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27年,蔣介石為娶宋美齡,許諾陳潔如“五年之約”令其赴美。五年后,陳潔如寄來一包裹,蔣介石看后在日記中寫下4個字,愧悔終身
創作聲明:本故事為基于歷史背景的文學創作,情節及人物心理均為藝術加工。故事中涉及的所有情感糾葛與個人選擇,均服務于戲劇沖突,不代表對歷史人物的全面評價,也不影射或評判任何真實歷史事件。
“介石,你看什么看得這么出神?”身旁的聲音將他從遙遠的思緒中拉回。
他沒有作答,只是摩挲著那冰冷的包裹邊緣,仿佛握著一團即將熄滅的炭火。
他想,有些東西,一旦放手,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低聲說:“沒什么。”
副官不敢再問,卻分明聽到后面還有一句幾不可聞的嘆息,“……只是想起了一個,五年也還不清的舊賬。”
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重得能壓垮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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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26年的上海,法租界的霞飛路被一層濛濛細雨籠罩,將柏油路面洗刷得如同一匹光澤幽暗的黑亮綢緞。
路旁的法國梧桐伸出濕漉漉的枝丫,葉片上的水珠在經過的汽車大燈照射下,瞬間閃爍如碎鉆。
在這片氤氳的水汽和浮華的光影中,一棟兩層的花園洋房內,暖黃色的燈光透過方格窗,為這個雨夜暈染出一方與世隔絕的安寧。
“介石,回來了?快去洗洗手,菜都快涼了,就等你開飯呢。”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餐廳傳來,帶著幾分江南女子特有的吳儂軟語,像是一縷暖風,輕易便能驅散屋外的濕冷。
陳潔如系著一條白底藍花的素雅圍裙,正小心翼翼地將一盤熱氣騰騰的粉蒸肉端上桌。
那是蔣介石最鐘愛的家鄉奉化菜,她特意學了好久,如今已做得像模像樣。
她才二十出頭,面容清麗,一雙明亮的眼睛像含著西湖的秋水,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丈夫,她的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那眼神里,是少女般純粹的崇拜與妻子般深沉的依戀。
蔣介石脫下那件沾染著江風寒氣的藏青色軍呢大衣,掛在衣帽架上。
一整天在司令部的疲憊與權衡,仿佛在踏入家門的這一刻,就被這溫暖的燈光和熟悉的飯菜香氣滌蕩了大半。
他走過去,從背后輕輕環住妻子的腰,將下巴自然而然地擱在她的肩窩上,貪婪地嗅著她發間淡淡的皂角清香和空氣中食物的暖香,含糊地嘟噥了一句:“潔如,還是家里好。”
“外面不好嗎?我可聽說了,今天又有好幾位大人物專程去拜訪你,連報紙上都提了。”陳潔如轉過身,仰起臉,細心地替他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襯衫衣領。她的手指纖細而溫暖,觸碰到他的皮膚時,帶來一陣安心的暖意。她的話語里,帶著一絲小女人的好奇與與有榮焉的驕傲。
“大人物,大場面,說到底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文章。”蔣介石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坐到那張鋪著格子桌布的飯桌旁,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他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大筷子粉蒸肉放進嘴里,肉質軟糯,米粉咸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滿足地瞇起眼,咀嚼著,說道:“只有在你這里,我不是什么總司令,不是什么校長,就是你的丈夫,蔣中正。”
她低下頭,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也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丈夫碗里,“那就快吃吧,看你又瘦了。”
她是在1919年的夏天認識他的。
那時,他還是個在上海灘沉浮、前途未卜的革命黨人,而她只是個住在隔壁、剛滿十三歲的純真女孩。
他第一次見到她,便驚為天人,隨即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他給她寫了無數封文采飛揚的情書,帶她去拜訪孫中山先生和廖仲愷夫婦,向所有人介紹這是他認定的未來妻子。
最終在1921年,他不顧她母親以“年紀太小、身份不匹配”為由的堅決反對,用近乎執拗的堅持,將年僅十五歲的她迎娶進了門。
這五六年來,他們從上海到廣州,又從廣州回到上海。
無論時局如何動蕩,他的地位如何起落,他們的那個小家,總是她用心經營的一方凈土。
她不僅僅是他的妻子,還憑借著在教會學校學來的良好英文功底,兼任著他的英文秘書。
她幫他處理那些雪片般飛來的英文信函,翻譯重要的外文資料,甚至在他接待外賓時,還能在一旁做些簡單的口譯。
她見證了他從一個郁郁不得志的軍人,一步步成為黃埔軍校的校長,再到如今,率領著數十萬北伐大軍,成為整個中國最炙手可熱的權力新貴。
她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的丈夫,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吃過晚飯,傭人收拾了碗筷。
蔣介石習慣性地走進書房,攤開巨幅軍事地圖和一疊疊機要文件。
陳潔如則沏上一壺新采的碧螺春,茶香清雅,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她把茶杯輕輕放在他的手邊,然后就搬了張小凳子,安靜地坐在一旁,或是翻看一本英文小說,或是幫他謄寫一些不那么機密的回電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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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溫柔地籠罩著這個小小的空間。
他的側臉輪廓分明,下頜線緊繃,眉頭時而因地圖上的一個膠著點而緊緊鎖起,時而又因一個成功的戰略布局而悄然舒展。
他的指尖在地圖上移動,時而劃過武漢,時而停在南京,仿佛整個中國的命運,都盡在他指掌之間。
陳潔如常常會看得出神,這個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承載了她對未來全部的想象與期許。
“潔如。”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書房的寧靜,目光卻依舊黏在那張地圖上。
“嗯?我在。”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他。
“過些日子,財政部的孔部長和他的夫人,想請我們過府一敘,吃個便飯。”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孔祥熙先生和宋靄齡夫人?”陳潔如心里泛起一絲漣漪。
孔宋家族在上海灘的地位無人不曉。
孔祥熙是孫中山先生的連襟,執掌財政大權,而他的夫人宋靄齡,更是宋氏王朝的“大腦”,以精明干練、手腕過人著稱,是上海金融界說一不二的幕后女王。
這樣的邀請,分量非同一般。
“對。”蔣介石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沒有多做解釋。
他的指尖,卻在地圖上一個被紅色鉛筆圈出的城市——“南京”——之上,重重地敲了敲。
那一下,沉悶而有力。
那場在孔家西摩路公館舉辦的家宴,其奢華與考究程度遠超陳潔如的想象。
長長的桃花心木餐桌上,鋪著漿洗得雪白挺括的蕾絲桌布,一套套熠熠生輝的法式銀質餐具在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反射著璀璨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百合花的芬芳和上等雪茄的醇厚味道。
陳潔如穿著一身素雅的湖藍色旗袍,緊緊挨著蔣介石坐著。
盡管她已不再是那個初見世面的小姑娘,但在宋靄齡那種與生俱來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銳利目光和掌控全局的強大氣場面前,她還是感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拘謹和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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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的氣氛看似輕松,實則暗流涌動。
陳潔如很快發現,今晚真正的主角,似乎并不是手握重兵的丈夫,而是宋靄齡那位剛剛從美國韋爾斯利學院留學歸來的胞妹——宋美齡。
她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藕荷色西式長裙,露出光潔的頸項和手臂,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東方古典美與西方現代教育融合后的獨特魅力。
她說著一口純正流利的英文,與在場的美國領事、英國銀行家談笑風生,話題從莎士比亞的戲劇,到華爾街的股市,再到歐洲的政治格局,無不應對自如。
她的優雅、自信和過人見識,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了在場所有男性的目光,其中,也包括蔣介石的。
陳潔如注意到,席間,丈夫的目光有好幾次都長時間地停留在了宋美齡的身上。
宋靄齡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不動聲色地調動著飯桌上的氣氛。
她不時地在蔣介石耳邊低語,聲音壓得很低,但陳潔如還是能零星捕捉到一些詞句:“……美國的態度……華爾街的支持……一個能代表新中國形象的女性……”
她說話時,會用眼角的余光,若有若無地瞥向自己那位光芒四射的妹妹。
“總司令,”宋靄齡舉起酒杯,笑意盈盈地對蔣介石說,“革命要成功,靠槍桿子,也靠錢袋子,更要靠腦瓜子。我這位三妹,別的本事沒有,和洋人打交道,替您在國際上爭取支持,我看還是綽綽有余的。”
蔣介石聞言,也舉起酒杯,隔著長桌,向宋美齡遙遙一敬,眼神里多了幾分深意。
回去的路上,黑色的別克轎車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
開車的蔣介石一反常態地沉默著,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擊。
車廂內的氣氛,壓抑得讓陳潔如有些喘不過氣。
“介石,”她終于忍不住,輕聲開了口,“這位宋家的三小姐,可真不簡單。”
“哦?怎么說?”蔣介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思緒還停留在孔家的那場盛宴里。
“她和我們平常見到的那些只會描眉畫眼、打牌逛街的名媛閨秀不一樣,”陳潔如努力組織著語言,她想表達一種感覺,一種讓她心慌的感覺,“她懂政治,懂金融,懂怎么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洋人說話。她……她和你,好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蔣介石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了。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同,只是更加沉默了。
車內的空氣,第一次變得如此沉重而冰冷。
從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蔣介石變得愈發忙碌,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甚至徹夜不歸。
他身上開始帶著一種她不熟悉的香水味,后來她才知道,那是法國嬌蘭出品的“午夜飛行”,是宋美齡最鐘愛的香水。
他和她的交談越來越少,常常是她滿懷欣喜地說了半天,他卻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一聲。
更多的時候,是兩個人坐在同一個屋檐下,卻相對無言,各自想著心事。
陳潔如的心,像被泡在冬日的冰水里,一點一點地失去知覺,最后變得僵硬而麻木。
她試過挽回。
她做了他最愛吃的菜,等他到深夜;她換上他最喜歡的那件旗袍,對他展露笑顏;她甚至在他處理公務時,像以前一樣,試圖為他分擔一些文書工作。
但他的反應,總是客氣而疏離。
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蔣介石渾身濕透地回到家,雨水順著他的發梢和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神里布滿了血絲。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換下濕衣服,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客廳中央,看著一臉擔憂迎上來的陳潔如。
“介石,你怎么淋成這樣?快去洗個熱水澡,我給你熬了姜湯!”陳潔如急切地奔過去,手里還拿著準備好的干毛巾,想要替他擦拭。
蔣介石卻抬手擋開了她。
他搖了搖頭,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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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冰冷而潮濕,力道卻大得驚人,緊緊地捏著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
“潔如,我有話對你說。”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北伐不順利嗎?還是……還是有什么人對你不利?”在陳潔如的心里,除了這些,再沒有別的事能讓他如此失態。
“都不是。”蔣介石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避開了她充滿關切的目光,盯著她身后的墻壁,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娶宋美齡。”
陳潔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地看著他,嘴唇翕動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和宋美齡結婚。”蔣介石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必須和宋家聯姻。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私事,潔如,你必須理解我。這關系到北伐后續的軍費,關系到英美列強對我們的態度,關系到我們能不能得到江浙財團的全力支持,這關系到千千萬萬前方將士的性命!”
他開始激動地背誦那些孔祥熙和宋靄齡早已為他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說辭,仿佛他不是在背叛自己的妻子,而是在進行一場偉大的自我犧牲。
“那……那我呢?”陳潔如的聲音在劇烈地發抖,積攢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我們的家呢?你對我發過的誓言呢?你答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我沒有要拋棄你!”看到她的眼淚,蔣介石的聲音也高了起來,里面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和愧疚,“我說過,這只是暫時的,是一個政治策略!潔如,你聽我說完,你先冷靜下來!”
他將癱軟在她腳邊的她強行拉起來,按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半蹲在她面前,仰視著她那張淚流滿面的臉。
這個姿態,讓他看起來像是在祈求,而不是在下達命令。
“你先去美國,就當是去留學深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對你也是一件好事。”他的語氣放緩了下來,充滿了勸誘,“我會安排好一切,給你最好的生活,保證你衣食無憂。五年,你只要給我五年時間!”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眼神懇切得像個第一次對心愛姑娘許下諾言的青澀少年,“等我把國內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等我真正坐穩了這個國家,我馬上就派船去美國把你接回來!到時候,我讓你做全中國最風光、最榮耀的第一夫人。我蔣介石,對天發誓!”
陳潔如只是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樣子,蔣介石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進書房,拿來了那本他時常閱讀、封面已經有些磨損的《圣經》。
他重新蹲在陳潔如面前,將《圣經》舉到她眼前,莊重地將另一只手按在封面上。
“我,蔣中正,以上帝及總理在天之靈的名義保證,五年之約,絕不食言。如違此誓,讓我革命事業終生失敗,死后不得安寧!”
這個誓言,太重了。
重到讓陳潔如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她愛到骨子里、視若神明的男人。
她停止了哭泣,任由冰冷的淚水劃過臉頰。
許久,她輕輕地、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介石,如果五年后,你不來接我呢?”
“我一定會來的!”蔣介石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陳潔如忽然慘然一笑,那笑容里滿是無盡的凄涼和嘲諷。
從他把“國家”和“革命”抬出來當做借口的那一刻起,她就徹底地、無可挽回地輸了。
1927年8月19日,一個陰沉的早晨。
陳潔如登上了停泊在黃埔江碼頭的“杰克遜總統號”郵輪。
她的行李很簡單,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就是這些年蔣介石寫給她的那些情書,以及那本她珍藏的結婚照相冊。
碼頭上,來送行的只有她的幾個親人和蔣介石派來的秘書張靜江。
蔣介石本人,那個發誓五年后會接她回家的男人,沒有出現。
當輪船那沉悶而悠長的汽笛聲拉響時,陳潔如站在甲板的欄桿旁,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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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她生活了多年、承載了她所有喜怒哀樂的城市,在灰色的晨霧中漸漸模糊,高樓、街道、人群……最終都化為了一個遙遠而虛幻的點。
02
在美國的生活,對于陳潔如來說,是一場漫長而孤寂的流放。
起初,蔣介石的信還算頻繁。
每隔一兩個星期,她都能收到他從國內寄來的信。
信封上的字跡蒼勁有力,一如他本人。
信中,他依舊習慣性地用“我親愛的妻”來稱呼她,向她描述國內復雜的局勢,講述北伐的進展,抱怨馮玉祥的出爾反爾,也會在末尾溫情地叮囑她“天氣轉涼,注意加衣”、“在外孤身一人,萬事小心”。
每一封信,都像一劑強心針,支撐著陳潔如度過最初那些因為語言不通、文化隔閡而備嘗艱辛的日子。
她謹記著他的話,“去留學深造”。
她請了私人教師,拼命地學習英文,很快便能進行日常交流。
然后,她憑借著在國內教會學校的良好基礎,成功申請進入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師范學院,成為一名旁聽生,主修教育學。
她幻想著五年后,自己能以一個全新的、擁有碩士學位的、能與他并肩而立的現代女性形象回到他身邊。
她在紐約租住的小公寓里,掛了一本巨大的月份牌。
每安然度過一天,她就會用一支紅色的鉛筆,在那個日子上,鄭重地劃掉一個斜杠。
那一道道醒目的紅色斜線,是她用青春和忍耐,一步步向著“五年之約”邁進的足跡。
她的生活簡單到近乎刻板和自虐:清晨去學校上課,下午泡在圖書館查閱資料,傍晚回到公寓,自己做一點簡單的晚餐,然后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等待那個穿著制服的郵差,能帶來一絲來自遙遠故國的慰藉。
期間,并非沒有別的風景。
她在學校里認識了一位研究東方歷史的美國教授,老先生對她頗為欣賞;也有一位年輕的華裔建筑師對她展開了熱情的追求,約她去看電影,去中央公園散步。
她都禮貌而堅定地回絕了。
“陳小姐,你這么年輕,又這么優秀,為什么總是一個人?”那位建筑師在最后一次被拒絕時,忍不住問道,“你是在等什么人嗎?”
陳潔如只是微笑著,目光投向窗外紐約的萬家燈火,輕聲說:“是啊,我在等我的先生來接我回家。”
她的心里,那個男人依然是她的先生,他們只是因為一些迫不得己的原因,暫時分開了而已。
1927年12月1日。
那天紐約下著小雪。
陳潔如上完課,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一份《紐約時報》。
在報紙的國際版面上,一幅巨大的照片赫然占據了整個版面,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了她的眼睛。
照片上,蔣介石一身筆挺的特級上將大禮服,英武挺拔,臉上帶著作為勝利者和新郎官的意氣風發。
他身邊,依偎著身披三米長潔白婚紗的宋美齡,她頭戴鉆石和蕾絲制成的花冠,手捧巨大的白色玫瑰花束,臉上洋溢著幸福而矜持的微笑。
照片的標題是:“CHINA'S GENERALISSIMO MARRIES SOONG MEILING: A WEDDING THAT UNITES POWER AND ELEGANCE.”(中國的大元帥迎娶宋美齡:一場權力與優雅的聯姻)。
報道詳細描述了這場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的世紀婚禮的盛況,描繪了這對新人如何在教堂接受上帝的祝福,又如何在孔家接受親友的祝賀。
報紙上,還用小字節選刊登了蔣介石公開發表的《我們的家庭》一文,其中一句高調的宣言,被翻譯成了英文,顯得格外刺眼:“From today, my body and soul, will merge as one, with Ms. Meiling, a faithful follower of Dr. Sun, and my new wife.”(自今日起,余之身心,將與總理信徒、余之新婦美齡女士,合為一體。)
她拿著那份報紙,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回自己那間小小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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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徹底斷了。
偶爾,她會從國內輾轉寄來的舊友信中,得知他的消息。
他成為了定都南京的國民政府主席,被媒體塑造成一個有著堅定信仰、生活簡樸、家庭美滿的完美領袖。
他和宋美齡以國家元首夫婦的形象,頻繁出現在各種外交場合,宋美齡憑借其出色的交際手腕和美國背景,為他爭取了大量的國際支持。
他們被譽為“天作之合”。
而陳潔如這個名字,則像一粒被風吹散的塵埃,徹底消失了。
有一次,一位曾深受她照顧、跟隨蔣介石多年的老部下,在一次酒后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向蔣介石提起:“主席,潔如夫人……一個人在美國,不知過得可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蔣介石一個凌厲如刀的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冰冷而陌生,帶著不容置喙的警告。
那位老部下瞬間酒醒,嚇出了一身冷汗,從此再也不敢在主席面前,提起那個仿佛來自上個世紀的名字。
蔣介石不是真的忘記了,他是選擇了強行壓制,用日復一日的繁忙公務,來麻痹那份深藏心底的愧疚。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多個日日夜夜,終于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盡頭。
1932年的初秋,陳潔如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獲得了教育學的碩士學位。
她穿著碩士袍,站在哥大古老的校園里,看著金色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她心中一片茫然。
五年前,她被一個男人告知,五年后,他會派船來接她回家。
如今,五年期滿,她拿到了學位,卻連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都沒有了。
那場隔著太平洋的婚禮,早已讓她看清了所有真相。
所有的糾纏,都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可悲和可笑。
她只是決定,要為這段死去的愛情,舉行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莊重的葬禮。
她去了一家位于曼哈頓第五大道的、最高級的文具店,用自己這幾年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定制了一本非常特別的線裝書,要求用最好的紙張和最素雅的白絹做封面。
然后,她去了一家位于唐人街的華人繡坊,買下了一千八百多束最上等的、顏色如鴿血般鮮紅的絲線。
回到那間見證了她所有孤寂和等待的公寓,她鎖上門,拔掉電話線,開始了她最后的、盛大的告別儀式。
03
1932年,深秋,南京。國民政府主席官邸。
官邸的書房內,氣氛肅穆得如同山雨欲來。
蔣介石正坐在他那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一手拿著朱筆,一手按著一份關于“圍剿”中央蘇區的最新軍事計劃。
地圖上,紅藍兩色的箭頭犬牙交錯,戰局正處于最膠著的時刻。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神情嚴肅,屋內的空氣仿佛都因為他的專注而凝固了。
侍從官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將一個用厚厚的牛皮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裹,輕輕放在了辦公桌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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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侍從官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么,“這是從美國紐約寄來的一個私人包裹,郵局的人特別打來電話,說寄件人囑咐,務必要請您親啟。”
“美國?”蔣介石手中的朱筆,猛地一頓,在“瑞金”兩個字旁邊,留下了一個格外醒目的墨點。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落在了那個包裹上。
包裹不大,方方正正,上面用娟秀而工整的中文寫著他的名字和南京官邸的地址。
那筆跡……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哪怕他們之間已經隔了萬水千山、半個地球,他也能一眼就認出。
是潔如的字。
他揮了揮手,沒有回頭,聲音有些干澀:“下去吧。”
侍從官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辦公室那厚重的木門被輕輕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微響。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和那個靜靜躺在桌角的、沉默的包裹。
他沒有立刻去拆。
這五年來,他平定內亂,應對外侮,面對過槍林彈雨,也經歷過政治上的驚濤駭浪,從未有過半分畏懼。
但此刻,面對這個小小的、來自過去的包裹,他的手心竟不受控制地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里面會是什么?
是一封字字泣血、痛斥他背信棄義的長信?
是他當年寫下的那些情書,被原封不動地退回,用來嘲諷他的寡情薄幸?
還是,一張由美國律師簽發的、要求巨額補償的法律文書?
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煩躁和心虛。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樣子,仿佛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囚徒。
他拿起桌上那把用來拆信的、鑲著象牙柄的純銀裁紙刀。
刀鋒在頭頂吊燈的燈光下,閃過一道冰冷而銳利的光。
他的動作很慢,很小心,刀鋒劃開牛皮紙的聲音,在死一般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異常刺耳,像是在撕裂什么重要的東西。
牛皮紙被一層層剝開,露出里面一個用深藍色天鵝絨布精心包裹的方正盒子。
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他打開盒蓋,預想中的任何東西都沒有出現。
沒有信件,沒有照片,沒有一切能用來攻擊和質問他的武器。
盒子里,靜靜地躺著的,只是一本小巧的、定制的線裝書。
書的封面是素雅潔白的杭紡白絹,上面,沒有一個字。
一本無字的書?
蔣介石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是什么意思?
他帶著滿腹的疑惑和一絲不祥的預感,伸出手,那雙指揮過千軍萬馬的手,此刻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捏住書的邊角,翻開了第一頁。
只看了一眼,他整個人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從頭到腳劈中,瞬間僵直在座位上,手一松,那本書“啪”地一聲掉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