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古人云：“萬物有靈，忠主護家。”
這句話，尋常人聽了，只當是勸人愛惜生靈的善言。可對于福安市曾經的“糧油大王”周成義來說，這八個字，是他后半生用血淚和萬貫家財換來的錐心領悟。
五十歲之前，周成義的人生，就像一鍋燒得滾燙的熱油，紅火、興旺，人人羨慕。可就在他最心愛的那條金毛犬“來福”突然離世后的第二天，這鍋熱油里，仿佛被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從此厄運纏身，一敗涂地。
短短一年，他從身家千萬的富翁，變成了負債累累的流浪漢。他想不通，自己一生與人為善，為何會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直到他在一座破敗的道觀里奄奄一息時，才在夢中得見天尊點化，知曉了那驚人的真相。
原來，他所經歷的一切苦難，早已注定。而那條老狗的死，并非生命的終結，而是用它自己的性命，為他擋下了三場足以讓他家破人亡的滔天大禍。
02
說起三年前的周成義，在福安市那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他不是什么大集團的老總，做的，是老百姓最離不開的生意——糧油。他的“成義記”米鋪，從一家街邊小店，靠著他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發展成了覆蓋全市、擁有三十多家連鎖店的本土品牌。
周成義這個人，做生意和他的名字一樣，講究一個“誠”和一個“義”。
他對顧客“誠”。他的米，絕不摻一粒陳米；他的油，用的都是最好的非轉基因大豆，親自去產地考察壓榨。有人勸他，稍微變通一下，利潤就能翻好幾倍。他卻總是擺擺手，憨厚地笑道：“吃進嘴里的東西，做不得假。人沒了誠信，掙再多錢，睡覺都不踏實。”
他對同行、對下屬，講一個“義”字。市場上有個小販的米店被大水淹了，血本無歸，叫天天不應。周成義聽說了，二話不說，拉了一車新米過去，對那小販說：“兄弟，貨你先賣著，錢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給。人只要不倒，坎兒總能過去。”
他店里的老員工，個個都拿他當親大哥。誰家孩子上學差點錢，誰家老人生病要住院，只要開口，周成義從沒說過一個“不”字。他常說：“我周成義能有今天，是大家伙兒抬舉。錢是王八蛋，沒了咱再賺，情義沒了，那人就真窮了。”
就是這樣一個實在、善良的“老好人”，生意自然越做越大。他買了市中心的大平層，開上了豪車，兒子也爭氣，考上了名牌大學，眼看就要畢業，回來繼承家業。
那時候的周成義，覺得老天爺待自己實在不薄。
他生活中唯一的慰藉，就是他養了十二年的那條金毛犬，來福。
來福是他在創業初期，從一個狗販子手里救下的。那時候它還是一只病怏怏的小狗，周成義花了半個月的利潤才把它治好。從那天起，這一人一狗，就再也沒分開過。
周成義去店里，來福就乖乖趴在門口；周成義回家，來福總是第一個叼著拖鞋搖著尾巴迎上來。它通人性，懂事得像個孩子。周成義開心了，它就陪著鬧；周成義累了，它就靜靜地臥在腳邊，用腦袋蹭蹭他的腿。
十二年來，來福見證了周成義從一無所有到事業輝煌的全過程。在周成義心里，它早就不只是一條狗，而是他的家人，更是他事業興旺的“吉祥物”。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來福的生命，會在一個最平常的午后，以一種最決絕的方式，畫上句號。而他的離去，也成了周成義美滿人生的……終點。
03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
來福像往常一樣，在陽臺上曬著太陽。中午的時候，周成義還給它喂了最愛吃的牛肉罐頭。可到了下午三點，當周成義準備去公司開會時，卻發現來福靜靜地躺在陽臺上，身體已經冰冷僵硬。
它走得沒有一絲征兆。
沒有生病，沒有掙扎，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沒有。它的眼睛安詳地閉著，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弧度，仿佛只是睡著了。
周成義抱著來福冰冷的身體，整個人都傻了，心臟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妻子和兒子也哭成了淚人。
獸醫檢查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年紀大了，“壽終正寢”。
可周成義不信。來福雖然十二歲了，但身體一直很好，前一天還陪著他散步跑了好幾公里。怎么可能說走就走？
巨大的悲痛，讓周成義無心工作。他推掉了所有的會議和應酬，親自開車到郊區的山上，找了一塊風水寶地，親手挖了坑，將陪伴了他十二年的老伙計，安葬了。
他以為，這只是生命中一次令人心碎的告別。
可他不知道，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來福走后的第三天，周成義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多年的好友老李打來的。
“成義啊，”老李的語氣異常冰冷，“我們下半年的供貨合同，我看……就先算了吧。”
周成義心里“咯噔”一下。老李的東北大米，是“成義記”的王牌產品，占了他一半的銷售額。合同半年前就談好了，怎么會突然變卦？
“老李，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周成義急忙問道。
“沒什么誤會，”老李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感情，“有家新公司，給的價格比你高兩成。商場如戰場，你也別怪我。就這么定了。”
說完，不等周成義再問，對方就掛了電話。
周成義愣在原地，只覺得荒唐。老李是他十多年的兄弟，兩人一起從無到有，他當年資金周轉不開，老李二話不說把房子抵押了給他。這樣的交情，會為了區區兩成的利潤就撕毀合同？這完全不合常理！
這件事，像一根毒刺，扎進了周成義順風順水的事業里。
緊接著，第二件怪事發生了。
周成義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里總是漆黑一片，有無數雙手在拉扯他，讓他往下墜。白天，他變得精神恍惚，開車差點追尾，開會時拿著文件，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更可怕的是，他的后背，從脖子到腰椎，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類似淤青的紫黑色斑塊。這些斑塊不痛不癢，可看著就讓人心驚肉跳。
他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大醫院，皮膚科、血液科、內科，掛了無數專家號，做了全身檢查，花了好幾萬塊錢。可所有的檢查結果都顯示，他身體好得很，沒有任何病變。
醫生們也無法解釋那些斑塊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歸結為“壓力過大導致的色素沉淀”，讓他回家好好休息。
可那些斑塊，卻一天比一天顏色深，范圍一天比一天大，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趴在他的背上，吸食著他的精氣。
如果說，事業和健康上的打擊，還能讓周成義勉強支撐。那么，他兒子周浩出事的消息，則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浩大學畢業后，沒有立刻接手家里的生意，而是迷上了網絡投資。周成義勸過他幾次，讓他腳踏實地，可周浩根本聽不進去，說父親的觀念已經過時了。
就在來福去世后一個月，周浩興沖沖地告訴父親，他跟了一個“國際大師”，投了一個穩賺不賠的海外項目，一個月收益就能翻倍。他偷偷地，把周成義給他準備的、用來接手生意的三百萬啟動資金，全都投了進去。
結果可想而知。
一周后，平臺關閉，大師失聯。三百萬，血本無歸。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周成義眼前一黑，當場就暈了過去。
04
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
妻子在旁邊不停地抹眼淚，兒子跪在床邊，哭著說“爸，我對不起你”。
周成義看著天花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不通。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切都發生得這么突然，這么集中？
斷供、怪病、敗家……一件件一樁樁，都像是被人精心設計好了一樣，招招致命。
他不相信這是巧合。
出院后，他開始像所有走投無路的人一樣，尋求一些“玄學”上的幫助。
他先是托人找了一位在當地很有名氣的“劉半仙”。那半仙掐指一算，說他家里風水不對，犯了“白虎煞”，要他花八萬八千八，買一個所謂的“開光泰山石”回去鎮宅。
周成義照辦了。
可石頭搬回家，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霉運更重。他剩下的幾家供貨商，也開始以各種理由克扣貨款；店里的員工，開始人心浮動，幾個店長聯合起來，準備另立門戶。
眼看“成義記”就要分崩離析，周成義又聽人說，城南有個寺廟，里面的住持是得道高僧。
他連夜驅車前往，捐了十萬塊香火錢，求高僧指點。
高僧只告訴他，他這是“業障現前”，要他每日誦經吃齋，多行善事，方能化解。
周成義又照辦了。
他遣散了公司，把剩下的店鋪半賣半送地轉給了那些老員工，自己則在家天天念經。
可“業障”沒有消除，報應卻來得更快。因為無力償還銀行的貸款，他住了十多年的大房子，被法院查封拍賣了。
短短一年，他從一個受人尊敬的企業家，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失敗者。妻子受不了打擊，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偌大的城市，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05
深秋的夜，寒風刺骨。
周成義揣著口袋里僅剩的二十塊錢，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餓得頭暈眼花。
他看著街邊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他而亮。巨大的孤獨和絕望，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想到了死。
也許，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他慌不擇路，跑進路邊一條小巷，看到巷子盡頭，有一座破敗不堪的小道觀。
那道觀小得可憐，山門歪斜，牌匾上的字也早已剝落，勉強能認出是“青玄觀”三個字。
周成義也顧不了那么多，一頭沖了進去，想找個地方避雨。
觀里空無一人，正殿里供奉的神像，布滿了蛛網和灰塵。他湊近一看，神像底座的石碑上，刻著“尋聲赴感太乙天尊”幾個字。
周成義不認得這是哪位神仙，他現在也沒心情關心這個。
又冷又餓又累的他，再也支撐不住，蜷縮在神像腳下的一個角落里，漸漸失去了意識。
在昏迷中，他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無邊的黑暗漩渦。那些夢魘里的手，又一次抓住了他，拼命地把他往下拉。
就在他即將被黑暗吞噬，徹底放棄抵抗的時候，一道溫和而莊嚴的金光，突然從天而降，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輕了，緩緩地向上飄去。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座云霧繚繞的仙宮之中。眼前，一位慈悲的長者，騎著一頭九頭雄獅，正靜靜地看著他。那面容，竟和破廟里的神像，一模一樣。
是太乙天尊！
周成義又驚又怕，連忙跪倒在地：“小人……小人不知是天尊駕前，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06
太乙天尊看著匍匐在地的周成義，臉上無喜無悲，聲音卻仿佛帶著洞穿一切的力量，在他腦海中響起：
“癡兒，抬起頭來。”
周成義顫顫巍巍地抬起頭，迎上天尊悲憫的目光，積壓了一年多的委屈、不甘、痛苦，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他嚎啕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天尊！請您為小人做主啊！我周成義自問一生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要讓我遭遇如此橫禍，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老天爺……當真無眼啊！”
他的哭聲，充滿了對命運不公的控訴。
太乙天尊靜靜地聽著，直到他的哭聲漸歇，才緩緩開口。
“你怨天，怨地，怨命運不公。卻不知，這世間一切，皆有因果。你今日所受之果，皆是昔日種下之因。”
周成義渾身一震，愕然道：“因果？小人……小人到底種下了什么惡因？”
“非是惡因。”天尊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深邃而凝重，“你所受之苦，非是懲戒，而是……代價。”
“代價？！”周成義更糊涂了。
天尊看著他，那張慈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告誡的、鄭重的神情。
“癡兒，你可知，你家中那條老狗，為何會突然離世？”
周成義心頭一痛，想起了來福，哽咽道：“獸醫說是……壽終正寢。”
“壽終正寢？”太乙天尊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嘆息，“癡兒啊癡兒，萬物皆有靈。那忠犬之逝，并非偶然，更非天命。它是為你這家主，耗盡了最后一絲靈氣，強行泄了天機，才換來你一家的茍延殘喘啊！”
周成義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了，失聲問道：“為……為我泄了天機？這是何意？！”
天尊看著他，聲音變得無比莊嚴肅穆：
“你命中本有三場足以讓你家破人亡的滔天大劫！那忠犬預感大禍臨頭，自知無力回天，便以自己的性命為引，強行替你擋下了這三場必死之災！你如今所受的這些，不過是那三場大災之后，剩下的一點余殃罷了！若不是它，你周家上下，此刻早已是……陰曹地府的階下囚！”
周成義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踉蹌著跪行幾步，抓著自己的胸口，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問道：
“敢問天尊！我兒來福……它……它到底為我擋下了哪三場大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