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站在十七樓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
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車流如同一條條光帶,交織成繁華而冷漠的網。
就在昨天,她還在為“啟航”項目連日加班,試圖找出那個縈繞心頭的設計疑點。
而此刻,她的手機屏幕上,是公司微信群那張引爆全場的照片——疾馳的車窗外,是飛速倒退的公路護欄。
配文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難以想象的波瀾。
大巴車絕塵而去的瞬間,服務區空曠的停車場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她沒有尖叫,沒有立刻崩潰地打電話質問,只是靜靜地看著車輛消失的方向。
一種冰冷的明悟取代了最初的錯愕:這不是意外,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孤立。
她想起蕭正豪在會上那不容置疑的駁回,想起蔡玉姝偶爾投來的審視目光。
所有這些碎片,在那個瞬間拼湊成一個清晰的信號:她觸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
那個關于“啟航”芯片的隱患,遠比她想象的更為致命,甚至牽涉到某些人的根本利益。
所以,他們選擇用這種方式讓她“消失”片刻,作為一種警告,或者說,羞辱。
但他們都低估了林若曦,低估了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技術骨干骨子里的韌性。
她沒有按常理出牌,沒有求助,沒有妥協,而是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直接上了對手公司的車,并將這個事實公之于眾。
這張照片只是一個開始,隨之而來的風暴,將徹底撕開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涌動。
而那個關于“啟航”項目的真正秘密,也將在這次決絕的反擊中被層層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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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鍵盤敲擊聲在深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像孤獨的心跳。
林若曦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視線再次聚焦在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電路圖和數據流上。
“啟航”項目是恒科電子今年押下重注的核心,一款旨在搶占高端市場的新型芯片。
作為技術骨干,她負責其中最關鍵的通信模塊設計與驗證。
項目進度壓得很緊,整個部門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個星期。
辦公室的日光燈早已熄滅,只有她工位上的臺燈散發著昏黃而專注的光暈。
窗外的城市已經沉睡,唯有零星的燈火與天邊的星光遙相呼應。
她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輕輕啜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她精神微微一振。
白天嘈雜的辦公室此刻萬籟俱寂,這種靜謐反而讓她更容易沉浸到技術的世界里。
她喜歡這種心無旁騖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需要解決的難題。
鼠標滑輪滾動,屏幕上的仿真波形圖如瀑布般流淌。
突然,她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
在一段看似正常的數據傳輸序列中,有一個極其細微的時序偏差。
這個偏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常規測試下很可能被當作背景噪聲過濾掉。
但林若曦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她調出底層代碼,一行行地仔細審查,試圖找出這個微小波動的根源。
時間在專注中無聲流逝,窗外的天色由墨黑漸漸轉為深藍。
當她終于追蹤到問題可能源自一個底層時鐘信號的分頻邏輯時,墻上的掛鐘指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三點。
她深吸了一口氣,并沒有立刻下結論。
而是重新構建了一個更加精細的仿真模型,輸入了極端條件下的測試向量。
屏幕上的波形再次跳動起來,這一次,那個微小的偏差在特定條件下被急劇放大。
最終導致整個數據包在持續高負載下出現致命性的丟包和錯誤。
一個冰冷的結論浮現在她腦海:這是一個深埋在設計初期的隱患。
在大多數應用場景下或許相安無事,可一旦遇到極限壓力,芯片性能將斷崖式下跌。
甚至可能導致整個系統崩潰。這對于標榜高可靠性的“啟航”芯片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她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但更多的是一種發現真相后的沉重。
這個項目傾注了團隊太多心血,也承載著公司未來的戰略期望。
發現如此嚴重的問題,意味著前期的大量工作可能需要進行重大調整。
她保存好所有數據和仿真記錄,關閉了電腦。
站起身時,才感覺到脖頸和肩膀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傳來的酸脹。
走出辦公樓,清冷的晨風讓她打了個寒顫。
早起的清潔工已經開始打掃街道,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抬頭望了望公司大樓依然漆黑一片的窗戶,心中莫名升起一絲不安。
這個問題該如何提出?誰會相信她深夜獨自發現的這個潛在風險?
尤其是,項目經理蕭正豪一向對進度看得極重,最反感聽到任何可能延誤的“雜音”。
她裹緊了外套,快步走向地鐵站,將這個疑慮暫時壓在了心底。
或許,需要找一個更合適的時機,用更充分的數據來說話。
晨曦微露,照亮她略顯蒼白的臉,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迷惘。
02
一周后的部門項目例會,氣氛如同窗外陰沉的天氣,有些壓抑。
不大的會議室里坐滿了項目組成員,投影儀散發著幽幽的光。
蕭正豪坐在主位,手指習慣性地敲擊著桌面,聽著各組的工作進展匯報。
他年近四十,身材保持得不錯,穿著熨帖的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但眼角眉梢間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和算計,看人時目光略顯銳利。
“好,大家進度都抓得不錯,繼續保持。”
蕭正豪聽完匯報,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全場。
“ ‘啟航’項目是公司今年的重中之重,蔡總那邊非常關注。”
“我希望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確保按時、保質交付。”
他的語氣帶著慣常的壓迫感,會議室里一片安靜。
林若曦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面前的筆記本。
那晚發現的隱患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她的心里。
經過幾天的反復驗證和模擬,她更加確認了問題的嚴重性。
雖然知道此時提出可能會觸霉頭,但職業責任感讓她無法保持沉默。
她輕輕吸了口氣,在蕭正豪話音剛落的間隙,舉了舉手。
“蕭經理,關于通信模塊,我最近在做極限測試時,發現一個可能存在的時序風險。”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她身上。
蕭正豪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看向她:“哦?若曦,你說說看。”
林若曦打開自己的電腦,連接到投影儀,調出準備好的數據和波形圖。
她盡量用簡潔清晰的語言,闡述了那個微小時序偏差在極端條件下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
“根據我的仿真結果,在持續百分百負載且環境溫度達到上限時,”
“誤碼率會顯著升高,甚至可能導致通信中斷。”
她展示了幾組關鍵數據,試圖證明這并非危言聳聽。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有幾個技術同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然而,蕭正豪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不等林若曦完全說完,他便抬手打斷了她。
“若曦,我知道你對工作很認真,追求完美是好事。”
“但你提到的這種‘極端條件’,在我們的目標應用場景里,出現的概率有多大?”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
“項目現在正處于關鍵期,任何一個小的變動都可能引起進度延誤。”
“我們不能因為一個理論上存在、但現實中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問題,”
“就自亂陣腳,打亂整個部署計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其他人,意有所指地補充道。
“有時候,過于糾結細節,反而會看不清大局。”
“我們要的是如期交付,拿出成果給公司看,而不是自己嚇自己。”
林若曦感到臉頰有些發燙,她試圖解釋。
“蕭經理,這不是細節問題,這關系到芯片的核心可靠性…”
“好了。”蕭正豪再次打斷她,語氣變得強硬。
“這個問題我知道了,我會酌情考慮。”
“但目前,一切還是按原定計劃進行,大家集中精力攻克既定任務。”
“不要分散注意力,更不要傳播不必要的悲觀情緒。”
他說最后幾句話時,目光特意在林若曦臉上停留了幾秒。
那眼神里沒有了往常的客套,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會議在一種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同事們陸續離開,有人同情地看了林若曦一眼,但也沒多說什么。
林若曦默默收拾著電腦和資料,心里像壓了一塊石頭。
她清楚地感覺到,蕭正豪不是不相信她的發現,而是不愿意相信。
或者說,他不允許任何可能影響項目“順利”推進的因素存在。
技術骨干張工走過她身邊時,腳步頓了頓,低聲快速說了一句。
“若曦,你提的那個問題…我私下也覺得有點蹊蹺,但…”
他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匆匆離開了會議室。
林若曦獨自坐在空下來的會議室里,投影儀還亮著,映著她有些孤單的身影。
窗外,烏云匯聚,似乎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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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公司年度團建的日子定在了周五,目的地是鄰市新開發的溫泉度假村。
行政部早早就在群里發了通知,強調了集體活動和團隊凝聚力的重要性。
出發前一天下午,蕭正豪特意把部門所有人召集起來,又強調了一遍紀律。
“這次團建是公司福利,也是增進同事感情的好機會。”
“所有人都必須準時到達集合點,統一乘坐公司大巴前往。”
“活動期間,一切行動聽指揮,嚴禁擅自離隊,特殊情況必須向我本人報備。”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眾人,卻在經過林若曦時,有片刻難以察覺的停頓。
林若曦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安靜地聽著。
她最近總覺得有些疲憊,或許是連續加班和那次會議帶來的心理壓力。
對于這次團建,她并沒有太大期待,只當作是一次不得不參加的任務。
散會后,她回到工位,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同事小李湊過來,小聲說:“若曦姐,聽說度假村環境不錯,還有個很大的溫泉池呢。”
林若曦笑了笑:“嗯,放松一下也好。”
“就是蕭經理要求太嚴了,感覺比上班還緊張。”小李吐了吐舌頭。
林若曦沒有接話,只是心里也隱隱有同感。
這次團建,表面上是為了放松,但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
尤其是蕭正豪幾次三番強調的“集體行動”,讓她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別扭。
下班時,她在電梯里遇到了研發總監沈凱。
沈凱為人正直,技術出身,在公司里頗有威望,但近年來似乎被蔡玉姝副總一派架空。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沈凱溫和地問道:“若曦,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很大?看你臉色不太好。”
林若曦有些意外,連忙說:“謝謝沈總監關心,還好的,可能就是有點累。”
沈凱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道。
“注意身體,工作是做不完的。‘啟航’項目……你多費心。”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電梯門打開,他便快步離開了。
林若曦看著他的背影,心里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加深了一層。
連沈總監都似乎欲言又止,這個項目背后的水,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周五早上,天氣晴朗,公司大樓前停著兩輛豪華大巴。
同事們陸續到來,提著簡單的行李,互相說笑著,氣氛熱烈。
林若曦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裝,背著雙肩包,準時到達。
蕭正豪和幾個組長站在車門口,像是在清點人數。
看到林若曦,蕭正豪臉上露出笑容,主動打招呼。
“若曦來了,快上車吧,給我們技術骨干留了好位置。”
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熱情,仿佛之前會議上的不愉快從未發生。
但林若曦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閃而過的異樣。
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蕭經理”,便上了第一輛大巴。
車上已經坐了不少人,熱鬧非凡。
她找了個靠窗的中后排位置坐下,戴上耳機,準備在途中休息一下。
發車前,蕭正豪拿著話筒再次強調。
“路上會在楓林服務區休息一次,大家抓緊時間上廁所、活動筋骨。”
“停留時間二十分鐘,聽到司機按喇叭,就立刻回來集合,車不等人哦!”
他的話引起一陣笑聲,大家都覺得這是經理在開玩笑活躍氣氛。
大巴車緩緩啟動,駛離市區,窗外的風景逐漸被田野和山巒取代。
林若曦靠著窗戶,閉上眼睛,試圖小憩。
但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些隱隱的不踏實感,無法真正放松。
車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她感到有些內急,可能是早上喝了太多水。
看了看時間,估計離服務區不遠了,便忍耐著。
果然,又過了十幾分鐘,大巴車拐進了“楓林服務區”的停車場。
車子停穩,蕭正豪站起身,大聲說。
“好了,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二十分鐘后準時出發!”
同事們紛紛起身,說笑著下車。
林若曦也拿起隨身的小包,跟著人流走下大巴。
她徑直走向洗手間的方向,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蕭正豪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跟隨著她。
04
服務區的洗手間需要排隊,人有點多。
林若曦等了大概七八分鐘才輪到。
從洗手間出來,她感覺輕松了不少,看了看手機,才過去十分鐘左右。
時間還很充裕,她不想立刻回到悶熱的大巴車上。
便走到旁邊的便利店,想買瓶水。
便利店里的冷氣開得很足,與外面的炎熱形成鮮明對比。
她站在冰柜前挑選礦泉水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大學同學群里的消息,有人分享了行業動態。
她順手點開看了看,并回復了一條信息。
這個過程大概花了兩三分鐘。
付完錢,拿著水走出便利店,她下意識地朝大巴車停靠的方向望去。
這一望,卻讓她愣住了。
原本停著兩輛恒科電子大巴車的區域,此刻空空如也。
只有幾輛陌生的私家車停在那里。
她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到剛才停車的位置。
地面上還有大巴車留下的輕微輪胎痕跡,但車確實不見了。
她抬起手腕看表,從她下車到現在,絕對不超過十八分鐘。
距離蕭正豪說的二十分鐘時限,應該還有兩三分鐘才對。
怎么會……
她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公司的車輛是不是挪到了其他地方。
但服務區停車場雖大,卻一眼就能望到頭,根本沒有大巴車的影子。
一種荒謬而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
她拿出手機,首先想到的是給同部門關系還不錯的同事小李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她又嘗試撥打另一個同事的電話,同樣是冗長的忙音后歸于寂靜。
連續打了三四個電話,都是如此。
沒有人接聽,仿佛所有人的手機在同一時間都失靈了。
她不死心,找到部門的一個工作小群,發了一條消息。
“你們在哪里?車怎么開走了?”
消息發送成功,但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復。
群里靜悄悄的,平時活躍的幾個人此刻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一陣涼意順著她的脊椎爬升。
她終于意識到,這不是疏忽,不是意外。
大巴車是故意提前開走的。而同事們,或許是被要求,或許是不愿惹麻煩,集體選擇了沉默。
她被刻意地、無聲地遺棄在了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高速公路服務區。
夏日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反而手腳冰涼。
服務區里人來人往,喧囂嘈雜,更反襯出她的孤立無援。
有路過的人好奇地看她一眼,大概覺得這個獨自呆立、臉色蒼白的女人有些奇怪。
屈辱、憤怒、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交錯情緒,像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
她緊緊攥著手里的礦泉水瓶,塑料瓶身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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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林若曦強迫自己深呼吸,壓下胸口翻涌的情緒。
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必須冷靜。
她走到服務區入口處的指示牌前,仔細查看當前位置和周邊地圖。
楓林服務區,位于兩條高速的交匯處,距離目的地度假村還有近一百公里。
距離本市則更遠,超過一百五十公里。
打車回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而且未必有車愿意跑這么遠。
更重要的是,她為什么要自己灰溜溜地回去?
這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懷。
他們希望看到她狼狽、無助、最后不得不低聲下氣地求助的樣子。
她走到休息區的長椅坐下,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水。
冷水劃過喉嚨,稍微平息了一些心頭的燥火。
她開始冷靜地分析眼前的局面。
蕭正豪是主導者嗎?還是得到了更高層,比如蔡玉姝的默許甚至指示?
原因是什么?僅僅是因為她在會議上提出了那個隱患,挑戰了他的權威?
還是說,那個“啟航”芯片的隱患,背后隱藏著更深的、她尚未觸及的秘密?
這次“遺忘”,是一次警告,還是一次更徹底排擠的開端?
她想起最近幾個月,蕭正豪對她態度微妙的變化。
從最初的倚重,到后來的挑剔,再到會議上公開的駁斥。
以及蔡玉姝偶爾在走廊遇見時,那看似隨意卻帶著審視的一瞥。
所有線索似乎都指向那個她發現的問題。
他們不想讓她深究,甚至可能希望她知難而退,主動離開項目組,或者……離開公司。
如果她現在打電話向蕭正豪質問,會得到什么答復?
大概率是故作驚訝的道歉,然后假惺惺地安排車輛來接她。
然后呢?這件事就會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過去,而她則會背上一個“麻煩”、“不合群”的標簽。
或者,她可以聯系家人朋友,讓他們開車來接。
但這同樣意味著妥協,意味著她承認了自己處于弱勢,需要被救援。
而且,會將關心她的人卷入這場令人不快的職場紛爭。
不,這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林若曦,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
只是平時的她,習慣于用專業和能力說話,不愿將精力浪費在無謂的人際斗爭上。
但沉默不代表懦弱。當底線被觸碰,她會用她的方式做出回應。
一個念頭,逐漸在她清晰起來的思緒中成型。
大膽,甚至有些冒險,但或許是打破眼前僵局,甚至扭轉被動局面的唯一方法。
她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滑動著。
掠過了一個個同事、朋友、家人的名字。
最終,手指停留在一個備注為“陳熠楠-創芯科技”的名字上。
陳熠楠,她的大學同學,如今是對手公司創芯科技的項目負責人。
兩人在校時關系不錯,畢業后雖在不同公司,但偶爾會在行業論壇上相遇,保持著君子之交。
陳熠楠曾多次公開或私下表達過對林若曦技術能力的欣賞,甚至半開玩笑地發出過邀請。
當時林若曦并未當真,只覺得是客套。
但現在……
她看了一眼時間,估算了一下。
如果她沒記錯,創芯科技最近好像也在鄰市有一個行業交流活動,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幾天。
她不再猶豫,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通,傳來陳熠楠熟悉而略帶驚訝的聲音。
“喂?若曦?真難得,你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他的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正在戶外或車上。
林若曦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熠楠,不好意思打擾你。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我剛開完會,在回市區的路上。怎么了,聽你聲音有點不對?”
陳熠楠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林若曦簡略地說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省略了具體緣由,只說被公司大巴落在了服務區。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陳熠楠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發個定位給我,我離楓林服務區不遠,大概二十分鐘能到。”
他的果斷和沒有多問,讓林若曦心頭微微一暖。
“謝謝,麻煩你了。”
“跟我還客氣什么,等著,馬上到。”
掛斷電話,林若曦將定位發了過去。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服務區相對顯眼的路邊等候區。
內心不再有彷徨和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決絕。
她知道,當陳熠楠的車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將發生改變。
而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06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的SUV精準地停在了林若曦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了陳熠楠帶著關切的臉。
“若曦,上車。”
他利落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林若曦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內涼爽的空氣讓她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一些。
“謝謝。”她系好安全帶,再次道謝。
陳熠楠沒有立刻開車,而是仔細看了她一眼。
“臉色不太好。到底怎么回事?恒科的電子的團建,怎么會把大活人給落了?”
他的語氣帶著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林若曦苦笑了一下,簡短地將之前會議上提出隱患遭駁回。
以及今天蕭正豪特意強調集體行動,最后大巴車提前開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沒有過多渲染情緒,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
陳熠楠聽完,眉頭緊鎖,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
“蕭正豪……我聽說過這個人,風評似乎不怎么樣。”
“但用這種下作手段,也太離譜了。看來你發現的那個問題,戳到他們痛處了。”
他是行業內的人,一點就透,立刻明白了關鍵所在。
林若曦點點頭:“我猜也是。那個隱患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嚴重。”
陳熠楠啟動車子,平穩地駛出服務區,匯入高速路的車流。
“你有什么打算?回市區還是……”
“去度假村。”林若曦看著前方,語氣平靜卻堅定。
陳熠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還去?去找他們理論?”
林若曦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理論?那太便宜他們了。”
她拿出手機,點開公司的微信群。
這個群平時主要用于發布通知和一些不痛不癢的交流。
此刻,群里靜悄悄的,大概所有人都以為她還在服務區焦急無助。
她打開相機,調整角度,對著車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拍了一張照片。
藍天白云,筆直的高速公路,充滿動感。
然后,她開始編輯信息。
陳熠楠用余光瞥見她的動作,似乎猜到了什么,臉上露出驚訝又帶著點佩服的神情。
“若曦,你這是要……?”
“給他們一個‘驚喜’。”林若曦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