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終于自由了,姚清?!孤蓭熯f過一沓文件,「這五年,你改變了很多?!?/p>
「是啊,」我接過文件,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摩挲,「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你打算怎么辦?劉毅他...」律師欲言又止。
我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我知道他結婚了。朋友告訴我了。」
「你不打算...」
「我只想安靜地生活?!刮彝虼巴?,天空湛藍如洗,「我爺爺教我做的餛飩,很多人都說好吃?!?/p>
「餛飩?」
「嗯,我想開一家餛飩店?!刮业穆曇糨p柔卻堅定,「就在我們以前的老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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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劉毅的新家就在福安街67號,我租下的店面則在對面的72號。從我的店門口,能清晰地看見那棟紅磚小樓的二層陽臺。五年前,那是我和劉毅的愛巢;如今,那里住著他和他的新妻子。
餛飩店的裝修很簡單。白墻、木桌、竹椅,墻上掛著幾幅水墨畫,都是我在獄中習得的手藝。店名也很簡單——「清心餛飩」,取自我的名字,也代表著我此刻平靜如水的心境。
開業那天,街坊鄰居來了不少。老街的人大多還認識我,但五年牢獄生涯足以讓一個人變得判若兩人。曾經那個衣著光鮮、張揚跋扈的姚家大小姐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眉眼沉靜的餛飩店老板娘。
「姚清,真沒想到你回來了。」老街的張嬸端詳著我,「你以前哪會做這個???」
我笑著將一碗餛飩放在她面前:「人總要學著生活的。」
張嬸嘗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錯!」
我只是笑,沒有多說。這是爺爺的秘方,是我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腦海中一遍遍回味、默記的味道。那時我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重獲自由,我要用這碗餛飩重新開始生活。
第三天中午,我正忙著為食客下餛飩,門口鈴鐺響起,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臉龐精致,舉止優雅,是那種不施粉黛也能讓人過目難忘的美。我的心猛地一顫——這就是劉毅的新妻子,謝雨晴。
「請問...有位子嗎?」她環顧四周,語氣柔和。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有的,靠窗那桌可以?!?/p>
她點點頭,徑直走了過去。我假裝忙碌,實則在偷偷觀察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教養,是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據說她是某高校的文學教授,出身書香門第,與劉毅在一次文學講座上相識。
「老板,一碗餛飩,加青菜?!顾p聲說。
我點頭應下,開始下餛飩。水開后,將白瓷碗中的餛飩輕輕放入鍋中,加入切好的青菜,然后用漏勺撈起,淋上特制的醬汁。這是爺爺教我的,每一步都不能馬虎。
「給,您的餛飩?!刮覍⑼敕旁谒媲啊?/p>
謝雨晴拿起勺子,輕輕舀了一個餛飩,送入口中。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后舒展開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味道很特別,」她贊嘆道,「皮薄餡香,這醬汁也很獨特?!?/p>
「家傳的做法?!刮液喍痰鼗卮?。
「我能再來一碗嗎?」她問道,眼睛亮晶晶的。
我點點頭,轉身去準備。心里卻翻起復雜的情緒——她喜歡我的餛飩,這本該是件好事,但想到她的身份,我又不知該如何自處。
那天之后,謝雨晴開始頻繁光顧我的餛飩店。起初是每周兩三次,后來幾乎變成了每天中午必來的習慣。她總是一個人,總是點一樣的餛飩,總是坐在同一個靠窗的位置。有時候,她會帶著批改到一半的學生論文,一邊吃餛飩一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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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第十五天,她破天荒地主動找我搭話。
「老板,你的餛飩真的很特別,我吃過很多地方的,都比不上你的?!?/p>
「謝謝?!刮液喍痰鼗貞?/p>
「能告訴我秘訣嗎?」她眨眨眼,像個好奇的學生。
我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她:「家傳秘方,不外傳的?!?/p>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職業病,總想刨根問底?!?/p>
「沒關系。」我繼續和面。
「我叫謝雨晴,在市大教書?!顾鲃咏榻B自己,「你呢?」
「姚清。」我簡短地說,沒有更多解釋。
「姚清...」她重復著,似乎在品味這個名字,「很適合你,給人一種清澈寧靜的感覺?!?/p>
我沒有接話,只是專注于手中的餛飩皮。她也沒有繼續追問,安靜地吃完餛飩后離開了。但從那天起,每次來店里,她都會和我多說幾句話。關于天氣,關于街區的變化,關于她的學生...從未涉及太過私人的話題,仿佛是兩個偶然相識的朋友在閑聊。
我知道她不認識我。五年前那場轟動全城的案件審判時,我和劉毅的婚姻已經走到盡頭,而謝雨晴那時應該還在國外求學。再加上我刻意改變的外表和氣質,她不可能將我和劉毅的前妻聯系起來。
這種奇怪的關系持續了近一個月。我開始習慣她的存在,甚至在她慣常來店的時間提前準備好她喜歡的餛飩。我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生意,與其他任何客人沒有區別。但內心深處,我知道自己在說謊。
某個周六的下午,店里難得清閑,謝雨晴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她今天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暈。
「姚老板,能坐一會嗎?」她突然開口,「我想和你聊聊。」
我猶豫了一下,拿著茶壺走過去,給她添上熱水,然后在對面坐下。
「你知道嗎?我剛結婚那會兒,廚藝糟糕透了?!顾p聲笑道,「第一次做飯,差點把廚房燒了?!?/p>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茶杯。她很少談及家庭,這是第一次。
「后來呢?」我強迫自己問道。
「后來我丈夫說,沒關系,我們可以一起學。」她的眼神溫柔,「他很有耐心,教我做了很多菜。但有一樣東西,他怎么也教不會我?!?/p>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
「餛飩。」她看著我的眼睛,「他說他前妻做的餛飩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所以...他不想教我,也許是種紀念吧?!?/p>
我的手指微微顫抖,茶水晃動,幾乎要溢出杯沿。劉毅還記得我的餛飩?那個曾經嫌棄我廚藝的男人,居然記得這個?
「所以當我第一次吃到你的餛飩,那種熟悉的味道讓我震驚?!怪x雨晴繼續說道,「我丈夫形容過那種味道——皮薄如紙,卻不破不爛;餡料鮮香但不膩;最特別的是那種醬汁,又咸又鮮,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甜味?!?/p>
「每個廚師都有自己的秘方。」我強作鎮定地說。
「嗯,但這個太巧了?!顾⑽⒁恍?,「姚老板,如果不冒昧的話,能教我做餛飩嗎?我想給我丈夫一個驚喜?!?/p>
我沉默了。這個請求如此無辜,卻又如此殘忍。教劉毅的新妻子做我的拿手好戲,讓她去取悅那個曾經拋棄我的男人?
「我可以付學費。」見我不語,謝雨晴又補充道。
「不用了,」我站起身,「抱歉,我不收學徒。」
謝雨晴顯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沒關系,至少我還可以來吃。你的餛飩真的很好吃。」
那天之后,我開始刻意疏遠謝雨晴。她依然每天來,我也依然為她準備餛飩,但再也不會坐下來和她聊天。我告訴自己,這樣最好,保持距離,不要摻雜太多情感。
但事情總是不如人愿。一個月后的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我的餛飩店屋頂漏水。我正在店里手忙腳亂地接水,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這么晚了!」我不耐煩地喊道。
「是我,謝雨晴!姚老板,能開門嗎?我看到你店里亮著燈!」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謝雨晴站在雨中,全身濕透,頭發貼在臉上,顯得狼狽不堪。
「出什么事了?」我讓她進來,遞給她一條毛巾。
「我丈夫...」她喘著氣,「他突然發高燒,藥都吃了還是不退,我想送他去醫院,但我們的車壞了,這么大雨打不到車...」
我的心一緊:「劉毅病了?」
她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著我:「你...你怎么知道我丈夫叫劉毅?」
我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解釋:「你可能之前提過...」
「不,我從未提過他的名字?!怪x雨晴的表情變得警惕,「你到底是誰?」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店外傳來汽車喇叭聲。
「先不說這個,」我打斷她,「你丈夫需要去醫院,我有車,我送你們?!?/p>
謝雨晴猶豫了一下,但顯然劉毅的情況更急迫,她點了點頭:「謝謝?!?/p>
我拿上車鑰匙,跟著她沖進雨中。五年來,我第一次要直面劉毅,內心既緊張又復雜。但此刻,救人要緊。
03
暴雨中的夜晚,視線極差。我小心地駕駛著車,穿過積水的街道。謝雨晴坐在后排,劉毅靠在她肩上,面色蒼白,眼睛緊閉,呼吸急促。我通過后視鏡瞥了一眼,心情復雜至極。
五年不見,劉毅瘦了許多,兩鬢也有了些許白發。曾經的精英律師如今看起來憔悴而虛弱。我想起了那個陽光燦爛的夏天,我們在海邊許下的誓言,想起了那場噩夢般的審判,想起了他在法庭上冷漠的背影。
「再快點,拜托了。」謝雨晴焦急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加大油門,車子在雨中飛馳。十五分鐘后,我們到達了市中心醫院的急診入口。醫護人員迅速將劉毅推入急診室。謝雨晴跟了進去,臨走前回頭對我說:「謝謝你,姚老板。你可以先回去了。」
「我等你?!惯@句話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
她愣了一下,點點頭,消失在急診室的門后。
我坐在醫院大廳的長椅上,望著窗外的暴雨發呆。多么諷刺的重逢啊。五年前,是劉毅親手將我送進了監獄;五年后,我卻將他送進了醫院。命運總是喜歡開這種玩笑。
兩個小時后,謝雨晴從急診室出來,臉上的表情輕松了許多。
「沒事了,是過度勞累加上感冒,打了針,明天就能回家?!顾谖疑磉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不用謝,」我打斷她,「舉手之勞?!?/p>
「但我還是要問,」她直視我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我丈夫名字的?而且...他剛才在昏迷中叫了一個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嗎?」
我的心跳加速:「什么?」
「姚清?!怪x雨晴低聲說,「他叫了姚清。」
空氣仿佛凝固了。我們對視著,誰都沒有說話。最終,是我先移開了視線。
「你就是姚清,對不對?」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是劉毅的前妻。」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沉默。
「我早該想到的。」謝雨晴苦笑道,「那個餛飩的味道,你開店的位置,你對這個街區的熟悉...一切都指向這個答案?!?/p>
「那又如何?」我終于開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你恨他嗎?」她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恨嗎?我曾經以為我恨他入骨。但當我真正面對這個問題時,卻發現那種感情早已不是恨了。
「不,」我搖搖頭,「我不恨他。我只是...想重新開始生活。」
「為什么選在我們家對面?」
「那是我長大的地方,」我如實回答,「離開五年后,我只想回到熟悉的地方?!?/p>
謝雨晴沉默了一會,然后問道:「那個案子...真相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五年來,我第一次要向他人講述那段往事。
「我父親欠了高利貸,債主威脅要傷害我們全家。劉毅是律師,他建議走法律途徑,但那需要時間,而債主給我們的最后期限只有三天。我父親走投無路,拿槍去威脅債主,結果誤殺了人。他害怕坐牢,讓我頂罪,說我年輕,判得輕。劉毅作為律師,知道真相,但他選擇沉默,任由我去坐牢?!?/p>
「所以...他背叛了你?」謝雨晴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遵守了法律,」我苦笑道,「作為律師,他不能包庇犯罪。但作為丈夫...」我沒有說完,但謝雨晴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父親呢?」
「在我入獄一年后,因愧疚自殺了?!刮移届o地說,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很抱歉...」謝雨晴的眼睛濕潤了,「劉毅從未告訴我這些。他只說他的前妻犯了罪,他無法原諒自己沒能阻止這一切。」
我笑了笑,沒有回應。內心卻掀起了波瀾——劉毅也有自責嗎?這些年來,他也在為我們的婚姻哀悼嗎?
「姚清,」謝雨晴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希望你知道,我從不是故意要取代你的。當我遇到劉毅時,他已經孤獨了很久。」
我輕輕抽回手:「你沒有取代任何人。我們的婚姻早就結束了。」
「那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回來?為什么開店在我們對面?為什么用你的餛飩...」
「我只是想重新開始,」我打斷她,「僅此而已。」
謝雨晴看著我,似乎想從我的眼睛里尋找更多答案,但我已經將情緒深深藏起。
「劉毅不知道你出獄了,對嗎?」
「我想是的?!?/p>
「你打算告訴他嗎?」
「不,」我堅定地說,「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了。今晚的事,也請你不要告訴他。」
謝雨晴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我尊重你的選擇?!?/p>
雨漸漸小了。我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要不要我明天來接你們?」
「不用了,」謝雨晴微笑道,「醫院說明天中午就能出院,我已經聯系了朋友來接我們?!?/p>
「那好?!刮肄D身準備離開。
「姚清,」謝雨晴叫住我,「你的餛飩...我還能繼續來吃嗎?」
這個問題讓我停頓了一下。按理說,知道了我的身份,她應該會避開我才對。但她卻選擇直面這種尷尬。
「當然,」我回過頭,對她笑了笑,「店門永遠為你敞開?!?/p>
走出醫院,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雨后的清新。我深吸一口氣,開車回到了餛飩店。店里的漏水已經停止,但地上一片狼藉。我拿起拖把,開始清理。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關于過去,關于現在,關于劉毅,關于謝雨晴。我以為自己回來是為了報復,為了讓劉毅看到我過得很好,為了讓他后悔當初的選擇。但當真相浮出水面,當謝雨晴知道我的身份卻仍選擇善待我時,我忽然不確定了。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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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接下來的日子,出乎我的意料,謝雨晴依然每天來店里吃餛飩。唯一的變化是,她不再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是選擇了靠近廚房的角落,似乎是為了能和我多說幾句話。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見面嗎?」有一天,她突然問道。
我搖搖頭:「沒有必要?!?/p>
「但他常常提起你。」謝雨晴輕聲說,「尤其是喝醉的時候?!?/p>
這句話讓我的手停在半空。劉毅會想我?那個將我送入監獄的男人,會懷念我嗎?
「那只是愧疚,」我將餛飩端到她面前,「不是愛?!?/p>
「你怎么確定?」
「因為愛不會讓一個人站在法庭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被判五年徒刑?!?/p>
謝雨晴低下頭,不再說話。但從那天起,她開始頻繁地向我提起劉毅——他的工作,他的生活習慣,他的喜好變化...仿佛是在努力架設一座橋梁,連接我和劉毅斷裂的過去。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一方面,我告訴自己不要被這些消息影響;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將每一個細節都珍藏在心底。
一個月后,謝雨晴帶來了一個請求。
「姚清,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冒昧,但...能不能請你做一桌餛飩,送到我家里?」
我警覺地看著她:「為什么?」
「下周是劉毅的生日,」謝雨晴解釋道,「我想給他一個驚喜?!?/p>
「不行。」我斷然拒絕,「我不會去你們家。」
「不用你去,」謝雨晴急忙解釋,「我來取,然后帶回去。就當是...普通的外賣訂單?!?/p>
我沉默不語。這個請求看似簡單,卻暗藏玄機。讓劉毅在生日當天吃到我做的餛飩,這是什么意思?謝雨晴到底想做什么?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謝雨晴懇求道,「我想讓他開心?!?/p>
「他不會認出這是我做的餛飩?!刮依淅涞卣f。
「但我會知道,」謝雨晴輕聲說,「這就夠了?!?/p>
最終,我答應了。不是因為對劉毅的牽掛,而是因為謝雨晴的真誠打動了我。這個女人,明明可以將我視為威脅,卻選擇了友善相待;明明可以遠離我,卻每天來店里報到;明明可以守住她的幸福,卻努力修復別人的傷痛。
生日當天,我比平時早起了兩小時,認真準備餛飩的每一個細節。我用最好的豬肉和蝦仁,加上爺爺傳授的秘方調料,精心包制了一百個餛飩。然后煮熟,配上特制的醬汁,裝入保溫盒中。
謝雨晴來取餐時,神情既興奮又緊張。
「謝謝你,姚清,」她接過保溫盒,「這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
「只是一頓飯而已,」我輕描淡寫地說,「別太當回事?!?/p>
謝雨晴深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著離開了。
那天,我早早關了店,一個人坐在店里喝酒。我想象著劉毅品嘗餛飩的表情,想象著他會不會從味道中認出這是我的手藝,想象著他和謝雨晴的對話...一千種可能在腦海中閃過,讓我既期待又恐懼。
次日,謝雨晴沒有來店里。我不安地等待著,心想可能是昨晚的生日聚會太累了。但第二天,第三天,她依然沒有出現。我開始擔心,是不是餛飩出了問題?是不是劉毅認出了什么?
整整一周過去了,謝雨晴仿佛人間蒸發。我幾次想去對面的紅磚小樓詢問,卻在最后關頭退縮了。如果劉毅開門,我該如何面對?
第八天的傍晚,就在我準備關店時,門鈴響了。謝雨晴站在門口,面容憔悴,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出什么事了?」我緊張地問道。
「姚清,」她的聲音哽咽,「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一段時間。」
「為什么?」
「因為...」謝雨晴深吸一口氣,「劉毅認出了那碗餛飩的味道。他很激動,問我從哪里買的。我...我告訴了他真相?!?/p>
我的心沉了下去:「你告訴他我回來了?」
「是的,」謝雨晴痛苦地點點頭,「我以為他會高興,會想見你,但他...」
「他怎么了?」
「他崩潰了,」謝雨晴流下眼淚,「他說他不配見你,不配吃你做的餛飩,不配擁有任何幸福。然后他...他提出我們暫時分開。」
我震驚地看著她:「因為我?」
「不,不是因為你,」謝雨晴擦去眼淚,「是因為他自己。他說他欠你太多,無法償還。這些年來,他一直活在愧疚中,以為永遠沒機會彌補了?,F在得知你回來了,他...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我沉默了。從未想過劉毅會有如此反應。我以為他早已忘記我,早已開始新生活。但原來,他和我一樣,仍被過去的陰影所困。
「我決定回老家一段時間,」謝雨晴繼續說,「給他空間,也給自己時間思考。我們的婚姻...可能需要重新審視?!?/p>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從未想過會造成這樣的后果?!?/p>
「不要道歉,」謝雨晴勉強一笑,「這不是你的錯。或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各自面對內心的真相?!?/p>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劉毅給你的信。他讓我轉交給你?!?/p>
我接過信封,手微微發抖。五年了,這是劉毅第一次主動與我聯系。
「姚清,不管信里寫了什么,請記住一點,」謝雨晴認真地看著我,「劉毅是真心愛過你的,也許現在依然如此。但愛和選擇有時候是兩回事。」
說完,她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后轉身離去,背影在夕陽中顯得孤單而堅定。
我拿著信封,久久不敢拆開。那晚,我抱著信,在餛飩店的小床上輾轉反側,想象著信中可能的內容。是道歉?是解釋?是挽留?還是永別?
天亮時,我終于下定決心,拆開了信封。
05
親愛的姚清:
當我知道你回來了,就住在我們家對面,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年了,我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你,也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作為一名律師,我選擇了法律;作為一個丈夫,我背叛了愛情。這個選擇,我每天都在后悔,每一分鐘都在煎熬。你入獄的那天,我的靈魂也一同被囚禁。
這些年來,我無數次夢到你,夢到我們曾經的幸福時光。醒來后,面對的卻是冰冷的現實和無盡的自責。我試著重新開始,遇到了雨晴。她是個好女人,溫柔、善良,值得更好的生活。但我從未忘記過你,從未停止過愛你。
當我吃到那碗餛飩,熟悉的味道讓我淚流滿面。那是你的味道,是我心底最深處的記憶。我知道,你選擇回來,選擇在對面開店,一定有你的用意。也許是報復,也許是怨恨,也許只是想讓我知道你過得很好。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接受。
姚清,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也不期望能重新走進你的生活。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很抱歉,為我的懦弱,為我的選擇,為我對你造成的一切傷害。如果可以重來,我愿意用一切換取你的自由和幸福。
雨晴決定回老家一段時間,而我...我需要面對我的過錯,也需要對雨晴負責。她是無辜的,不該為我們的過去買單。
不管未來如何,我都祝福你,希望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見我,哪怕只是為了親口告訴我你的恨意,我也會感激不盡。
永遠愛你的,
劉毅
讀完信,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五年來積攢的情緒如洪水般決堤。我曾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已經不再愛他,但這封信喚醒了深埋心底的感情。
劉毅依然愛我,這個事實讓我既欣喜又痛苦。我們之間橫亙著太多障礙——我的牢獄之災,他的新婚妻子,我們共同的過去,以及各自的未來。
我想見他嗎?我不確定。我原諒他了嗎?我不知道。我還愛他嗎?這個問題最難回答。
接下來的日子,我仍然開著餛飩店,但心思早已不在。每天望向對面的紅磚小樓,知道劉毅就在那里,卻不敢跨出這一步。我們就這樣,近在咫尺,卻遠若天涯。
一個月后,一場意外打破了平衡。那是一個平常的午后,店里客人不多。我正低頭包餛飩,門鈴響起,我頭也不抬地說:「請隨便坐。」
「姚清?!?/p>
這個聲音讓我渾身僵硬。我慢慢抬起頭,劉毅站在門口,瘦削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期待。五年后的重逢,不是在雨夜的醫院,而是在陽光明媚的餛飩店。
「你來了?!刮遗κ棺约旱穆曇羝届o。
「我可以坐下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仿佛害怕我會拒絕。
我點點頭,指了指靠窗的位置——謝雨晴常坐的地方。
劉毅在座位上坐下,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關節因緊張而泛白。我走過去,站在桌邊,不知該說什么好。
「一碗餛飩?」最終,我選擇了最安全的話題。
「好?!顾c點頭,眼睛一直盯著我,仿佛害怕我會突然消失。
我回到廚房,開始準備餛飩。熟悉的動作讓我鎮定了一些。和面、調餡、包餛飩、下鍋...每一個步驟都讓我想起過去和劉毅共度的時光。那時的我們,還不知道命運會將我們帶向何方。
「給?!刮覍釟怛v騰的餛飩放在劉毅面前。
「謝謝?!顾钗豢跉?,拿起勺子,舀了一個餛飩送入口中。
我看著他閉上眼睛,細細品味,然后睜開眼,眼中噙著淚水。
「還是那個味道,」他哽咽道,「一點都沒變。」
「人是會變的,」我輕聲說,「但有些東西不會。」
劉毅放下勺子,抬頭看我:「姚清,我收到消息說,你父親案件的新證據出現了,可能會對你的判決產生影響。」
我愣住了:「什么證據?」
「債主的錄音,證明你父親是被逼無奈的?!箘⒁憬忉尩?,「我一直在為你申訴,這些年來從未停止?!?/p>
「為什么?」我不解地問,「你明明選擇了法律而非我?!?/p>
「因為我欠你的,」劉毅低聲說,「欠你一個公正,一個真相,一個未來?!?/p>
我沉默了。原來這些年,劉毅并非無動于衷,他一直在尋找證據,試圖為我平反。
「謝雨晴知道嗎?」我問道。
「她知道,」劉毅點點頭,「是她鼓勵我繼續調查的?!?/p>
又是謝雨晴。這個女人的善良和大度,一次又一次地讓我感動。
「她...還好嗎?」我猶豫地問道。
「她決定在老家待一段時間,」劉毅的表情復雜,「給我們彼此一些空間?!?/p>
「你們會...」
「我不知道,」劉毅誠實地回答,「我們需要時間思考。她是個好女人,值得幸福。」
我點點頭,不再追問。三個人的命運已經糾纏在一起,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案。
「姚清,」劉毅突然站起身,「我不是來打擾你生活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新的證據可能會幫你洗清冤屈。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作為律師代表你?!?/p>
「謝謝,」我輕聲說,「但我已經服完刑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p>
「不,」劉毅堅定地說,「這關系到你的清白,你的名譽,你的未來。即使你不在乎,我在乎。」
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我收集的所有證據和申訴材料。你可以看看,考慮是否要繼續。」
我接過文件夾,沉甸甸的,裝滿了紙張。每一頁都代表著劉毅這些年來的努力和愧疚。
「我會考慮的?!刮艺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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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毅點點頭,準備離開。但走到門口,他又停下來,轉身看我:「姚清,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如果...如果你需要我,我隨時都在。」
說完,他推開門,走入陽光中。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中百感交集。
那晚,我仔細閱讀了劉毅收集的材料。確實有新的證據顯示,債主曾經威脅我父親,甚至對我的安全造成威脅。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我父親的行為是出于無奈,也能為我的頂罪提供情有可原的解釋。
如果申訴成功,我的犯罪記錄將被清除,我將重獲清白。這意味著我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可以不再隱藏過去,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
但這也意味著要重新面對那段痛苦的回憶,要在法庭上再次講述那個悲劇,要直面我父親的過錯和自殺的真相。
我猶豫了。過去五年,我已經習慣了帶著這個污點生活,習慣了在人群中隱藏自己的故事。重新翻開這一頁,真的值得嗎?
第二天,當我還在猶豫不決時,店門被推開,一個陌生女人走了進來。她約莫五十歲上下,穿著樸素但整潔,臉上帶著疲憊卻堅毅的表情。
「請問...您是姚清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的,」我點點頭,「您是?」
「我是王梅,」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當年...死者的妻子。」
我的手猛地一抖,餛飩皮散落在案板上。五年來,我第一次直面案件的另一方。死者的妻子,那個因我父親的行為而失去丈夫的女人。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問道,心跳加速。
「我想和你談談,」王梅平靜地說,「關于那個案子,關于你父親,關于...真相。」
我握緊了手中的搟面杖,不知該如何回應。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劉毅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姚清,我看到王女士進來了,我...」他看到了王梅,停下腳步,「王女士,您答應過要等我一起來的?!?/p>
「劉律師,」王梅點點頭,「我等不及了。這件事已經拖了五年,是時候了結了?!?/p>
「什么意思?」我困惑地看著他們,「你們認識?」
「是我聯系了王女士,」劉毅解釋道,「為了你的申訴,她的證詞非常重要?!?/p>
王梅深吸一口氣,看著我:「姑娘,我知道真相。我丈夫確實威脅了你父親,也威脅了你。他生前欠下賭債,變得暴躁易怒。那天他帶著刀去找你父親,不是意外,是他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