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儲秀宮內，藥味與焚香糾纏不休，像兩條無形的毒蛇，盤踞在每個人的鼻息之間。慈禧斜倚在榻上，氣息微弱，但那雙曾俯瞰整個帝國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地上跪著的人。
“說，你都看到了什么？”她沙啞的聲音里滿是壓不住的威嚴。
“老佛爺，”地上的道士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貧道……貧道看到了四世輪回……四世償還……”
慈禧冷笑一聲，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床沿，“只有四世？我這一生的罪孽，四世就還得清了？”
道士猛地一顫，頭垂得更低了，他不敢回答，因為那根本不是還不還得清的問題...
01
1908年的深秋，紫禁城的風已經帶上了刮骨的寒意。儲秀宮里，門窗緊閉，厚重的明黃色簾幕擋住了外面最后一絲天光，也隔絕了院中落葉的蕭瑟聲。宮殿內，一盞孤零零的西洋座鐘在角落里“滴答”作響，每一次擺動，都像是在為躺在病榻上的那個女人計算著所剩無幾的生命。
慈禧太后覺得自己正被泡在一個巨大的藥罐子里。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湯藥味，混雜著上等龍涎香的甜膩氣息，非但沒能讓她感到舒緩，反而讓她胸口發悶，喉頭發緊。她已經很多天沒能睡上一個安穩覺了。只要一閉上眼睛，無數張臉孔就會在黑暗中浮現，有她下令處死的戊戌六君子，有被她逼著投井的珍妃，還有更多在戰亂和饑荒中死去的、她記不住面容的百姓。這些臉孔扭曲著，無聲地嘶吼，伸出干枯的手，要將她拖入無邊的深淵。
“水……”她費力地吐出一個字。
守在床邊的總管太監李蓮英立刻像被針扎了一下，一個激靈，連忙端起溫在小火爐上的白玉茶盅，用銀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湊到慈禧的唇邊。
慈禧只抿了一小口，便沒了力氣，煩躁地擺了擺手。那只曾經戴滿華美護甲、翻手為云覆手為R的手，此刻只剩下皮包骨頭，青筋在干癟的皮膚下虬結著，像枯死的藤蔓。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虛弱和恐懼。這種恐懼，比當年洋人打進北京城時還要強烈百倍。那時的她，尚可西狩避禍，可如今，死亡這個最終的敵人，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老佛爺，您再歇歇吧，太醫說了，您得靜養。”李蓮英低聲勸慰著，聲音里透著小心翼翼的諂媚。
“靜養？他們就會說靜養！”慈禧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球里迸發出一絲駭人的精光，“一群廢物！只會開些沒用的湯藥吊著我的命！他們能治得了我的身子，能治得了我的心病嗎？”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像是被一個破舊的風箱在拉扯，發出“嗬嗬”的聲響。李蓮英趕忙上前為她撫背順氣，臉上堆滿了惶恐和心疼。
“老佛爺息怒，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該死。”
等咳嗽稍稍平息，慈禧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喘息了半晌，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她抓住李蓮英的衣袖，力道大得讓李蓮英都感到了疼痛。
“小李子，”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我信不過那些太醫，也信不過宮里的那些喇嘛和尚。他們只會念些聽不懂的經文，說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屁話！”
李蓮英一動不敢動，躬著身子，耳朵湊得更近了。
“你去，”慈禧的眼神望向窗外無盡的黑暗，“給我去宮外找。找一個真正能看透陰陽、算盡前生后世的活神仙來。不要那些在八大胡同里騙錢的江湖術士，我要真正有道行的。我要知道，我死后會去哪里，我這一生的功過罪孽，到底要怎么個還法！”
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歇斯底里。李蓮英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佛爺，這……這事兒可使不得啊！”他顫抖著說，“宮里規矩森嚴，私自引外人，尤其是這種……這種方士入宮，要是傳出去，怕是會引起朝野非議……”
“非議？”慈禧冷笑起來，笑聲凄厲，“哀家活著的時候，非議還少嗎？都快死的人了，還怕什么非議？我是怕死后連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我怕那些冤魂都在下頭等著我！你懂嗎？”
她盯著李蓮英，目光像兩把錐子，要刺進他的骨髓里。“讓你去，你就去。辦得好，哀家死了也念著你的好；辦不好，你就先下去給哀家探探路！”
這話說得又狠又絕，李蓮英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知道，老佛爺這是真的怕了，怕到了骨子里。在這種時候，任何勸說都只會引火燒身。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辦，一定給老佛爺找來……找來一位活神仙！”
說完，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門被他輕輕合上，隔絕了里面女人的喘息和恐懼。李蓮英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只覺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抬頭望了一眼這巍峨而死寂的紫禁城，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寒意。這紅墻金瓦的牢籠，困住了它的主人，也困住了他們這些奴才。現在，它主人的恐懼，正像瘟疫一樣，蔓延到了每一個角落。他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匆匆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02
李蓮英在京城里的人脈極廣，三教九流，無所不通。但他知道，這次老佛爺要的不是那些能說會道、會看人臉色的“半仙”，而是真正有本事、能窺探天機的異人。這種人通常都避世而居，不喜與官府權貴打交道。
他動用了自己最隱秘的一條線，派了幾個心腹太監，換上便裝，幾經周折，終于在京城西郊的一座破敗道觀里，打聽到了一個名叫“虛玄子”的道士。據說此人年過半百，道法高深，能以龜甲卜算未來，斷人生死，奇準無比。但其性情古怪，從不輕易為人卜卦，更別提踏足名利場。
當李蓮英的心腹找到虛玄子時，他正在觀中劈柴。他身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著，面容清瘦，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太監說明來意后，虛玄子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繼續揮動斧頭。
“貧道乃方外之人，不問紅塵俗事。宮廷富貴，與我如浮云，請回吧。”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小太監急了，差點就要跪下。“道長，這不是請您，是……是宮里一位貴人的旨意。您若不去，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回去都沒法交差，是會掉腦袋的！”
虛玄子劈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焦急的小太監，嘆了口氣。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掉的。這皇城根下的因果，一旦沾上，就難以脫身。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也罷，”他放下斧頭，“既是躲不過的劫數，那便走一趟吧。”
一頂密不透風的青呢轎子，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將虛玄子抬進了紫禁城。虛玄子坐在轎中，閉目養神。他能聞到空氣中那股獨特的、屬于皇宮的味道——那是權力的氣息，是欲望的氣息，也是無數冤魂怨念交織而成的腐朽氣息。
轎子從神武門而入，一路行來，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轎夫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和遠處更夫單調的打更聲。虛玄子透過轎簾的一絲縫隙向外望去，高大的宮墻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朱紅色的宮門，金色的琉璃瓦，在夜色中泛著冰冷的光。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他知道，他即將面對的，是這個帝國業力最重、怨念最深的人。
轎子最終在儲秀宮外停下。李蓮英早已等候在此，他的臉上沒有了平日里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謙卑的緊張。
“道長，您可算來了。”他壓低聲音，親自為虛玄子打起轎簾。“老佛爺就在里面等著，還請道長務必小心應對。您說什么，老佛爺或許都會信，但……一句話說不好，你我的性命，可就都懸了。”
這既是提醒，也是威脅。虛玄子心中了然，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深吸一口氣，跟著李蓮英踏入了那座燈火通明，卻又死氣沉沉的宮殿。
殿內的奢華讓他暗暗心驚。腳下是光可鑒人的金磚，四周擺放著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奇珍異寶，空氣中那股濃重的藥味和香料味更甚。層層疊疊的簾幕之后，是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床。一個衰老的身影正靠在床頭，那道審視的、帶著無上權威的目光，瞬間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虛玄子不敢抬頭直視，只是躬身行禮。
“山野草民虛玄子，叩見……”
“不必說廢話了。”一個沙啞而虛弱，卻依舊充滿威嚴的聲音打斷了他，“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虛玄子緩緩抬起頭。他看到了一張怎樣的臉啊！那是一張被歲月和疾病徹底摧殘了的臉，皮膚松弛蠟黃，布滿了老年斑和深深的皺紋。但那雙眼睛，卻依舊像鷹隼一樣銳利，充滿了猜忌、不安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李蓮英說，你能看透陰陽，算盡前生后世？”慈禧問道。
“貧道只會些粗淺的卜算之術，不敢妄稱通天徹地。”虛玄子不卑不亢地回答。
“哼，”慈禧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哀家不喜歡聽這些虛頭巴腦的話。今天叫你來，只為一件事。”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算我的來生。算得準，賞你一生榮華富貴；算不準，你這條命，就陪我這把老骨頭一起埋進東陵里去！”
最后那句話，寒意徹骨。虛玄子感到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次卜卦，更是一場豪賭，賭注是自己的性命。
03
李蓮英悄無聲息地指揮著幾個小太監，在殿中央擺上了一張矮幾，一個銅盆，還有一個小小的炭火爐。除了他們幾個，殿內再無旁人，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虛玄子走到矮幾前，從隨身攜帶的布袋里，鄭重地取出了他的法器。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龜甲，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甲面已呈深褐色，上面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顯得古樸而神秘。他又取出三枚鑄有符文的銅錢，和一個小小的紫砂香爐。
他將香爐點燃，一股奇特的、帶著草木氣息的檀香味迅速在殿內彌漫開來。這香味不同于宮中常用的龍涎香，它清冽而沉靜，似乎有安撫人心的作用。連一旁緊張得手心冒汗的李蓮英，都覺得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慈禧靠在床頭，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虛玄子的每一個動作。她見過太多裝神弄鬼的把戲，她要看看，這個道士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虛玄子盤腿坐下，將三枚銅錢捧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詞。他的聲音很低，聽不清具體內容，像是在吟唱某種古老的歌謠。然后，他將銅錢往托盤里一撒，看了看卦象，又收起，如此反復了六次。每一次，他的眉頭都鎖得更緊一分。
最后，他拿起那塊古老的龜甲，用特制的銀針在上面刺了幾個小孔，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其架在炭火爐上烘烤。
殿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炭火發出的“噼啪”聲，和座鐘永恒不變的“滴答”聲。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比漫長。
虛玄子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龜甲，仿佛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注入其中。慈禧也屏住了呼吸，身體微微前傾。她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一種混雜著期待和恐懼的情緒攫住了她。
隨著溫度的升高，龜甲上的紋路似乎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它們好像活了過來，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現出變幻莫測的圖案。虛玄子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的嘴唇緊緊抿著，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
突然，“咔嚓”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宮殿里顯得異常刺耳！
李蓮英嚇得一哆嗦，差點叫出聲來。慈禧的心也猛地一沉。
只見那塊在炭火上烘烤的龜甲，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縫隙！那裂縫又黑又深，像一道丑陋的傷疤，將龜甲一分為二。更詭異的是，裂縫周圍的甲面，呈現出一種焦黑色，仿佛被天雷劈過一般。
虛玄子盯著那道裂紋，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度恐怖的東西。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滾落，順著清瘦的臉頰滑下，滴落在他灰色的道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怎么回事？”慈禧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讓你的臉白得像個死人！”
虛玄子猛地回過神來，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栽倒。他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拿那塊龜甲，可指尖剛一觸碰到，就如同被火燙了一般，閃電般地縮了回來。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說！”慈禧厲聲喝道，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床榻上坐直了身體，“哀家讓你說！你看到了什么！”
這一聲怒喝，像一記重錘，終于敲開了虛玄子被恐懼封鎖的喉嚨。他抬起頭，那張慘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和淚水。他看著眼前這個權傾天下、卻已命不久矣的女人，嘴唇哆嗦著，終于用一種近乎呻吟的聲音，開始講述他所窺見的天機。
04
虛玄子的聲音很低，還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但在寂靜的儲秀宮里，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如同驚雷。
“老佛爺……貧道……貧道看到了您的來生……”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那些話語是燒紅的烙鐵，會燙傷他的舌頭，“您……您今生權勢滔天，罪孽亦……亦滔天。這罪孽，需……需四世輪回，方能償還一二。”
慈禧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冷冷地盯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她的內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她不怕懲罰，她怕的是未知。現在，這懲罰終于有了具體的模樣。
虛玄子閉上眼睛，仿佛不愿再看那恐怖的景象，但那些畫面卻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第一世，”他用近乎夢囈般的聲音說，“您將投胎為畜，是一頭生在晉陜山區的騾子。”
“騾子？”慈禧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鄙夷和憤怒。
“是的，一頭騾子。”虛玄子不敢停頓，繼續描述著他看到的畫面，“您那一世，從生下來就要為人負重。身上是沉重的煤炭和鹽巴，腳下是崎嶇不平的山路。春夏秋冬，沒有一天可以歇息。餓了，吃的是摻著沙土的草料；渴了，喝的是路邊污濁的泥水。稍有遲緩，便是主人毫不留情的鞭打。那鞭子抽在身上，皮開肉綻，火辣辣地疼。您會感到無盡的疲憊和痛苦，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默默忍受。最終，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您會因為過度勞累，在半山腰倒下，再也站不起來。您的尸身，會被山間的野狼分食，連一副完整的骨架都留不下……”
李蓮英聽得渾身發冷，他偷偷看了一眼慈禧，只見老佛爺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放在被子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虛玄子不敢看她，只是繼續說道：“第一世的畜生道還清了您今生奢侈無度、役使萬民之債。然后，是第二世。”
“第二世……您將投胎為人。但……是一個生在亂世的乞丐。”
“乞丐？”慈禧的聲音里透出難以置信。她，大清國的老佛爺，下一世竟然要做一個沿街乞討的叫花子？
“是的，”虛玄子的聲音更加低沉，“您會出生在一個瘟疫和饑荒蔓延的村莊，父母早亡。您從小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為了活下去，您只能四處流浪，乞討為生。您會嘗遍世間所有的白眼和凌辱。好心人給您一個冷饅頭，就是天大的恩賜。更多的時候，是被人像趕狗一樣地驅逐。您的身上會長滿惡心的瘡疤，流著膿水，散發著惡臭。在寒冷的冬天，您只能蜷縮在破廟的角落里，用稻草取暖。最終，在一個除夕之夜，當別家都在張燈結彩、闔家團圓的時候，您會在一個無人的小巷里，饑寒交迫，活活凍餓而死。您的尸體，幾天后才會被人發現，像一條野狗一樣被拖走，扔進亂葬崗……”
說完這一世，虛玄子已經滿頭大汗。他描述的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他親眼所見的、無比真實的感受。那份饑餓和寒冷，仿佛也侵入了他的骨髓。
殿內的空氣仿佛都結了冰。慈禧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想起了自己治下那些因饑荒而流離失所的災民，那些她曾經在奏折上看到的、冷冰冰的死亡數字。原來，那些痛苦，她將要親身體驗一遍。
“……第三世呢？”她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的。
虛玄子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第三世……您會是一個女人。一個……一個流落到南洋的流鶯。”
“什么？！”這一次，慈禧終于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失聲叫了出來。李蓮英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地。
流鶯，那是對妓女最不堪的稱呼。
“您……您會因為家鄉戰亂，被人販子拐賣到南洋的港口。您有幾分姿色，但很快就在日復一日的折磨和蹂躪中消磨殆盡。您要接待形形色色的男人，粗魯的苦力，兇惡的地痞，還有高高在上的洋人。您會染上無法治愈的臟病，容貌盡毀。您會受盡所有人的欺凌和唾棄，沒有尊嚴，沒有希望。您會無比思念故土，卻永遠也回不去。最后，您會在一間骯臟潮濕的出租屋里，孤獨地死去，死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您的尸骨，會被草草地埋在異國他鄉的亂墳堆里，無人知曉……”
這一世的懲罰，對應的是她玩弄權術，將無數人的命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罪孽。特別是“洋人”二字，更是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進了慈禧的心里。
她的臉色已經不是青色，而是一片死灰。她無力地靠回床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頭頂的明黃帳幔。憤怒、羞辱、恐懼……種種情緒在她心中翻江倒海，最終都化為一片冰冷的絕望。
“還有……還有一世呢？”她的聲音已經輕得像耳語，帶著一絲哀求。
虛玄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繼續用那顫抖的聲音，宣判著最后的輪回之苦。
“第四世……您終于能投個好胎了。您會轉生在一個江南的富商之家，成為他的偏房小妾。”
聽到這里，慈禧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微光。
“您會過上幾年衣食無憂的日子，錦衣玉食，有人伺候。但是，”虛玄子話鋒一轉，“您這一世，命里無子。在一個大家族里，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依靠和地位。您會受盡正室的排擠和下人的白眼。您每天都在燒香拜佛，祈求一兒半女，卻始終無法如愿。最終，善妒的正室會設下毒計，誣陷您與人私通。您的丈夫對您早已厭倦，便信以為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您會被捆上手腳，塞住嘴巴，被幾個家丁扔進冰冷的池塘里，沉塘而亡……”
這一世，償還的是她為了鞏固權力，不惜害死同治、逼死珍妃、囚禁光緒的罪孽。那種從希望到絕望，最終被至親之人背叛拋棄的痛苦，正是她曾施加于他人身上的。
四世輪回，一世比一世凄慘，一世比一世絕望。
當虛玄子說完最后一句話時，整個儲秀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慈禧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她的眼睛睜著，卻沒有任何焦距。從最初的暴怒，到羞辱，再到驚恐，最后，她的臉上只剩下了一片麻木的死灰。這四世的懲罰，如同一面面鏡子，清晰地照出了她這一生的所作所為。那些她曾經輕描淡寫犯下的罪，如今都將化為實實在在的痛苦，讓她一一品嘗。
她認了。畜生也好，乞丐也罷，至少，那還是輪回，是債。有債，就有還清的一天。
05
殿內的寂靜像是一塊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慈禧的呼吸雖然微弱，但她的頭腦卻在運轉。幾十年的宮廷斗爭，讓她養成了一種直覺。她能從最細微的表情和動作中，嗅出危險和謊言的味道。
“完了嗎？”慈禧緩緩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破了凝固的空氣，“你就只看到了這四世？”
虛玄子像是被這句話猛地刺了一下，整個身體劇烈地一顫。他仿佛剛從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中被強行拽了出來，眼神里充滿了混亂和惶恐。
“是……是的，老佛爺。”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貧道……貧道只看到了這四世……”
“撒謊！”慈禧猛地提高了音量，用盡最后的力氣支撐起上半身，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駭人的精光，“你以為哀家是三歲的孩子嗎？你在怕別的東西！說下去！第四世之后呢？沉塘之后，又是什么？！”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歇斯底里的急切。
“我……”虛玄子張著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想起了剛剛在龜甲裂紋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僅僅是多看了一眼，他就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那無邊的黑暗和虛無吸進去，永世不得超生。
那種感覺，遠比死亡和輪回要恐怖一千倍，一萬倍！
慈禧卻下令道：
“說！”
