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不簽?”
一只沾滿油污的皮鞋狠狠踩在我的手背上,碾碎了我的指骨和最后一絲尊嚴。
穿著花襯衫的豹哥將合同甩在我的臉上,紙張邊緣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
角落里,那個吃了我三年白食的流浪漢緩緩放下湯碗,他沙啞地開口,像在對空氣說話。
“十五分鐘。”
他拿出一部破舊的老人機。
“給我調一個團的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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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的面館叫“陳記”。
名字沒什么新意,是我爸留下來的。
店面也不大,勉強能放下七張桌子。
父母在一場車禍里走了,留下這家店給我,也算留了個糊口的營生。
我叫陳默,人如其名,話不多,只會下面。
店里的招牌是紅燒牛肉面,湯頭是用牛骨熬足八個小時的,肉是當天從市場上買回來的新鮮牛腱子。
生意不好不壞,足夠我一個人吃飽,偶爾還能攢下點錢。
日子就像那鍋永遠在咕嘟著的老湯,平淡,卻也翻滾著一絲絲熱氣。
三年前的一個下午,店里來了個不一樣的客人。
他很老,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也可能更老。
歲月在他臉上刻滿了溝壑,每一道褶子里都藏著風霜。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舊外套,即使在夏天也緊緊裹著。
身上有股味道,不是餿味,是塵土、汗水和劣質煙草混合在一起的復雜氣味。
他推開門,沒有看菜單,徑直走到最角落靠墻的位置坐下。
那個位置光線最暗,能看到整個店,卻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我走過去,習慣性地問:“大爺,吃點什么?”
他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渾濁,像蒙了一層灰的玻璃珠子,看不清里面的東西。
接著,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在掉漆的桌面上,輕輕敲了三下。
我愣住了。
這是什么意思?
我猜他是又餓又沒錢,不好意思開口。
我轉身回到后廚,沒做什么復雜的。
就下了一碗最簡單的清湯面,臥上一個荷包蛋,撒了幾粒蔥花。
我把面端到他面前。
“大爺,您慢用?!?/p>
他依舊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后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他吃面的樣子很特別。
速度極快,筷子翻飛間,面條被精準地卷起送入口中。
可整個過程,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沒有吸溜面條的響聲,也沒有筷子碰到碗邊的碰撞聲。
安靜得像一幅無聲的電影畫面。
幾分鐘后,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就見了底,連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他放下碗筷,兩根筷子整整齊齊地并排搭在空碗上。
然后,他站起身,依舊沒說話,只是對我又點了點頭,推門走了。
我過去收碗的時候,發現他的座位周圍干干凈凈,沒有濺出一滴湯汁。
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偶然的過客。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同樣的時間,他又來了。
還是那個角落,還是那個位置。
他坐下,對著我,再次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
我明白了。
我再次端上一碗清湯白面加個蛋。
他再次無聲地吃完,然后點頭離開。
日復一日,風雨無阻。
這就成了我和他之間的一種默契。
他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出現,敲三下桌子,吃一碗面,然后離開。
他從不說話,我也從不問。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我只知道,他是一個每天都會來我店里吃一碗“霸王餐”的流浪漢。
街坊鄰居有時會看到,勸我。
“小陳,你這人心太善,那老頭一看就是個職業要飯的,你別被他騙了。”
開雜貨鋪的王姨尤其熱心。
“一碗面也是錢啊,你這天天供著,一個月下來不少錢呢?!?/p>
我只是笑笑。
說不上是善心泛濫,也沒覺得自己多高尚。
就是覺得,他和我一樣,也是個孤獨的人。
他吃面的樣子,不像乞討,更像是在完成一個儀式。
他的坐姿永遠筆直,哪怕看起來再疲憊,腰桿也挺得像一桿槍。
他的手很粗糙,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裂口,但指甲卻修剪得非常短,很干凈。
這些細節,讓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
我甚至覺得,有他坐在那個角落,我這小小的面館都顯得安穩了些。
就像一尊沉默的鎮店石。
反正一碗清湯面的成本也算不上什么。
我就當是,給自己這平淡如水的日子,添一個固定的念想。
日子就這么過了三年。
三年來,我這間小店迎來了無數客人,他們或喜或悲,吃完面,抹抹嘴,就匯入了人海。
只有他,像一個不變的坐標,每天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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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習慣了每天下午三點,準時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入。
我習慣了那三下不輕不重的敲擊聲。
我也習慣了為他準備那一碗菜單上沒有的“清湯白面加個蛋”。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那群人的出現。
那天也是個下午,店里沒什么客人。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囂張地停在店門口,堵住了大半個門。
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黑背心,露著紋身的壯漢。
為首的是個瘦高個,頭發染成黃色,嘴里叼著煙,一臉的橫肉。
他叫豹哥,是這片最近新崛起的一個地頭蛇。
他們一伙人走進來,店里狹小的空間瞬間變得擁擠不堪。
一股劣質香水和汗臭味混雜的氣息撲面而來。
豹哥一屁股坐下,把腳翹在對面的凳子上,環顧四周,眼神里滿是輕蔑。
“你就是這的老板?”他吐了個煙圈,沖我揚了揚下巴。
我點了點頭,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最近這條老街要拆遷改造,風聲很緊。
周圍的店鋪大多都簽了協議搬走了,只剩下我這幾家釘子戶。
“這是拆遷協議,簽了吧?!?/p>
豹哥的一個手下把一份文件摔在我的桌上。
我拿起來看了一眼,補償款的數字低得像個笑話。
那點錢,連在郊區租個同樣大小的店面都不夠,更別說重新開張了。
“這……這補償太低了,我不能簽?!蔽夜钠鹩職庹f。
這家店是我的一切,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豹哥聞言笑了起來,笑聲很難聽。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p>
“這一片,就剩你了,別耽誤大家發財?!?/p>
“我告訴你,我們是幫‘宏發地產’清場的,識相點自己走人,還能拿點錢?!?/p>
“不識相的……”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陰狠,“后果自負。”
我攥緊了拳頭。
“這是我的店,你們不能強買強賣!”
“喲呵?還挺有骨氣。”豹哥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
他比我高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p>
“三天后,你要是還沒想明白,我就幫你‘想明白’?!?/p>
說完,他帶著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一陣陣發冷。
這時,我才注意到,角落里,老李不知何時已經吃完了面。
他正默默地看著豹哥離開的方向,渾濁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但那情緒一閃而過,快得像我的錯覺。
他又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起身,點頭,離開。
02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日子開始變得難熬。
豹哥的人沒有再直接上門。
他們換了種更折磨人的方式。
每天一到飯點,就派兩個小混混搬張凳子坐在我店門口。
他們不進來,也不罵人,就那么坐著,用陰陽怪氣的眼神打量每一個想進店的客人。
久而久之,客人們都知道我這惹了麻煩,沒人敢再上門了。
面館的生意一落千丈。
有時候,他們還會在半夜打電話騷擾我,電話一接通就放刺耳的音樂。
或者往我店門口潑些紅油漆、臟水。
我報過警。
警察來了,做了筆錄,定性為“經濟糾紛”。
只要對方不動手傷人,他們也只能口頭警告,沒法深入處理。
我也去過街道辦。
工作人員嘆著氣,勸我還是簽了吧,說胳膊擰不過大腿。
我感覺自己像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了,越掙扎,勒得越緊。
我第一次萌生了放棄的念頭。
也許他們說得對,我一個小老百姓,拿什么跟他們斗?
那天晚上,店里一整天都沒開張。
我沒心情做飯,就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煙霧繚繞中,我看著被砸壞的招牌和狼藉的店面,心里全是苦澀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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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門被推開了。
是老李。
他好像沒看到門口的臟污,也沒在意店里的死寂,還是走到那個角落坐下。
敲了三下桌子。
我掐滅煙頭,起身,默默地給他下了一碗面。
看著他安靜吃面的樣子,我心里的煩躁忽然平復了一些。
至少,這世界上還有一件事情,是每天都在按部就班發生的。
他吃完面,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
他坐在那,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為他也要走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有麻煩?”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主動對我說話。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兩塊砂紙在摩擦,卻又透著一股奇異的中氣。
我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點了點頭。
對著這個沉默了三年的“客人”,我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把這幾天的委屈和無助都倒了出來。
他一直靜靜地聽著,沒插話。
等我說完,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只說了兩個字。
“守住?!?/p>
然后,他起身,推門離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愣在原地。
守???
談何容易。
我只當是句無力的安慰,沒放在心上。
三天的期限,很快就到了。
我沒有簽字。
我舍不得。
這家店,有我爸媽的影子,有我全部的青春。
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把它交出去。
那天下午,我正在后廚收拾東西,想著今晚是不是該提前關門。
店門被一腳踹開了。
豹哥帶著十幾個人沖了進來,手里都拎著家伙。
鋼管,棒球棍,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小子,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北绐熜χ?/p>
此時店里,除了我,只有一個人。
是老李。
他剛剛端起面碗,正準備吃今天的晚餐。
“豹哥,要不……就算了,我簽……”我服軟了,我怕了。
“晚了!”豹哥一揮手。
“給我砸!”
他一聲令下,那群混混就像瘋狗一樣撲了上來。
桌子被掀翻,發出巨大的聲響。
碗筷被掃到地上,碎裂成一地瓷片。
我新換的窗戶玻璃,被人一棍子敲得粉碎。
后廚的鍋碗瓢盆,也被人砸得叮當亂響。
我苦心經營的一切,我生活的全部,就在這短短幾分鐘內,變成了一片廢墟。
我沖上去想阻止。
“我的店!”
一個混混回身一腳,正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像個蝦米一樣弓起腰,倒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疼得我說不出話。
豹哥走到我面前,用腳踩住了我的手,慢慢地碾壓著。
骨頭碎裂的劇痛讓我幾乎暈厥過去。
他撿起地上那份滿是腳印的協議,甩在我的臉上。
“簽不簽?”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完了。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安靜籠罩了整個場面。
那些打砸的混混們,都停下了手,看向角落。
我也掙扎著抬起頭。
那個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里,老李,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身邊的狼藉似乎與他無關。
他臉上沒有任何驚慌或憤怒的表情。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那碗幸免于難的面,將最后一口湯喝了下去。
喝完,他甚至還發出了一聲滿足的輕嘆,仿佛在品嘗什么山珍海味。
豹哥的一個手下覺得他礙事,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
“滾開,老東西!別在這擋路!”
老李的身體,像一棵扎根在地里的老樹,紋絲不動。
那個混混反倒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奇怪的流浪漢身上。
在這一片狼藉和混亂中,他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鎮定自若。
老李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從內層那件破舊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部手機。
一部非常老舊的,漆都磨掉了大半的藍色按鍵手機。
款式老到可以進博物館了。
看到這一幕,豹哥手下的混混們都愣住了。
隨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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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這老東西要干嘛?報警嗎?”
“笑死我了,你看他那手機,還能開機嗎?”
“喂,老頭,是不是沒錢交話費了?要不要哥哥我給你充點?”
豹哥也覺得十分滑稽,他臉上的獰笑變成了嘲笑。
他覺得這個流浪漢可能是被嚇瘋了。
老李對周圍的嘲諷充耳不聞。
他垂著眼,用那只布滿老繭的粗糙拇指,在按鍵上熟練地按了一下。
似乎是某個快捷撥號鍵。
電話,瞬間就接通了。
嘟的一聲后,老李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他沒有說“喂”,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釘子,清晰地釘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他的語氣,也完全變了。
之前沙啞、渾濁的聲音,此刻變得冰冷、清晰,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仿佛在下達一道軍令。
“陳記面館。”
“坐標,我發給你?!?/p>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p>
“給我調一個團的兵力過來?!?/p>
“全副武裝。”
“十五分鐘?!?/p>
說完這幾句簡短的話,他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他把那部老舊的手機揣回兜里,然后抬起頭,靜靜地站在那里。
他渾濁的眼睛,第一次變得清澈無比,像兩把出鞘的利劍,直視著踩著我的豹哥。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一種絕對的平靜。
一種看死人般的平靜。
整個面館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他這番操作給搞蒙了。
那群混混臉上的嘲笑凝固了。
豹哥也愣住了,踩著我手背的腳都忘記了用力。
我也懵了。
我躺在冰冷的、滿是碎片的地上,掙扎著抬起頭,看著老李那個不算高大、卻在此刻顯得無比挺拔的背影。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我是不是被砸出幻覺了?
還是這個吃了我三年霸王餐的流浪漢,真的瘋了?
一個團?
全副武裝?
十五分鐘?
這都什么跟什么?
幾秒鐘的死寂之后,豹哥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爆發出了一陣更加猛烈的、夸張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他媽聽到了什么?一個團?!”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東西,你他媽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還一個團?你以為你是誰?軍區司令?。俊?/p>
其他的混混們也跟著哄笑起來,店里再次充滿了快活又刺耳的空氣。
“瘋了,這老頭絕對是瘋了!”
“演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
豹哥笑夠了,臉色重新陰沉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權威,被一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給挑釁了。
他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媽的,晦氣!”
他對兩個手下努了努嘴。
“把這個老瘋子給我扔出去!”
“讓他清醒清醒!”
兩個混混獰笑著,捏著指關節,一步步朝老李逼近。
“老東西,自己滾,還是讓我們請你滾?”
老李一動不動。
他甚至沒有看那兩個走過來的混混。
他的目光,穿過被打碎的門窗,望向了外面的街道。
他的臉上,依舊是那種讓人心底發毛的平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了。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店里的混混們在等著看好戲。
地上的我在絕望中掙扎。
只有老李,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矗立著。
03
突然。
一陣極低沉的、卻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嗡——嗡嗡——
那聲音很規律,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
起初很微弱,像夏夜里的蚊鳴。
但很快,它就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什么聲音?”一個混混停下腳步,疑惑地側耳傾聽。
豹哥也皺起了眉頭,停止了腳下的動作。
嗡嗡嗡——轟隆隆——
聲音變成了轟鳴!
是引擎的聲音!
不是一輛車,是無數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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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老街的地面,都開始微微地顫動起來。
街邊小店窗戶上的玻璃,隨著那轟鳴聲,發出了“咔咔”的共振聲響。
店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臉上的嘲弄和不屑,漸漸變成了驚疑和不安。
“怎么回事?”豹哥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松開踩著我的腳,走到門口朝外望去。
下一秒,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也掙扎著,從地上破碎的門框縫隙中,看向外面。
我看到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街道的兩頭,不知何時,已經被一排排綠色的、覆蓋著帆布的軍用卡車徹底封鎖。
那種電影里才能看到的,高大威猛的軍車,像一堵堵鋼鐵城墻,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車門打開。
一個個身穿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手持鋼槍,腳踩軍靴的士兵,從車上魚貫而出。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落地、散開、警戒,一氣呵成。
踏!踏!踏!
整齊劃一的軍靴落地聲,像重錘一樣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短短幾十秒內,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已經將這條老街圍得水泄不通。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條街上的每一個角落。
空氣仿佛凝固了。
街道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士兵們肅穆的呼吸聲和壓抑的肅殺之氣。
剛才還喧囂吵鬧的混混們,此刻一個個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極致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有的人手里的鋼管“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有的人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滿是碎片的地上,褲襠處迅速濕了一片。
豹哥站在門口,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就在這時,一隊士兵分開。
一個身穿筆挺軍官常服,肩上扛著閃亮將星的中年軍官,在一隊警衛的護送下,快步跑了過來。
他神情焦急,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徑直跑進了我這間破敗不堪的面館。
當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站著的老李身上時,他猛地停下腳步。
下一秒,他挺直腰板,雙腳“啪”的一聲并攏。
他對著那個衣衫襤褸、渾身塵土的流浪漢,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無比用力的軍禮。
嘴里吐出兩個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小小的面館里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