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就瞧好吧,我這決定肯定沒錯!”
電話那頭,弟弟喻思源的聲音里滿是壓不住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
“市中心才是人待的地方,現在雖然小點,但往后一準兒錯不了!”
我,喻思齊,握著聽筒,窗外是城市午后慵懶的陽光,可我心里卻怎么也暖不起來。
我張了張嘴,那些關于城市規劃、未來發展的勸告,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思源,你自己決定的事,自己不后悔就行。”
我當時并不知道,這句話,在不久的將來,會變成一句多么沉重的讖語。
01
我們家的老宅,坐落在城市邊緣一個不起眼的老街區。
那是一棟青磚灰瓦的兩層小樓,承載了我整個童年和青春期的回憶。
墻角的青苔,院里的那棵老槐樹,吱呀作響的木樓梯,都是我記憶里最溫柔的畫面。
我叫喻思齊,在這個城市打拼了十幾年,總算是有了一套屬于自己的小窩,一份不好不壞的工作。
弟弟喻思源,比我小五歲,大學畢業后留在了本地,眼看著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生活就像一條平緩的河流,不好不壞,卻也安穩。
直到一紙拆遷公告,在我們這個平靜的家里,投下了一顆巨石。
“舊城改造,整體拆遷”,紅色的印章格外醒目。
根據政策,我們家可以置換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安置房,外加一筆不算太多的現金補償。
關鍵在于,全家只有一個安置指標。
消息傳來的那個周末,我趕回了老宅。
父母的頭發又白了些許,臉上的皺紋里,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和一絲面對未知的茫然。
晚飯桌上,氣氛有些凝重。
母親給我夾了一筷子我最愛吃的紅燒肉,欲言又止。
還是父親先開了口,他呷了一口老白干,渾濁的眼睛看著我們姐弟倆。
“思齊,思源,你們倆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這個房子,我和你媽商量了,我們倆這把老骨頭,住哪里都一樣。”
“這筆拆遷款,我們留著養老,這套新房子,就給你們倆。”
“但名額只有一個,寫誰的名字,你們自己商量著辦。”
父親的話音一落,飯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弟弟喻思源。
他正低著頭,默默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但我能看到他緊握著筷子的手,指節有些發白。
他的女朋友小琳,一個文靜的本地姑娘,兩人感情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婚房,是橫在他們面前最現實的一座大山。
而我,雖然背著房貸,但好歹有自己的安身之所,生活尚算穩定。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我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
親情,在我看來,遠比一套房子來得重要。
我放下筷子,微笑著對父母說:“爸,媽,這還用商量嗎?”
“房子給思源吧。”
“他馬上就要結婚了,正是需要房子的時候。”
“我在城里有地方住,這事就這么定了。”
我的話說得云淡風清,卻讓桌上的氣氛瞬間松弛了下來。
母親的眼圈紅了,欣慰地看著我:“還是我閨女懂事。”
父親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喻思源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激動和感激的光芒。
“姐,這……這太貴重了。”
他嘴上這么說,但臉上的喜悅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跟我還客氣什么?你倆把日子過好了,比什么都強。”
那天晚上,一家人其樂融融,仿佛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我以為,我的退讓,成全的是弟弟的幸福,是家庭的和睦。
然而,一絲不和諧的音符,卻在不經意間悄悄響起。
簽拆遷協議的那天,我們全家都去了。
工作人員拿出地圖,指著一片區域告訴我們,安置房就建在那里。
![]()
那是城市的新開發區,位于城市的東南角。
從地圖上看,那里現在還是一片開闊地,周圍的配套設施幾乎為零。
“這地方……也太偏了吧?”
喻思源的女朋友小琳,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喻思源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他指著地圖問:“同志,這附近有地鐵規劃嗎?有沒有大型超市什么的?”
工作人員笑著解釋:“這里是咱們市未來重點發展的區域,規劃圖上,未來幾年,地鐵、學校、大型商業綜合體,都會有的。”
“現在是看著荒了點,但五年之后,這里絕對是寸土寸金。”
我聽著,心里覺得這很正常,任何一個新區的發展都需要時間。
我勸慰弟弟:“思源,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政府的規劃不會錯的。”
父母也跟著附和:“是啊,有套自己的房子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
喻思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真心地為他感到高興。
我覺得,他的人生,即將翻開嶄新的一頁。
我甚至開始在心里盤算,等他拿到新房,我要包一個多大的紅包,給他添置些什么家電。
那段時間,搬家的事宜占據了家里所有人的精力。
打包舊物,告別老鄰居,每一樣都充滿了傷感和對未來的期盼。
我看著父母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些承載著歲月痕跡的老物件,心里五味雜陳。
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意味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我堅信,我們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只是我沒有料到,風暴的種子,其實在那時就已經埋下。
它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然后,破土而出,將我所有的美好期望,擊得粉碎。
弟弟喻思源,對于那套他即將擁有的新房,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覺得偏遠那么簡單。
在他的心里,似乎還藏著別的,更深層次的盤算。
而這種盤算,我當時并未察覺。
我還沉浸在為家庭付出的滿足感和對弟弟未來生活的美好祝愿之中。
我天真地以為,血濃于水,親情能夠戰勝一切現實的考量。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在巨大的利益和短視的決策面前,所謂的親情,有時竟會顯得那般脆弱和不堪一擊。
我親手將那個寶貴的機會送到了他的手上,卻也親手為他日后的悔不當初,埋下了最深的伏筆。
這一切,都從那套坐落在城市遠郊,看起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安置房開始。
它的價值,在當時,被我們所有人都嚴重低估了,尤其是喻思源。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荒涼,卻看不到那片土地之下,正在涌動的巨大潛力。
這份潛力,在不久的將來,將會以一種讓他瞠目結舌的方式,徹底爆發。
而他,卻與這次巨大的機遇,擦肩而過。
不,更準確地說,是他親手將這個機遇,推了出去。
并且,是用一種令我,令整個家庭都始料未及的決絕方式。
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一個關于選擇、眼光和人性,混雜著親情與現實的復雜故事。
而故事的主角,我親愛的弟弟喻思源,即將做出他人生中,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在半年之后,會讓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么叫做“腸子都悔青了”。
但那時的他,對此一無所知,反而為自己的“小聰明”而沾沾自喜。
02
拿到安置房鑰匙的那天,天氣并不算好,陰沉沉的。
喻思源開著他那輛半新不舊的小車,載著我、父母還有他的未婚妻小琳,第一次去看屬于他的新家。
車子一路向東南方向行駛,越開,路邊的景象就越荒涼。
高樓大廈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圍擋和零星的建筑工地。
車里的氣氛,隨著窗外景色的變化,也變得有些微妙。
小琳一直望著窗外,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我能感覺到喻思源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用力。
他試圖打破沉默,活躍氣氛:“這路修得還挺寬的,以后肯定不堵車。”
沒有人接他的話。
父母是不懂,我和小琳,則是各有心思。
終于,導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這是一個嶄新的小區,樓房的外立面很漂亮,綠化也做得不錯。
但問題在于,小區之外,放眼望去,除了遠處幾個孤零零的塔吊,就是一望無際的空地。
我們走進那套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戶型方正,南北通透,采光極佳。
父母很滿意,在每個房間里走來走去,臉上洋溢著喜悅。
“這房子真敞亮,比咱們那老樓房強太多了。”母親感嘆道。
我心里也替弟弟高興,這樣的房子,作為婚房,起點已經很高了。
然而,喻思源和小琳的臉上,卻看不到太多的興奮。
小琳站在陽臺上,朝著外面望了半天,回頭說了一句:“思源,我上班在城西,你上班在城北,以后咱倆每天上下班,光路上就得花三個多小時吧?”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房間里剛剛升騰起的熱乎氣。
喻思源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強撐著說:“以后地鐵通了就好了。”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小琳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怨氣,“而且,你看看這周圍,別說大商場了,連個買菜的小超市都沒有,以后咱們的日子怎么過?”
“總會有的。”喻思源的聲音低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車里的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
從那天起,抱怨,就成了喻思源和小琳掛在嘴邊的話題。
“同事都問我新房買哪了,我都不好意思說,太偏了,跟鄉下一樣。”
“昨天我倆去看了,晚上黑燈瞎火的,路燈都沒幾個,太沒安全感了。”
“我閨蜜的婚房買在二環邊上,雖然是二手房,小了點,但下樓就是商場,生活多方便。”
這些話,像一根根小刺,不停地扎在喻思源的心上,也扎在我們全家人的心上。
我勸過他很多次。
“思源,你要有耐心,一個新區的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
“你看看十年前的城東,不也跟現在這里一樣荒涼嗎?現在呢?房價都翻了多少倍了。”
“姐,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第一次和我頂嘴,情緒有些激動。
“你已經在城里有房有家了,當然可以不急不躁地等。”
“可我呢?我要結婚,要過日子,小琳跟著我,我不能讓她受委屈。”
“我們每天把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住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這叫過日子嗎?”
他的話,讓我一時語塞。
我明白他的焦慮,也理解小琳的擔憂,但我更相信長遠的規劃和未來的價值。
矛盾,在一次家庭聚會中,徹底爆發了。
那天,喻思源喝了點酒,借著酒勁,宣布了一個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的決定。
“爸,媽,姐,我跟小琳商量好了。”
“這套安置房,我們不想要了。”
“我們打算……把它賣了。”
“什么?”父親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胡鬧!好不容易分套房子,你說賣就賣?”母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急了:“思源,你瘋了嗎?這房子是拆遷安置的,五年內都不能上市交易,你怎么賣?”
“我有辦法。”喻思源梗著脖子,臉頰因為酒精和激動而漲得通紅。
“我找中介問過了,可以簽私下協議,等房本下來滿五年再過戶,價格是低了點,但能立刻拿到一筆現金。”
“然后呢?”我追問道,“拿到現金你想干什么?”
“我們去看好了,市中心有個老小區,有套六十平的兩居室,我們用賣房的錢付個首付,雖然小了點,舊了點,但地段好,生活方便。”
他的這番“宏偉藍圖”,聽得我火冒三丈。
用一百二十平、潛力無限的新區大三房,去換一套市中心的老破小?
這簡直是我聽過最愚蠢的買賣。
“我不同意!”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思源,你不能這么短視!你賣掉的不是一套房子,是未來!是機遇!”
“未來?未來是什么?”他大聲反駁我,“未來就是畫大餅!我只看現在!”
“小琳跟著我,我不想讓她每天擠公交地鐵,不想讓她買個菜都得跑老遠!”
“我只想給她一個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在!”
那天的爭吵,不歡而散。
喻思源的態度異常堅決,父母的勸說,我的道理,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他就像一個鉆進了牛角尖的人,認定了自己選擇的道路才是唯一正確的。
我后來才慢慢想明白,他的固執,不僅僅是因為小琳的抱怨。
更是源于他內心深處的一種自卑和急于求成的焦慮。
他渴望融入繁華的都市,渴望擁有那種推開窗就能看到車水馬龍的“品質生活”。
他覺得,那套遠在郊區的安置房,不僅是地理上的偏遠,更是將他排擠在城市主流生活之外的一個象征。
他迫切地想要擺脫它。
沒過多久,他就真的背著我們,把房子賣了。
他找到一個愿意接受私下協議的買家,以一個遠低于市場預期的價格,草草簽了合同。
中介辦事的效率很高,很快,一筆可觀的現金就打到了他的賬戶上。
拿到錢的那天,他給我打了電話,語氣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姐,都辦妥了,市中心那套房子,我們明天就去交定金。”
我捏著電話,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我只覺得心里堵得慌,為我當初的退讓,感到了一絲不值。
更為他的短視和草率,感到深深的惋惜。
很快,他和未婚妻小琳就搬進了市中心那個老小區。
那是一個與新區寬敞明亮的大三房截然不同的世界。
樓道昏暗,墻皮斑駁,六十平米的空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但在最初的那段時間里,喻思源卻仿佛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天堂。
![]()
他迷戀那種下樓就是人間煙火的感覺。
左手邊是24小時便利店,右手邊是新開的網紅餐廳,過條馬路就是電影院。
他和小琳再也不用為通勤煩惱,每天都能多睡一個小時。
這種觸手可及的便利,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已經完全融入這座繁華都市的錯覺。
在家庭聚會中,他總是那個最活躍的人。
他會得意洋洋地描述著市中心的生活是多么的豐富多彩。
“姐,你都不知道,我們樓下那家燒烤多好吃!我跟你說,這才是生活!”
他甚至帶著幾分過來人的優越感,勸我:“你也趕緊把現在的房子賣了,換到市中心來。”
“聽我的,沒錯。”
我只是笑笑,不說話。
道不同,不相為謀。
時間就在他這份自以為是的“得意”中,不咸不淡地滑過了幾個月。
家里的氣氛,也因為他喬遷新居而緩和了不少。
父母雖然還是覺得可惜,但看他們小兩口過得“有滋有味”,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我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塵埃落定。
那套被他賣掉的房子,將成為我們家一個不再被提及的,小小的遺憾。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那條平緩的河流。
然而,水面之下,暗流已然開始涌動。
而我,是第一個,感受到那股涌動力量的人。
03
最初的風聲,是從我同事的閑聊中聽到的。
那是賣房后的大約四個月。
一個周三的下午,辦公室里幾個同事湊在一起,討論著周末去哪里郊游。
一個對本地新聞頗為關注的同事,叫小張,他神秘兮兮地說:“你們聽說了嗎?”
“咱們市的東南角,要有大動作了。”
我的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東南角,那不就是弟弟賣掉的那套房子所在的區域嗎?
我裝作不經意地湊過去,問:“什么大動作?”
小張壓低了聲音:“我聽我一個在規劃局工作的親戚說,市里準備把那一片,打造成新的城市副中心。”
“據說,已經和國內頂尖的一個教育集團談妥了,要建一所從幼兒園到高中的一體化名校。”
“而且,還有一個超大型的商業綜合體項目,也基本敲定了。”
另一個同事不信:“真的假的?那地方現在鳥不拉屎的,誰去啊?”
“所以才叫大手筆啊!”小張說得眉飛色舞,“現在是價值洼地,等消息一公布,那房價,嘖嘖,不敢想。”
我端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
教育集團?商業綜合體?
這些詞,像一顆顆小石子,投進了我本已平靜的心湖,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那天下午,我坐在辦公桌前,有些心神不寧。
我上網搜索相關的新聞,卻什么也查不到。
一切,都還處于保密階段。
我安慰自己,這可能只是個捕風捉影的傳聞。
畢竟,城市規劃這種事,一天沒落地,就一天存在變數。
我糾結著,要不要把這個未經證實的消息告訴弟弟。
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不說。
以他現在的狀態,告訴他,他大概率也只會付之一笑,認為我是杞人憂天,甚至覺得我還在為他賣房子的事耿耿于懷。
說了,沒準還會引發新一輪的家庭矛盾。
不如,再等等看。
然而,我沒想到,第二陣風聲,來得如此之快,也如此之猛。
又過了一個月,我參加一個行業內部的交流會。
會后聚餐時,鄰座是一位在本地一家知名地產公司做高管的女士。
席間,大家聊起了本市的房地產市場。
那位女士喝了點紅酒,話也多了起來。
她頗為感慨地說道:“要說投資眼光,還是得看政策風向。”
“就說我們公司吧,半年前,就在東南角那邊,低價收了好幾塊地。”
“當時很多人都看不懂,覺得老板瘋了,把錢往水里扔。”
“現在呢?呵呵,所有人都得佩服老板的遠見。”
她的話,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我的天靈蓋。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東南角,那邊真的有大項目要上嗎?”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看來你也有所耳聞。何止是大項目,那是再造一個新城區的魄力。”
“我只能告訴你,下個月,官方就會正式公布了。”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咱們市的城市格局,要變天了。”
那頓飯,我后面都吃了些什么,完全沒有印象。
我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那位女士的話。
“再造一個新城區。”
“要變天了。”
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呆呆地坐了很久。
一種強烈的不安,籠罩著我。
我幾乎可以預見,當消息公布的那一天,會對我的家庭,尤其是對我的弟弟喻思源,造成怎樣巨大的沖擊。
我還是沒有立刻給他打電話。
人性是復雜的。
那一刻,我心里除了擔憂,竟然還升起了一絲隱秘的、連我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念頭。
我想看看,當他引以為傲的“英明決策”,被現實擊得粉碎時,他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打了個冷戰。
我怎么會變得如此“惡毒”?
我深吸一口氣,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從腦子里驅逐出去。
我決定,找個機會,旁敲側擊地提醒他一下。
哪怕他不信,我也算盡到了做姐姐的責任。
機會,很快就來了。
那個周末,是母親的生日,我們全家約好了一起回父母家吃飯。
喻思源和小琳也來了,還給母親買了一個價格不菲的按摩椅。
他顯得意氣風發,席間不斷地講述著他住在市中心的種種便利和優越。
“媽,你看,這按摩椅,就是我們樓下商場買的,搞活動,方便吧?”
“上個禮拜,我們家樓上一個鄰居,把房子賣了,比我們當時買的時候,一平米漲了小一千呢!”
“還是市中心的房子保值啊!”
他端起酒杯,紅光滿面地說:“事實證明,我當初的決定,是多么的正確!”
父親和母親被他哄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我看著他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準備好的話,又咽了回去。
![]()
算了,就讓他再高興幾天吧。
也許,傳言是假的呢?
也許,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嚴重呢?
我抱著一絲僥幸,沉默地吃著飯。
飯吃到一半,父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著喻思源說道:“對了,思源。”
“前兩天我碰到咱們以前的老鄰居李叔了。”
“他說,咱們老宅那一片,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天天都有大工程車進進出出的,動靜特別大。”
“好像是要建什么大型項目。”
父親的話,讓飯桌上的氣氛,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我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喻思源聽完,卻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夾了一塊排骨,滿不在乎地說道。
“能建什么好東西?”
“無非就是個小公園,或者蓋個什么小廠房。”
“當初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誰去誰倒霉。”
他的話音剛落,無比的自信,無比的篤定。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輕微地震動著。
是一條本地新聞的推送通知。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屏幕,然后,我的呼吸,在那個瞬間,停滯了。
那則新聞的標題,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