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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人名地名皆是虛構(gòu),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wǎng),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多年以后,當(dāng)我們的磚窯生意已經(jīng)做到省城,家里的賬本厚得像一本新華字典時,一個下著小雨的夜晚,李雪依舊戴著老花鏡,在燈下“啪啪”地?fù)苤惚P。
我給她削了個蘋果,遞過去。
她頭也不抬,只顧著算賬。
我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歲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細(xì)紋,卻也沉淀出一種別樣的味道。我忽然輕聲問:“賬,算清了嗎?”
算盤聲戛然而止。
李雪緩緩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忽然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那笑容和我認(rèn)識她的第一天一模一樣。
“早著呢。”她說,“我算過了,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1986年的那個夏天,那個改變了我一生命運的夜晚。
01
1986年的夏天,熱得像個蒸籠。知了在村頭的老槐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仿佛要把人的魂兒都給叫出來。
但對我來說,比天氣更煎熬的,是縣醫(yī)院走廊里那股濃得化不開的來蘇水味兒。
我弟弟陳兵,才十八歲,壯得像頭小牛犢,前幾天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臉腫得像個發(fā)面饅頭,上吐下瀉,送到縣醫(yī)院一查,急性腎炎,腎功能衰竭。
醫(yī)生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說話的語氣跟他的表情一樣冷:“要想活命,馬上轉(zhuǎn)去省城做手術(shù)。準(zhǔn)備五千塊錢。”
五千塊!
我腦子“嗡”的一聲,差點沒站穩(wěn)。
五千塊錢在86年是什么概念?村里一頭壯牛也就賣個三四百,一戶人家一年的嚼裹,省吃儉用下來,能攢個百十來塊錢就算好光景。
我爹當(dāng)場就癱了,我媽哭得差點背過氣去。我,陳默,二十二歲,自認(rèn)讀過高中,是家里的頂梁柱,可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比腳下的螞蟻還無力。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書本里說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是一句空話,是能要人命的真理。
我們砸鍋賣鐵,把家里所有能換錢的東西都換了,又厚著臉皮把所有能開口的親戚都借了一遍,最后也只湊了兩千塊。
醫(yī)生下了最后通牒:“最遲后天,錢再不到位,我們就只能停藥了。你們……也早做準(zhǔn)備。”
“早做準(zhǔn)備”,這四個字像四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蹲在醫(yī)院慘白的走廊里,看著弟弟因浮腫而變形的臉,眼淚混著絕望,第一次跪了下來。我朝著走廊盡頭那扇黑漆漆的窗戶,把這輩子沒磕過的頭都磕了。老天爺,誰能救我弟弟,我陳默這條命就是他的!
02
第二天,老天爺沒顯靈,媒人王嬸卻找上了門。
王嬸是我家的遠(yuǎn)房親戚,一臉精明相,說話像抹了蜜。她把我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說:“阿默,有條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走。”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嬸,只要能救我弟,讓我干啥都行!”
王嬸壓低了聲音:“村東頭,老李家,你知道吧?村里唯一的那個萬元戶。”
我點頭,怎么能不知道。老李家那棟兩層小洋樓,是全村人做夢都想住進(jìn)去的地方。
“他家閨女李雪,二十四了,還沒婆家。老李放話了,誰要是肯入贅給他家當(dāng)上門女婿,他別說三千,五千都拿得出來。”
“入贅?”我心頭一震。
在農(nóng)村,入贅比斷了根還難聽。那是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自己又沒本事,才去給人家當(dāng)“倒插門”的。一輩子在岳父岳母家抬不起頭,生的孩子還得跟女方姓,等于把自己賣了。
我一個讀過高中的,全村都說我有出息,怎么能去走這條路?我的自尊心像是被人狠狠踩在了腳下。
我爹聽到這話,當(dāng)場就炸了,抄起墻角的扁擔(dān)就要打人:“你個黑心爛肺的玩意兒!我陳家的兒子,就算是窮死,也不能去做那等沒臉沒皮的事!滾!”
我媽更是氣得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場面亂成一團。
我扶著我媽,看著我爹氣得發(fā)抖的臉,又回頭看了看里屋病床上,我弟那張因為痛苦而皺成一團的臉。
尊嚴(yán)?臉皮?
在人命面前,這些東西算個屁!
我深吸一口氣,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炭,火辣辣地疼。我推開還在叫罵的爹,對著目瞪口呆的王嬸,只說了一個字。
“好。”
那個字,用盡了我二十二年積攢的所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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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辦得不能再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羞辱。
沒有彩禮,沒有迎親的隊伍,更沒有鞭炮和酒席。我爹媽沒露面,說丟不起那個人。
我就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藍(lán)布褂子,自己一個人,低著頭,從村西頭,一步一步挪到了村東頭李家那扇氣派的鐵門前。
一路上,我能感覺到全村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那些婆娘媳婦的竊竊私語,像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瞧,就是他,陳家的那個文化人。”
“文化人有啥用,還不是把自己給賣了。”
“聽說李家那閨女克夫,前面說了兩個都黃了,還有一個差點淹死。”
“噓……小聲點,人家好歹是拿錢救弟弟的命,算是個孝子。”
“孝子?我看是傻子!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我把頭埋得更低,牙齒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了一股咸腥的鐵銹味。
進(jìn)了李家大門,老李——也就是我現(xiàn)在的岳父,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茶。他是個精瘦的半大老頭,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扔在石桌上。
“錢在這,三千,一分不少。你現(xiàn)在就派人送去醫(yī)院。”他的語氣,像是在吩咐一個下人。
我捏著那個沉甸甸的信封,感覺比一塊磨盤還重。我沒說謝,因為我知道,這不是恩情,是交易。
新婚之夜。
屋里點著兩根紅燭,燭光跳躍,把墻上那個大紅的“囍”字映得有些詭異。
李雪就坐在床邊,穿著一身紅色新衣,但臉上沒有半分新娘的喜悅。她長得不丑,甚至可以說挺俊俏,皮膚很白,就是眼神太冷,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我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活像個被抓了現(xiàn)行的小偷。我做好了準(zhǔn)備,準(zhǔn)備迎接任何形式的冷遇或者訓(xùn)斥。或許她會給我立規(guī)矩,或者直接讓我去睡地鋪。
屋子里靜得可怕,只能聽到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聲。
過了許久,她終于動了。
她沒看我,而是轉(zhuǎn)身從床頭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個硬殼筆記本和一支“英雄”牌鋼筆。
在我的注視下,她翻開筆記本,借著燭光,我能看到上面用娟秀的字跡記錄著一筆筆款項,最下面一行赫然寫著:一九八六年七月十二日,陳默,叁仟圓整。
她擰開筆帽,當(dāng)著我的面,在那行字上,一筆,一劃,極其用力地劃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橫線,直到那行字變成一團模糊的墨跡。鋼筆尖劃在紙上,發(fā)出“嚓嚓”的聲音,像刀子在割我的心。
做完這一切,她“啪”地一聲合上本子,抬起頭。
燭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嘴角竟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看著徹底懵掉的我,緩緩開口,聲音清脆又冰冷:“錢還清了。”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她笑了,繼續(xù)問道:“人,你打算什么時候還?”
03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人迎頭敲了一悶棍。
人,怎么還?
我以為我懂了。她劃掉的是錢債,但我們之間還有一筆更重要的債——人情債,或者說,是我入贅的這筆“身價債”。
從第二天起,我開始了我的“還債”生涯。
天不亮,雞才叫第一遍,我就從床上爬起來。李家的院子大,我先是把院子里的里里外外掃得干干凈凈,不留一片落葉。然后去后院的豬圈,把那幾頭嗷嗷待哺的肥豬喂飽,豬食的餿味嗆得我直反胃,我也咬牙忍著。
干完這些,我才敢去廚房,胡亂扒拉兩口冷饅頭,然后就跟著岳父老李去干活。
老李的萬元戶家底,主要靠的是跑運輸。他有全縣第一臺拖拉機,改裝過,后面帶個大拖斗,專門從外地往我們這兒拉緊俏貨,比如化肥、水泥、布料,再把我們這兒的山貨拉出去。這是個苦差事,也是個能撈錢的差事。
我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一個不要錢的長工。裝貨卸貨,我搶著干最重的活。幾十斤一袋的水泥,我咬著牙往肩上扛,一天下來,肩膀火辣辣地疼,晚上脫下衣服一看,早就磨破了皮,血和汗黏在褂子上,一撕就是一陣鉆心的疼。
我從不喊累,也不說話。在李家,我就是個影子。吃飯的時候,我永遠(yuǎn)坐在離主位最遠(yuǎn)的角落,埋頭扒飯,不敢夾離自己遠(yuǎn)的菜。老李和他老婆說啥,我都“嗯啊”地應(yīng)著,李雪在場的時候,我就更不敢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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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只要我把力氣都使出來,把自己放得足夠低,就能一點點“還”清這筆債。
但李雪,對我所有的“勤勞”都視而不見。
我累死累活地從外面回來,她坐在院子里乘涼,手里可能拿著一本書,或者在跟老李討論哪條路的過路費又漲了,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她從不問我累不累,也從不跟我說一句話,仿佛我就是院子里的一棵樹,一口井,一個物件,而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有時候,她會故意在我面前,跟老李談?wù)撘恍┪衣牪欢纳饨?jīng)。
“爸,我聽人說,南方那邊現(xiàn)在流行一種叫‘的確良’的料子,比咱們這的棉布好賣多了,下次你去進(jìn)貨,可以打聽打聽。”
“還有,去張家縣那條路,別走小王莊那條,那邊新設(shè)了個關(guān)卡,亂收費。繞遠(yuǎn)走李家鋪,雖然多費點油,但省心。”
我一個高中畢業(yè)生,自認(rèn)比村里大多數(shù)人都有文化。可是在她面前,我感覺自己像個文盲。她說的那些東西,離我的世界太遠(yuǎn)了。
這種精神上的無視和碾壓,比直接的打罵更讓我難受。她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考官,冷眼看著我在泥地里打滾,卻連一個評價都懶得給。
04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在壓抑的沉默中過去。我身上的力氣仿佛永遠(yuǎn)使不完,但心里的窟窿卻越來越大。
轉(zhuǎn)機發(fā)生在一個月后。
老李的運輸生意出了趟大簍子。他從鄰縣拉了一整車上好的木料回來,結(jié)果在半路上被當(dāng)?shù)匾蝗鹤苑Q“市場管理”的地頭蛇給扣了。對方張口就要一千塊的“罰款”,不然連人帶車都別想走。
一千塊!那可是老李跑好幾趟才能賺回來的純利潤。
老李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在家里唉聲嘆氣,罵罵咧咧,準(zhǔn)備托關(guān)系找人說情,但對方油鹽不進(jìn),擺明了就是要敲一筆。他老婆在一旁抹眼淚,說這是碰上劫道的了,只能自認(rèn)倒霉。
那天晚上,李家的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誰都沒心思動筷子。
我依舊坐在我的角落,默默地聽著。
等他們都說累了,罵夠了,屋子里只剩下嘆氣聲時,我猶豫了很久,終于放下碗筷,低聲開口了。
“爸,這事……也許不用錢解決。”
一瞬間,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老李的眼神里滿是懷疑,他老婆一臉不信,只有李雪,那雙古井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絲審視的光。
我被看得有些緊張,但還是壯著膽子說了下去:“我前些天看報紙,上面說為了搞活經(jīng)濟,省里剛發(fā)了文件,要嚴(yán)打各地私設(shè)關(guān)卡、亂收費的行為,鼓勵跨地區(qū)貿(mào)易。而且,我們縣和他們張家縣,去年剛簽過一個‘平安聯(lián)防協(xié)議’,專門就是為了保障兩地之間商路通暢的。”
老李皺著眉:“這有啥用?人家是地頭蛇,不認(rèn)這個。”
“他們當(dāng)然不認(rèn),但管他們的人認(rèn)就行了。”我思路越來越清晰,“我們不用去找他們,我們直接去張家縣,找主管這塊的。我們不去告狀,就去咨詢政策。把省里的文件和兩縣的協(xié)議一說,就問問我們這種合法運輸,被‘市場管理’扣了,該走什么流程。我們姿態(tài)放低點,就說是來請教的。只要我們找到對的人,一句話,比我們給一千塊錢還好使。”
我說完,屋子里一片寂靜。
老李瞇著眼睛,像是在琢磨我的話。
他老婆撇撇嘴:“一個窮小子,讀過兩天書就以為自己啥都懂了?”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
“讓他試試。”
開口的,竟然是李雪。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很堅定。“反正現(xiàn)在也沒別的法子了,讓他去試試,輸了不過還是賠一千塊錢,贏了,就省下了。爸,你找個機靈點的親戚,跟他一起去。”
老李看著自己閨女,又看了看我,最終一拍大腿:“行!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阿默,你要是真能把這事辦成了,我算你小子有本事!”
第二天,我揣著老李給的二十塊錢路費,和一個叫李三的本家親戚,坐上了去張家縣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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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fā)展,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
我把準(zhǔn)備好的說辭一說,那科員一聽,臉色立馬就變了。他打了個電話,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方言,然后告訴我們,讓我們直接去取車,誰敢再攔,就報他的名字。
我們趕到扣車的地方,那伙地頭蛇果然還在。領(lǐng)頭的那個橫肉漢子還想耍橫,李三壯著膽子把名字一報,對方愣了一下,罵罵咧咧地嘀咕了幾句,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放了行。
我們一分錢沒花,就把一整車木料完完整整地開了回來。
在回來的路上,拖拉機“突突突”地響著,老李坐在我旁邊,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但快到村口的時候,他突然伸出那只滿是老繭的手,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拍。
“小子,行啊!”
那一刻,我感覺幾個月來壓在身上的那座大山,仿佛輕了一點點。
回到家,李雪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她沒像她爹媽那樣夸我,只是在我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淡淡地說了一句。
“書沒白讀。”
我心里一熱,剛想說點什么。
她卻又補了一句:“可惜,光動嘴皮子還不夠。”
我剛升起的那點熱乎氣,瞬間又被澆滅了。我知道她的意思,靠嘴皮子解決問題,那終究是借的李家的勢。我還是沒自己的“根”。
這筆債,還遠(yuǎn)著呢。
05
弟弟陳兵康復(fù)出院那天,我特地請了假,回了趟自己家。看著他雖然還有些瘦弱,但已經(jīng)能活蹦亂跳地跟我斗嘴,我心里那塊最重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我爹媽對我的態(tài)度也緩和了許多。我媽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阿默,委屈你了。”
我搖搖頭,說:“只要阿兵沒事,就不委屈。”
從家里出來,我第一次開始認(rèn)真思考自己的未來。我不能一輩子在李家當(dāng)個會出點子的長工。李雪那句“光動嘴皮子還不夠”,像根刺一樣扎在我心里。我得有自己的“根”,得有自己的事業(yè),得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可我還沒想好這“根”該往哪兒扎,麻煩就主動找上了門。
趙磊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在當(dāng)時看來時髦得晃眼的白襯衫,一條喇叭褲,腳上蹬著一雙锃亮的黑皮鞋,頭發(fā)抹得油光锃亮,活像電影里走出來的港商。
趙磊這個名字,我早有耳聞。他就是村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里,李雪那個“前任相好”。據(jù)說當(dāng)年他和李雪好得就差談婚論嫁了,可他嫌棄我們這窮山溝,一心想去城里闖世界,最后留下一句話就走了,把李雪一個人撇在了村里。
也是從那以后,李雪的性子就變得越來越冷,看誰都像欠了她錢一樣。
趙磊這次回來,聽說是在城里混得不咋樣,但架子端得比誰都高。當(dāng)他聽說李雪竟然嫁給了我這么一個窮得叮當(dāng)響的入贅女婿時,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他開始在村里到處散播我的謠言。
“聽說了嗎?陳家那小子,為了三千塊錢,把自己賣了。”
“嗨,什么文化人,骨頭軟著呢!哪像我,男人就得靠自己出去闖!”
他甚至還三番五次地往李家跑,提著從城里帶來的糕點水果,一口一個“李叔”、“李嬸”,叫得比我還親熱。對著李雪,更是滿臉堆笑:“小雪,你看你,都瘦了。在城里看到啥好東西,我都想著你。”
老李兩口子被他哄得眉開眼笑,畢竟趙磊家底也不錯,而且現(xiàn)在看著像個“城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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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這個家里最尷尬的存在。
那天,我從地里干活回來,正好在村口的小賣部碰上了趙磊。他正跟一幫閑漢吹牛,看到我一身泥水地走過來,他故意提高了嗓門。
“喲,這不是陳默嘛!我們的大‘功臣’!”他陰陽怪氣地說,“在岳父家干活,還習(xí)慣吧?吃軟飯的滋味,是不是比吃自己掙的飯香啊?”
周圍的人發(fā)出一陣哄笑。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肉里,低著頭想從旁邊繞過去。
趙磊卻一步攔在我面前,湊過來,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小子,識相點就自己滾蛋。李雪心里有誰,你比我清楚。你不過是個撿漏的,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你……”我抬起頭,眼睛里瞬間充滿了血絲。
“我什么我?”趙磊一臉得意,甚至還伸手拍了拍我的臉,“你拿什么跟我比?你除了會賣自己,還會干什么?告訴你,小雪遲早是我的,你……”
我再也忍不住了。
二十多年來積攢的屈辱、憤怒、不甘,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我怒吼一聲,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趙磊那張油頭粉面的臉上。
趙磊慘叫一聲,捂著鼻子蹲了下去,鼻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我也懵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打人。
06
事情鬧大了。趙磊在村里撒潑打滾,說我這個上門女婿仗著李家的勢欺負(fù)人。老李知道后,氣得用手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惹事的玩意兒!不知天高地厚!我們李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還不快去給人家道歉!”
我倔強地站在院子里,一言不發(fā)。我可以低頭干活,可以忍受羞辱,但我不能容忍別人指著鼻子罵我是“吃軟飯的”,還侮辱李雪。
就在老李揚起手要打我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爸,夠了。”
李雪從屋里走了出來。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到大門口,趙磊正捂著鼻子在那兒哭天喊地。
所有人都以為李雪是要去安撫趙磊,或者罵我?guī)拙洹?/p>
沒想到,她端起門邊水缸里的一瓢冷水,對著趙磊的臉,“嘩”的一聲,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
全世界都安靜了。
趙磊被澆成了個落湯雞,目瞪口呆地看著李雪。
“趙磊,”李雪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冰碴子,“你要是再敢來我們家門口放屁,下一次潑的就不是冷水,是開水。滾!”
說完,她轉(zhuǎn)身回屋,“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那晚,我和李雪的關(guān)系陷入了冰點。我以為她站出來維護(hù)的,是李家的面子,而不是我陳默這個人。我算什么?不過是她家養(yǎng)的一條狗,狗被人打了,主人當(dāng)然要出來叫兩聲。
我心里憋著一股邪火,晚飯時,破天荒地喝了半斤劣質(zhì)白酒。酒壯慫人膽,那股辛辣的液體燒著我的喉嚨,也燒掉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深夜,我踉踉蹌蹌地闖進(jìn)了她的房間。
她還沒睡,正坐在燈下看書。看到我一身酒氣地進(jìn)來,她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