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婆婆把傳家的翡翠手鐲給了大嫂,隨手扔給我一個木鐲說“辟邪”。帶閨女體檢時,醫(yī)生抽血時,看見木鐲立馬慌了:快報警!
“周芹,你也別空著手。”
婆婆李桂芳把那個黑黢黢的木鐲子扔在桌上,像扔一塊啃剩的骨頭,發(fā)出“叩”的一聲悶響。
“這個是鄉(xiāng)下求來的,能辟邪。你和丫丫身體弱,戴著吧。”
我沒敢抬頭看她,眼角的余光里,是大嫂劉芬手腕上那只剛戴上的傳家翡翠,綠得像要滴出水來。
滿屋子親戚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我男人王建國在桌子底下死死攥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
撿起那個冰涼的木鐲子,它比我想象的要輕。
我聽見自己用一種陌生的聲音說:“謝謝媽。”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屈辱,像被人當(dāng)眾扇了一耳光。
我不知道,這只所謂的“辟邪”手鐲,會把我唯一的女兒丫丫,一步步推向一個連醫(yī)生看到都會尖叫報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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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婆婆李桂芳的六十大壽,辦得像村里唱大戲。
院子里支了三張大圓桌,坐滿了王家的親戚。廚房里油煙滾滾,像著了火,大嫂劉芬的娘家媽掌著勺,菜跟不要錢似的往桌上端。
我和我男人王建國帶著女兒丫丫坐在最靠門的那一桌。
風(fēng)一吹,門板就吱呀呀地響,像是在嘆氣。
丫丫只有四歲,不懂大人的事,只覺得熱鬧,一雙眼睛像葡萄,好奇地看著每一個人。
劉芬不一樣,她抱著她的兒子,我們王家的長孫,坐在李桂芳的身邊。
那孩子養(yǎng)得白白胖胖,像個發(fā)面饅頭。
劉芬把兒子遞給這個抱抱,遞給那個看看,嘴里的話像炒豆子一樣蹦出來:
“看看我們家寶兒,這腦門,以后是當(dāng)官的料。”
“這小手,抓錢的手。”
親戚們就跟著笑,說些吉利話,夸劉芬有福氣,會生。
每當(dāng)這個時候,王建國就埋下頭,一個勁地給我夾菜,好像要把我面前的碗堆成一座山。
我什么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吃。
丫丫不懂,她扯著我的袖子問:“媽媽,哥哥為什么那么多人抱,我沒有人抱?”
我摸摸她的頭,說:“因為丫丫是媽媽一個人的寶貝,媽媽抱就夠了。”
王建國聽見了,夾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后把一塊油膩的紅燒肉放進(jìn)了我的碗里。
酒喝到一半,臉都紅了,屋子里的空氣也熱得發(fā)黏。
李桂芳站了起來,她個子不高,人也干瘦,但站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
她從里屋的柜子里捧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盒子一打開,滿屋子的人都“呀”了一聲。
那是一只翡翠手鐲,綠得像一汪春水,在日光燈下泛著油潤的光。
我雖然不懂玉,但也看得出那是頂好的東西,戴在手上,能把人的魂都照亮。
李桂芳沒看別人,她拉過劉芬的手,那只手因為常年不干活而顯得白皙豐腴。
她說:“劉芬,你是我們王家的大功臣,給建軍生了個帶把的,延續(xù)了我們王家的香火。這鐲子是我婆婆傳給我的,現(xiàn)在,我把它傳給你。”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小石頭,砸在我的心上。
劉芬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她舉起手腕,讓那抹綠色在眾人眼前晃來晃去。
親戚們的贊美聲像潮水一樣涌過來,說李桂芳明事理,說劉芬命好。
王建國坐在我旁邊,身體繃得像塊石頭。
就在這片熱鬧里,李桂芳忽然轉(zhuǎn)向了我,從褲兜里掏了掏。竟掏出一個用舊手帕包著的東西。
她把手帕打開,里面是一個黑黢黢的木鐲子。
那鐲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木質(zhì)粗糙,上面還有些細(xì)小的裂紋,聞起來有股說不出的怪味。她把木鐲子隨手扔到我面前的桌子上,發(fā)出“叩”的一聲悶響:
“周芹,你也別空著手。這個是鄉(xiāng)下廟里求來的,說是能辟邪。你和丫丫身體弱,戴著吧,保個平安。”
她的語氣平平淡淡,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劉芬那邊是“傳家”,是“功臣”,到了我這里,就成了“辟邪”,成了“保平安”。
好像我跟丫丫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需要一個廉價的木頭疙瘩來鎮(zhèn)著。
滿桌的人都看著我,眼神里有同情,有看笑話,也有麻木。
丫丫不懂,她看著那個木鐲子,伸手想去拿。
王建國一把按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嘴唇動了動,低聲說:
“媽也是好意……收下吧。”
我看著他,他的眼睛里全是祈求。
我忽然覺得很累,像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路。
我拿起那個木鐲子,它很輕,觸手冰涼,不像木頭,倒像一塊骨頭。
我把它套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適,像一個早就為我準(zhǔn)備好的枷鎖。我對著李桂芳笑了笑,說:“謝謝媽。”
我的笑肯定比哭還難看。
李桂芳沒看我,她又轉(zhuǎn)頭去逗她的大孫子了,仿佛剛才那件事,不過是順手撣掉了衣服上的一點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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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回家的路上,王建國開著那輛半舊的五菱宏光,車?yán)镆还善臀丁?/p>
丫丫在后座睡著了,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車?yán)锖馨察o,只有發(fā)動機(jī)在嗡嗡地響。
王建國想說點什么,他咳了一聲,說:
“周芹,你別往心里去。我媽那個人,就是老思想,她沒什么壞心。”
我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樹,什么話也沒說。
沒什么壞心?這個世界上,很多最傷人的事,都是打著“沒什么壞心”的旗號做出來的。
他見我不說話,又說:“那鐲子,你要是不喜歡,回頭就摘了放起來。”
我說:“媽給的,能不戴嗎?她下次見了問起來,你怎么說?”
王建國不吭聲了。他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在李桂芳面前,他永遠(yuǎn)是個沒長大的兒子,不敢有半句頂撞。
我們之間的沉默像一堵墻,把小小的車廂隔成了兩個世界。
回到我們租的那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我把丫丫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回到臥室,我對著燈光看手腕上的木鐲。
它黑得那么純粹,沒有一絲雜色,燈光照在上面,連個反光都沒有,好像把所有的光都吸進(jìn)去了。
我試著把它摘下來,但是套進(jìn)去的時候容易,想拿出來卻有點卡手。
我用力拽了拽,手腕的皮膚被磨得通紅,還是沒拿下來。
王建國走過來說:“算了,別弄了,回頭再想辦法。戴著就戴著吧,不就是個木頭鐲子嗎?”
是啊,不就是個木頭鐲子嗎?可我知道,它不止是木頭。它是李桂芳對我的態(tài)度,是我在這個家里的身份,是一個明晃晃的標(biāo)簽,告訴我,我周芹,因為沒生出兒子,就是比不上大嫂劉芬。
第二天早上,丫丫醒了,一眼就看見我手腕上的鐲子。
小孩子對這些東西總是很好奇。她的小手摸著那個鐲子,說:
“媽媽,這個不好看,黑乎乎的。”
我說:“奶奶給的,說能保護(hù)丫丫。”
丫丫一聽能保護(hù)她,立馬來了興趣。
她把鐲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皺著小眉頭說:“味道好奇怪。”
她總是把鐲子當(dāng)成玩具,吃飯的時候要摸一摸,看動畫片的時候也要抓在手里轉(zhuǎn)。
有時候我做飯,她就抱著我的胳膊,小臉貼在那個木鐲上。
我沒太在意。日子還得過。
我每天買菜、做飯、洗衣、帶孩子,就像一個上了發(fā)條的陀螺。
手腕上的木鐲子,也漸漸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有時候洗碗,水流過它,我才意識到它的存在。它一直那么冰涼,即使在夏天,也像是從井里撈出來的一樣。
手腕戴著它的那一圈皮膚,開始有點癢,
我以為是夏天出汗多,捂出來的濕疹,就買了點藥膏隨便涂了涂。
過了大概半個多月,我發(fā)現(xiàn)丫丫有點不對勁。
她不像以前那么活潑了,總是蔫蔫的,不愛動彈。
以前她能自己在客廳里玩積木玩一個下午,現(xiàn)在玩一會兒就喊累,要躺在沙發(fā)上。臉上也開始起一些小小的紅疹子,一片一片的,看著嚇人。
我心里開始發(fā)慌,以為是換季過敏。
我?guī)チ诵^(qū)門口的診所,醫(yī)生看了看,也說是過敏,或者是什么病毒疹,給開了點抗過敏的藥和一些維生素。
吃了幾天,不但沒好,反而更嚴(yán)重了。
丫丫開始說她頭暈,有時候玩著玩著,會突然蹲在地上,說房子在轉(zhuǎn)。
我急了,給王建國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他在電話那頭說:
“小孩子嘛,鬧個病很正常,你別大驚小怪的。我這兒正忙著呢,走不開。”
我對著電話吼:“王建國,那是你女兒!她不舒服,你跟我說你忙?”
他可能被我吼懵了,過了半天才說:“行行行,我下班了就回去。你先給她多喝點水。”
電話掛了,我抱著丫丫,心里一片冰涼。
這個家里,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乎她的死活。
我看著手腕上的木鐲子,李桂芳說它“辟邪”,可現(xiàn)在,邪氣好像已經(jīng)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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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王建國下班回來的時候,丫丫正躺在沙發(fā)上睡覺,額頭上都是虛汗。
他摸了摸丫丫的頭,不燒。他松了口氣,對我說:
“你看,不燒就沒事。小孩子恢復(fù)快,睡一覺就好了。”
我看著他那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心里的火就“噌”地冒了上來:
“王建國,你到底有沒有心?丫丫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她今天跟我說頭暈,說房子在轉(zhuǎn)!”
王建國被我問得有點煩躁,他把外套摔在沙發(fā)上,說:
“那你說怎么辦?我又不是醫(yī)生!我已經(jīng)回來了,你還想我怎么樣?跟你說了別大驚小怪,你就是不聽!”
我們的爭吵聲吵醒了丫丫。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我們,小聲說:
“爸爸媽媽,別吵架。”
我一下子就泄了氣。我走到沙發(fā)邊,把丫丫抱在懷里,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王建國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過了好一會兒,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背,說: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明天,明天我請假,我們帶丫丫去大醫(yī)院看看,行了吧?”
第二天,我們帶著丫丫去了區(qū)里的婦幼保健院。
掛號、排隊、看醫(yī)生,一通折騰下來,醫(yī)生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抽血化驗,結(jié)果顯示各項指標(biāo)都基本正常,就是白細(xì)胞稍微有點低。醫(yī)生說可能是病毒感染,也可能是體質(zhì)弱,讓回去多觀察,注意營養(yǎng),給開了一堆補(bǔ)鋅補(bǔ)鈣的藥。
從醫(yī)院出來,王建國好像又有了底氣。他說:
“你看,我就說沒事吧,醫(yī)生都說正常。就是你自己嚇自己。”
我沒力氣跟他爭辯。醫(yī)生的診斷并沒有讓我安心,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那么簡單。
丫丫的病根,肯定在別的地方。
回到家,我給李桂芳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丫丫的情況。
我想,她畢竟是奶奶,總該關(guān)心一下孫女。
電話那頭,李桂芳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用她那一貫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diào)說:
“我就說吧,女孩兒家家的,身子骨就是弱。幸虧我給了你那個辟邪的鐲子,要不然,指不定病成什么樣呢!”
我拿著電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來,一直竄到天靈蓋。
她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擔(dān)心,反而把這當(dāng)成了印證她那套歪理的證據(jù)。她甚至還在為她那個破木鐲子邀功。
她接著說:“我看不是孩子的問題,是你這個當(dāng)媽的沒帶好。是不是晚上讓她蹬被子了?還是給她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劉芬?guī)Ш⒆泳图?xì)心,你看我們家寶兒,長得多結(jié)實,一年到頭都不生病。”
她句句不離劉芬,句句不離她那個寶貝孫子。我氣得渾身發(fā)抖,直接把電話掛了。
王建國在旁邊聽到了大概,他走過來,想安慰我,張了張嘴,卻說:
“我媽她……她也是關(guān)心則亂,說話直了點,你別……”
“你給我閉嘴!”我沖他喊道,“王建國,你聽聽她說的那是人話嗎?丫丫是她親孫女!她就這么咒她?還說是我沒帶好?在你媽眼里,是不是只有劉芬和她兒子是人,我和丫丫都是撿來的?”
王建國被我吼得不敢說話了。他蹲在地上,抱著頭,像一只斗敗的公雞。
那天晚上,我們誰也沒吃飯。
我抱著丫丫,丫丫好像也感覺到了家里的氣氛不對,特別乖,一聲不吭地靠在我懷里。
她的小手又抓住了我手腕上的木鐲子,無意識地摩挲著。
我看著她的動作,心里突然冒出一個非常荒唐、非常可怕的念頭。
會不會……是這個鐲子的問題?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李桂芳再怎么偏心,再怎么重男輕女,也不至于用這種東西來害自己的親孫女吧?這可是犯法的事。我搖了搖頭,想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肯定是我想多了。
可是,自從戴上這個鐲子,丫丫就開始生病,我自己手腕上的皮膚也一直好不了,紅腫發(fā)癢的范圍好像還擴(kuò)大了一點。這一切都太巧了。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我看著懷里丫丫蒼白的小臉,心里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喘不過氣來。
04
丫丫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她開始沒胃口,以前最愛吃的草莓蛋糕,現(xiàn)在看都不看一眼。人也瘦得厲害,小臉只有巴掌大,眼睛顯得特別大,看得我心慌。
最讓我害怕的是,她有天中午睡午覺,我進(jìn)去看她,發(fā)現(xiàn)她嘴唇有點發(fā)紫,呼吸很淺,我怎么叫她都沒反應(yīng)。
我當(dāng)時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我瘋了一樣拍她的臉,喊她的名字。
過了十幾秒,她才“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虛弱地問我:“媽媽,我好累。”
那一刻,我體會到了什么叫魂飛魄散。
我再也無法忍受王建國的“再看看”和社區(qū)醫(yī)院的“沒關(guān)系”。我當(dāng)即就下了決心,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帶丫丫去市里最好的兒童醫(yī)院,做最全面的檢查。
我給王建國打電話,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告訴他我的決定。
他在電話里猶豫了:“去市里?掛號都掛不上吧?再說,檢查一下得花多少錢啊……”
“錢重要還是丫丫的命重要?”我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王建國,我告訴你,這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帶她去。從今往后,你和你媽,都別再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這可能是我嫁給他之后,說過最重的話。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我去借錢。”
那一刻,我對他沒有感激,只有無盡的疲憊。
這個男人,只有在我把他逼到懸崖邊上的時候,才肯往前走一步。
去市里的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和王建國帶著丫丫,坐上了去市里的長途汽車。
一路上,丫丫都靠在我懷里,昏昏沉沉地睡著。
我抱著她滾燙的小身體,感覺自己抱著一團(tuán)即將熄滅的火。
我一遍又一遍地祈求,求滿天神佛,只要能讓丫丫好起來,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到了市兒童醫(yī)院,我才發(fā)現(xiàn)王建國的擔(dān)心不是多余的。
醫(yī)院里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焦急的家長和哭鬧的孩子。空氣里混雜著消毒水味、汗味和一種絕望的味道。
我們排了三個小時的隊,才掛上一個專家號。專家的號都排到下午了。
等待的時間是最熬人的。丫丫沒什么精神,大部分時間都在睡。
王建國坐立不安,一會兒出去抽根煙,一會兒又回來問我渴不渴。
我知道他心里也害怕,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達(dá)。
我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木鐲子,它依然那么黑,那么沉,像一個沉默的看客,冷眼旁觀著我所有的掙扎和痛苦。
那個荒唐的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強(qiáng)烈。
我甚至有股沖動,想立刻把它砸碎。但我忍住了。
在沒有證據(jù)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如果這事真是李桂芳干的,我要讓她死得明明白白。
手腕上被鐲子磨得發(fā)癢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了皮,滲出一點點黃色的液體。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感覺那塊皮膚都變得麻木了。
我當(dāng)時滿心都是丫丫的病,對自己身體的這點小異常,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終于輪到我們了。專家是個五十多歲的男醫(yī)生,姓高,戴著眼鏡,看起來很嚴(yán)肅。
我抱著丫丫走進(jìn)去,把之前在區(qū)醫(yī)院做的所有檢查單都遞給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丫丫的癥狀說了一遍。
從最開始的沒精神、起紅疹,到后來的頭暈、心悸、昏睡。
高醫(yī)生聽得很仔細(xì),一邊聽一邊在病歷本上寫著什么。
他沒有像之前的醫(yī)生那樣輕易下結(jié)論,而是站起來,走到丫丫面前,用聽診器仔細(xì)地聽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他又翻開丫丫的眼皮看了看,按了按她的肚子。
檢查完,他對我說:
“孩子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心率有點慢,精神萎靡,皮膚上的疹子也不是普通的過敏。之前的檢查太簡單了,必須做一個全面的,包括心電圖、腦電圖,還有微量元素和毒理學(xué)篩查。”
聽到“毒理學(xué)篩查”這幾個字,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05
“毒理學(xué)篩查”這幾個字像一顆釘子,釘進(jìn)了我的腦子里。
我抱著丫丫,手腳冰涼。王建國站在一邊,臉色比紙還白,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醫(yī)……醫(yī)生,毒理學(xué)……是什么意思?是說……中毒嗎?”
高醫(yī)生看了他一眼,語氣很平靜:“只是一種可能性。
很多環(huán)境因素,比如裝修材料、不合格的玩具,甚至是食物,都可能導(dǎo)致慢性中毒。
孩子的癥狀有些符合,所以需要排查一下,你們別太緊張。”
他的話并沒有安慰到我們。我和王建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
我們住的房子是租的舊房子,沒什么裝修。
給丫丫買的玩具都是正規(guī)商場買的,吃的東西更是我親手做的,怎么會中毒呢?
一個可怕的畫面閃過我的腦海:丫丫抱著我的胳膊,小臉貼在那個黑色的木鐲子上,甚至用小嘴去啃。
我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檢查。繳費、排隊、心電圖、腦電圖。
丫丫很害怕,特別是做腦電圖的時候,頭上要貼很多電極,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抱著她,心都碎了,只能一遍遍地跟她說:
“丫丫乖,做完檢查,病就好了,我們回家。”
王建國跑前跑后地繳費、取單子。這個曾經(jīng)讓我覺得懦弱的男人,在女兒的生死面前,終于顯露出了一點擔(dān)當(dāng)。他眼圈通紅,但一句話都沒抱怨。
最后一項是抽血。負(fù)責(zé)抽血的是一個很年輕的護(hù)士。
丫丫一看到針頭,就嚇得往我懷里鉆,哭喊著:
“我不要打針!媽媽,我不要打針!”
我心疼得要命,只能把她緊緊抱在懷里,柔聲哄她:
“丫丫是勇敢的孩子,就疼一下下,像被蚊子咬一下。你看,媽媽也陪著你。”
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我擼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伸到她面前,指著那個黑色的木鐲子說:“你看,媽媽手上戴著奶奶給的辟邪手鐲,它會保護(hù)我們丫丫,讓丫丫不疼的。你摸一摸,是不是就不怕了?”
這幾乎成了我的習(xí)慣性動作,每次丫丫害怕或者哭鬧,我都會用這個鐲子去哄她。
她的小手摸著冰涼的鐲子,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抽噎著說:“媽媽……騙人,還是疼。”
護(hù)士準(zhǔn)備好了針頭和試管,對我說:
“家長抱緊了,別讓她亂動。”
我點點頭,用一只手固定住丫丫的胳膊,另一只手摟著她的頭。
我的手腕就這么暴露在外面,那個黑色的木鐲子,在采血室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扎眼。
高醫(yī)生正好從外面走進(jìn)來,大概是來看看檢查進(jìn)度的。
他手里拿著一份報告,正準(zhǔn)備跟護(hù)士說什么。
他的腳步很匆忙,但就在他經(jīng)過我們身邊的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了我的手腕。
就是那一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高醫(yī)生整個人都僵住了,像一尊石像。他臉上的表情,在零點一秒之內(nèi),從一個醫(yī)生的職業(yè)性嚴(yán)肅,突然瞳孔急劇收縮,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
他手里的報告單“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周圍的嘈雜聲好像都消失了。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重,擂鼓一樣。
護(hù)士正拿著針頭,準(zhǔn)備刺入丫丫細(xì)小的血管。
06
就在針尖即將觸碰到丫丫皮膚的那一刻,高醫(yī)生猛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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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粗暴的一把推開了那個年輕的護(hù)士。
“別動她!”
他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完全不像剛才那個冷靜的專家。
護(hù)士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里的針頭也掉在了地上。
她一臉驚愕地看著高醫(yī)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我也被嚇傻了,抱著丫丫,呆呆地看著他。
高醫(yī)生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還是死死地盯著我手腕的木鐲上。
他的嘴唇在顫抖,好像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整個采血室的人都看了過來,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而緊張。
高醫(yī)生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他指著我的手,手指因為恐懼和激動而抖得厲害。
他轉(zhuǎn)過頭,對著診室外面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了一聲。
那聲音穿透了醫(yī)院的嘈雜,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慌。
“快!快報警!所有人別碰那個手鐲!”“報警?”這兩個字像炸雷一樣在我的耳邊響起。我徹底懵了。
為什么要報警?不就是抽個血嗎?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那個黑色的木鐲子安安靜靜地待在那里。它到底是什么東西?
護(hù)士和周圍的家長們也都驚呆了。王建國聽到喊聲,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
看到這副情景,他也愣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高……高醫(yī)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高醫(yī)生沒有回答他,他后退了兩步,急促地喘息著,對沖過來的保安和護(hù)士長說:
“快,疏散這里的人!把這位女士和孩子隔離起來!通知院里的毒理科專家,快!”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丫丫被這陣仗嚇得哇哇大哭。
我抱著她,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荒誕的噩夢里。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的表情嚴(yán)肅,帶著白手套,手里拿著物證袋。
高醫(yī)生指著我的手腕,對警察說:“就是這個東西,千萬要小心,不要直接用皮膚接觸。”
一個警察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用一個長鑷子夾住那個木鐲。
在把它從我手腕上取下來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鐲子和我的皮膚分離時那種冰涼的觸感。
它被放進(jìn)一個透明的物證袋里,封了起來。
手腕上空蕩蕩的,那塊被鐲子磨破皮的地方暴露在空氣里,又麻又癢。
高醫(yī)生被人扶到椅子上,喝了一大口水,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后怕和一絲慶幸。
他對我和同樣驚魂未定的王建國,以及旁邊的警察說:
“我……我早年在云南做過醫(yī)療援助,見過這東西。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它的樣子。”
他指著那個被封在物證袋里的黑色木鐲,聲音還在發(fā)抖。
“我可以負(fù)責(zé)任的告訴你,這....這不是普通的木頭,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