他一眼,“眼前明顯我的辦法更好,你卻開始不講理了。”
這招果然好使,祁陽明顯猶豫起來:“可是......”
“你要是反悔,我可要認真考慮一下還要不要和你在一起的問題了。”
他終于妥協了,囁嚅道:“你知道我不會撒謊......”
“你不用撒謊,到派出所后主要讓我來說,當個應聲蟲你總會吧?”
見他沒有異議,我用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接線員要我們原地等待,他們會盡快趕到。
我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氣,防衛過當是我故意用來唬祁陽的,死掉的這個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個流竄犯,搞不好那幾樁連環搶劫案就是他做的,倘若是真的,別說不用擔心被判刑,搞不好還能得到表彰。
與此同時,我也擁有了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明,證明我和周麗娟的死毫無關系。
還有什么比死者的兒子做的證詞更不容置疑的呢?
“小霏......”祁陽深深地看著我,“我愛你。”
“嗯......我也是。”
一切如我所料。
來到派出所后,我描述了事發經過,故意講得斷斷續續,部分細節甚至還有點含糊甚至相互矛盾,經過民警的追問才邊回憶邊修正。
繪聲繪色流暢無比,那是講故事,不是闡述事實。
應聲蟲的角色祁陽塑造得很好,或者說是本色出演,我說什么他都是是是,對對對。他也算是死里逃生驚魂未定,外加被人勒了脖子,這種表現可以說再自然不過。
有一處細節,在來的路上我已經特別考慮過了。
七點二十五分,祁陽給我打來的那個說他殺了人的電話。如果民警問既然我倆在一起,為什么還要打這通電話,我會這樣解釋:發現那個襲擊者被打死之后,我想一走了之,祁陽卻覺得應該報警。我賭氣離開,祁陽邊追邊給我打電話,找到我后兩個人又爭論了半天,最后他說服了我,這才報了警。
結果民警根本沒有查看我們的手機,和我想的一樣,他們也在懷疑被打死的那位老兄就是連環搶劫案的元兇,把重點放在了調查他的身份上。
“能不能別讓我們和死者家屬碰面?我怕他們情緒失控,萬一對我們動手......”我故作膽怯地問。
“別擔心,不會的。”負責詢問的民警笑了笑,又補充了句,“你也能感覺到他不像什么好人,對吧?”
他的反應讓我心里更有底了。
做完筆錄,民警問祁陽需不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讓我們再等一會,等落實了情況,走完程序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快十一點了。”見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祁陽嘟噥道,“要不給我媽打個電話吧,我怕她擔心。”
“別多此一舉。”我連忙阻止,“走的時候我跟阿姨說,是去學校給你弄電腦,要是太晚了就讓她先睡。再說咱們還在派出所呢,阿姨問起來你能和她撒謊?”
“那倒是。”祁陽點點頭,“不過我媽今天倒是特別沉得住氣,再沒打電話,連個信息都沒發。”
我的心一沉。
“阿姨可能是累了,躺下睡著了。”我不動聲色,“她一大早就出門買菜,為我的生日忙了一整天,我離開的時候菜還沒弄完,實在太辛苦了。”
“哎呀!”祁陽吃驚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祝你生日快樂!哎,明明是你的生日,結果......都是我不好!”
“沒關系。”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生日每年都可以過,你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祁陽抓住我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還記得咱們在一起后,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嗎?”他問。
我當然記得。
那天他請客去外邊吃飯,飯后說要給我個驚喜,去河邊放了個禮花給我看。沒想到趕上了大雨,附近又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兩個人都被淋了個透心涼。我得了嚴重的感冒,在宿舍里躺了一個星期才徹底好。
當時我氣得半個月沒搭理祁陽,不過后來回想的時候,不會再生氣,反而覺得又好笑又甜蜜。這個在我面前有些呆頭呆腦的家伙,能想到這種浪漫的點子,也算是很用心了。
可惜......禮花的絢爛只是瞬間,而生活需要的是延續。
就在我回憶往事時,寂靜的窗外隱約傳來一聲響,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放禮花。
不年不節的深夜,誰這么有興致?我向外望去,沒看到禮花的余輝,只有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什么時候,月亮已經再次被濃云吞沒了。
想到明天還要上班,我有些焦躁,來到走廊正好遇見個經過的民警,問我們還需要等多久。
“快了吧......快了。”他只是稍微減了下速,“別著急。”
我著急的不是明天要上班,而是能早點結束的話,讓祁陽回學校,我回住處至少還能睡上一覺。明天他聯系不到周麗娟,自然會回家。到時候發現尸體報了警,我肯定也要被叫去協助調查,提前養足精神才能保證不出問題。
回到屋子里,祁陽想和我聊天,我說有些疲乏,靠在墻上閉目養神。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當睡意真的開始襲來,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走廊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年紀比較大的民警走進屋子,其中一個示意祁陽跟他走,另一個則坐在了我的對面。
“你今天傍晚去過梧桐巷5號3單元401室?”他神情嚴肅地問。
那正是祁陽家的地址,我點了點頭。
“你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我不由得警覺起來,難道周麗娟的尸體被發現了?
“六點半不到七點吧。”
“能再精確一些么?”
“我記得六點半的時候阿姨,哦,就是祁陽的母親因為打不通他的手機,就給他的同學打電話,催祁陽快點回家吃飯。然后阿姨和我說起最近有連環搶劫案,于是我就想去學校接祁陽。穿好衣服出門,中間應該也就是五六分鐘,所以具體出門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六點四十。”
”一般都是男人去接女朋友,像你這樣去接男朋友的倒是不多見。”他的語氣和表情有些相似,似問非問,似笑非笑。
“周末學校附近經常堵車,我擔心他會一個人去走那片野地遇到危險,所以就準備打輛車過去接上他再一起回家。”我苦笑了一下,“可惜沒叫到車,只能坐公交去了,恰好在野地入口遇到了他。本來尋思兩個人一起抄近路不會有問題,結果還是......”
“你離開的時候,周麗娟在做什么?”
他竟然直接提到了名字,肯定是尸體被發現了!
“她在廚房炒菜。”我挺直身體,“怎么了,阿姨出了什么事?”
“你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情況?比如周麗娜的情緒有沒有什么反常?“
我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阿姨就是囑咐我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動了動嘴角,還沒來得及開口,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嘶吼。
那是祁陽的聲音。
我猛地站起身,對面的警察示意我坐下。
“四十分鐘前,梧桐巷5號3單元401室發生了爆炸,在樓下發現了戶主周麗娜的尸體。”
我整個人都懵了。
四十分鐘前?!
難道之前我聽到的那一聲響不是禮花,而是爆炸?!
窗外驟然響起一聲驚雷,遲到已久的大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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